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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灯火阑珊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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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佳节皇城内热闹非凡,各色的灯挂于房屋高处。小孩子手里提着早在几天前就做好的灯跟着大人游玩。

    有的小孩自作聪明抢着猜灯谜,不过打不出来为没关系,中秋节图的不就是家人的开怀一笑罢了。

    夜听风离开皇城已经八年了,如果前几日圣上没有召他进京的话也许这一辈子不会再踏进这满是回忆的故土了。

    “侯爷,您想猜灯谜吗?”

    “想,记得我与羲和就是在猜灯谜时相识的”

    夜听风手里提着阿贵给他做的灯灯笼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曾经与羲和相识之处。

    “阿贵,你说我们该猜哪一个?”

    阿贵有些失神,夜听风浅浅一笑指向最前面的花灯:“就猜那个吧”

    “啊?您确定吗?”

    “怎么,怀疑你家侯爷?”

    “不敢”

    阿贵上前看着花灯上的谜题念给夜听风:“一边是红,一边是绿,一边怕风,一边怕雨,猜一个字”

    “一边是红,一边是绿……”,夜听风微微低下头沉思。

    微弱的灯光下一身白袍的夜听风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却又让人久久移不开眼睛。

    “我知道了,是秋,对吧”

    夜听风一副求夸奖的表情像是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小娃娃。

    “对,侯爷最厉害了”

    “彩头,快去讨彩头”

    阿贵看着兴致很高的夜听风不得不说出实情:“侯爷,方才的灯谜我们没有抢成”

    “是吗?那便不讨彩头了”

    夜听风瞧了瞧旁边猜灯谜的小孩眼神尽是羡慕。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要摸摸小孩子头却被阿贵半路阻止了。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不解的看向阿贵。

    “侯爷,您不认识他,会吓到他的”

    夜听风眨了眨眼睛:“是吗?我以为他会喜欢,他很厉害,我小时候就总想让人摸摸我的头”

    “侯爷可以摸摸属下的头”

    夜听风突然笑的前突后仰:“阿贵,你真好”

    笑完真的很认真的摸了摸阿贵的头:“记得那次的彩头是桂花糕”

    夜听风和郑羲和是在十年前相识的。他们相见恨晚,只恨不能天天黏在一起。

    那时的夜听风家世显赫,他上面有三位兄长和两位阿姊,并且三位兄长都上过战场,父亲又是同当朝圣上闯下一片天地的大将军。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他在皇城玩的欢,到处都有好友。

    不过与郑羲和相识后就很少与那些好友出去了。

    夜听风时不时就去黏着郑羲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于何心理总是想黏着郑羲和。

    世事大梦一场,人生几度秋凉?

    他还未理清自己的心时夜家遭歹人弹劾上奏要起兵谋反。虽然一开始圣上坚持不信,但两年之后朝上情形已不是圣上相信夜府那般简单了。

    后来不知何原因夜府被扣上了起兵谋反的罪名。

    夜听风记那时在行刑台上的无助感,他这一生过的一直浑浑噩噩,他从不理朝堂之事,他以为圣上会一直相信夜府。

    行刑台下是他那些昔日的好友,他们看他的神情似乎是在……看戏,一场不痛不痒的戏。

    夜听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极力的寻找一个在乎他的眼神,可是一个也没有,就连羲和也不在场。

    那天夜听风以为自己要死定了,可是再次睁开眼时他已不在行刑台上。照顾他的仆人说夜府的案子重新调查后才知夜府无罪。圣上由于愧疚便封他为安乐侯,如若病好了可即日启程前往领地。

    夜听风听完颤颤巍巍的问仆人他的家人在哪儿,仆人立即下跪让夜听风节哀。

    节哀,多可笑的一词。

    在那天夜听风发了疯,咬了人,不知道咬的是谁。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把屋子里一切砸的稀巴烂,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是。

    有人说夜听风魔怔了,有人说夜听风被夺了舍。

    “侯爷”,阿贵叫他。

    “何事啊”,夜听风心情似乎不错。

    “吃月饼吗?”

    “我不喜欢五仁的”

    “属下带了黑芝麻的”

    夜听风笑了笑接过阿贵手中的月饼分成两半把一半给了阿贵,“你也尝尝”

    阿贵咬了一口表示很好吃。

    “羲和会做黑芝麻月饼”

    夜听风自从到了岭南以后再也没见过羲和了。已经有八年没见过那个人了。

    夜听风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他迫使自己忘记有关羲和的一切。八年了,原本忘记了,不知为何此时还会想起他。记忆很模糊,但还是能捕捉到些许细节。

    他告诉过羲和自己不喜欢五仁月饼,羲和二话不说就为他做了黑芝麻月饼。

    有时候记忆真的很神奇。

    “侯爷,也凉了,该回去了”

    “我们再逛逛”

    夜听风让阿贵跟紧自己,生怕阿贵被人捉了去。

    中秋佳节人们都很兴奋,他们玩的很欢。

    夜听风走着走着就到了相思桥,今夜这桥又叫团圆桥。他望着远处的灯火不禁感叹真是世事无常。

    十年前他与羲和在这座桥上谈笑风生。他们笑人间为何这般有趣,又笑对方为何如此傻气。那晚羲和给夜听风披上了斗篷说夜里凉。

    “侯爷,属下给您披上斗篷吧,夜里凉”

    夜听风点点头继续默不作声。羲和很温柔,温柔的不像话。

    “阿贵,我想喝桂花酒了”

    夜听风弱弱的说。他有点冷,想喝酒热热身子。

    阿贵的表情很不自在,夜听风以为阿贵是在怕他喝完会耍酒疯笑笑:“我不会耍酒疯的”

    阿贵挣扎了片刻还是道:“其实,我们带的银子不够了”

    夜听风怔住了一小会儿,满眼失落的看向了远方。夜听风沉默不高兴时总喜欢往远处看。

    阿贵问过一次原因,他说因为远处有风景。

    “夜凉了”,阿贵说。

    “我知道”,夜听风说。

    “阿贵”,夜听风叫他。

    “属下在”

    夜听风头也不回,只是呆呆的看向远处。有人说过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正因如此才世事无常。

    “你知道远处有什么吗?”

    “有风景”

    “风景是什么?”

    阿贵不在说话,夜听风也不急着让他说。嘻嘻闹闹的声音时不时就传进夜听风的耳朵里,他想他们为什么笑呢?他想知道。

    “侯爷,阿贵斗胆问风景为何物?”

    夜听风转过身来到阿贵身后用双手捂住他的眼睛然后又放下,问“看到了什么?”

    阿贵轻轻回答“万家灯火”。

    原来远处的风景是万家灯火。人生如逆旅,他亦是行人。夜听风没有继续站在桥上,他说该回家了。

    走到一半夜听风又想可是他的家在哪里呢?

    “阿贵,我们有家吗?”

    “有的”

    在哪儿呢?

    夜听风想不通。他记得自己很少在家呆着,他喜欢到处玩,喜欢和朋友到处留宿。直到与羲和结识后似乎定居在了郑府。羲和比他大三岁,总是以兄长自居,不过夜听风也不在意多一位兄长。

    羲和曾说过只要他在郑府就是夜听风的家。

    “羲和……”

    夜听风没有方向的走着,他想走着走着就能碰到羲和。可是走了好久也不见人影。

    他想跟阿贵说算了,会岭南吧。转眼间阿贵便不见了。夜听风急了,他不顾拥挤的人群找寻自己熟悉的身影。

    没有,没有,没有。

    夜听风很累,快要疯了。他不想一个人,中秋节他为什么要一个人过?

    “阿贵”,夜听风到处喊,不停的喊,最后阿贵变成了羲和。

    街上的人们都不瞅夜听风一眼,似乎没有人听见他在说什么喊什么。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羲和……你在哪儿?”

    如果一个人为另一个人疯掉了那他就是走火入魔了。

    “羲和”

    夜听风盲目的寻找,他想总会找到。过了很久他,走不动了,嗓子哑了,绝望时看到了记忆中熟悉的背影。

    “羲和”

    夜听风大喊,他的声音盖过了周围的嘈杂声。那人缓缓转过身,站在原地向夜听风伸出了手。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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