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戏子（三）

    乾坤殿内有一处暗阁，暗阁内亮有几盏灯，昏暗的光映衬着温故苍白的面容。暗阁内应有尽有，所有贡品都被送到了这里。可那又能如何呢？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稀世珍宝。

    温故已经死了两回，每一次醒来都会在一个不一样的地方。他记得上一世自己和傅玄死在了漫天大雪中。傅玄满身是血，冻僵的身体早已没了温度，但他不舍，只想和傅玄再待一会儿。温故背着傅玄赤脚走在雪地上仿佛只要走下去他们就不会分开。

    思至此暗阁的门被打开了，乾坤殿里的烛光让温故的眼睛感到有些刺痛。他抬手挡住了光，挡住了那个人的身影。

    “用膳了”低沉的声音从烛光处传来，温故用指尖的光看向他，些许的不悦让温故没有应声只是轻咳了几声。

    那个人有些无奈拂袖走到温故旁给他倒茶水：“又吃甜食了，太医让你少吃点”。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在哄自己的爱人。温故苦笑了一下起身径直走出暗阁全程无视那个人的存在。

    “都是你爱吃的，我亲自下厨做的，尝尝”

    温故不闻，他径直走未曾停下。“别出去”那个人大喊迅速挡在温故身前，淡淡的檀香扑鼻，再次醒来时他已不在乾坤殿。

    温故身着淡蓝色云锦衣，长发也已被束起，只是环境很陌生。他不禁有些心酸，最终还是被抛弃了吗？

    果然，他还是把他忘了。不过如此也甚好，他自由了终于不用在暗阁待着了。

    “阿故”

    有人在唤他，一种无比亲切的感觉顿时涌上来，依旧是檀香扑鼻，他被一个人搂进了怀里。

    “我寻了许久，为何先回来了？”傅玄捧着温故的脸问。在战场上无情厮杀的傅玄其实是比任何人都要温柔的，这一点温故早就知道了。

    温故不语，傅玄急了，他连忙把自己买的鱼肉给温故看：“我今天挑的鱼很鲜，晚饭我来做，别生气”

    不是温故不想说话，只是还在处于混乱之中，他理不清现在的情况。如果抬手用袖子给傅玄擦汗：“我梦见你把我忘了”

    “我怎么会忘了你，梦是反的，走，做鱼去”

    “也是”

    之后的几天他们过得很清闲，每天做鱼，赏花，游玩。这一切都是温故想要的生活，闲来的生活让温故不适应，但还是很喜欢。

    没有世俗的纠纷，堪称世外桃源。

    当真是世外桃源。

    “傅玄你可知我累了？”温故和傅玄靠着院中的梅树坐下。傅玄让温故靠着自己的肩膀道：“知”

    “你可知我乏了？”温故抬手挡住眼前的光。

    “知”傅玄紧握温故的手。

    “你可知世外桃源？”

    “知”傅玄抱紧了温故。

    “外面什么都没了，都没了”傅玄喃喃。这一次扑面而来的不是檀香而是血腥味。

    “你还有我”

    “连我都没了”

    “是吗？”温故苦笑道：“不打紧”

    温故的身体逐渐变为透明，梅树瞬间开了花，鹅毛般的大雪落在院子里，落在傅玄的肩头。傅玄伸手接住雪花眼里尽是失落，可是当他回头的那一刹又尽是欢喜：“阿故，我未曾忘过你，未曾”

    重聚又破碎，不是温故在消失而是傅玄在消逝。

    醒来时温故眼前一片昏暗，原来他依旧在暗阁。温故起身整理好衣服推开暗阁的门，血腥味扑面而来，乾坤殿已破碎不堪。温故被眼前的景象呆住随即又想到了那个人。

    外面一片狼藉，大火漫天雪花纷飞，冰与火在这一刻相遇。

    “傅玄”温故嘶声大喊心如绞痛。

    “连我都没了”

    “不打紧”

    不打紧？怎么会不打紧。温故知道自己只是这尘世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他每一世的存在都只是在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赎罪。

    一个赎罪的人怎么会不在意对自己好的人，何况还是每一世都陪他的人。

    雪花纷纷，大火很快被宫里的人灭了。面对错综复杂的皇宫温故迷失了方向，他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找傅玄。

    温故摇摇晃晃的走在皇宫中潸然泪下。突然在一瞬间开了花的梅树浮现在他的记忆中，也是梅树是他的归宿，而梅树就在乾坤殿外。

    温故重新回到了乾坤殿，殿门旁是一棵寒梅在耸立，梅树下的雪被染成了鲜红色。温故慢慢靠近那棵树，树下是傅玄早已冻僵的身体。

    温故来到树下用袖子帮傅玄擦头：“你还在，你还在”

    雪落在温故的肩头落在温故在地上写的“未曾忘”上。

    未曾忘，为何不认，未曾忘，又为何不等君。

    第三世了，即便他的罪孽深重到了无法估计的地步也请不要让傅玄来偿还。他愿为第一世的罪永不入轮回而不是像此般让傅玄一次一次护他周全又一次一次为他而亡。

    这一世的离别没有任何原由，只因为何，怕问风几许无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