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钢琴黄老师的突然出现
自从庭审结束后，印薇薇和母亲都没有再谈论过庭审。但没有谈论不等于对结果毫不关心，法官那天的一句“择日宣判”让印薇薇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却无法排解。虽然不足以让她茶不思饭不香，但也使她时时陷于焦虑这片沼泽之中，每次都是这样，等她发现陷进去时，已然无法抽身。她想向母亲求救，但是每当面对母亲时，她总是没有丝毫兴趣将心中的想法像倒豆子一般一吐而快。她知道，她和母亲之间有一堵墙，一堵看不见却实实在在存在的墙，实实在在可以感知到的墙。正是这堵墙无时无刻不在阻隔着她和母亲的亲近，从小到大，从过去到现在。
吃饭时，母亲的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是个陌生号码，母亲撂下饭碗，走到旁边，接起电话，问到“喂，你好，请问——”后面的话印薇薇就听不清了。
过了三四分钟，印母回到餐桌边，问印欣欣，“欣欣，你在学钢琴吗？”，“嗯”，印欣欣抬起头，迟疑地看着印母，生怕自己回答错误，“你和谁学钢琴”，印母又问，“黄老师”，“学了多久了”，印欣欣这次没有马上回答，印薇薇觉得可能对于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来说，这个问题是不是难了点，就问“欣欣，你现在是不是上幼儿园中班”“嗯”，小女孩点了点头，“那你上小班的时候弹琴了吗？”小女孩摇摇头，“那也没有学多久嘛，就不用学了吧”“再说那黄老师离咱们家挺远的，咱们家也没有钢琴，就不用学了吧。”印薇薇有点疑惑不解地看着母亲，母亲解释道“一个叫黄老师的人刚才打电话，说是印欣欣很久没有去上钢琴课了，才从你哥哥家楼下房东那打听到我的手机，就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送印欣欣去学钢琴，我问他地址，在高新区那边，离咱们家挺远的，就不用学了吧！”母亲总是这样，从来不问别人的意见，总是擅自做主。她说不学就不学了呗。
第二天，晨练回家的母亲又对印薇薇说“我刚才在买着菜，昨天那个钢琴老师又打电话说什么印欣欣还有一些琴书落在他那里，我说不要了，他又说给我们送过来，还说什么下午联系我，就挂了电话，真烦！”
印薇薇听了，觉得这个钢琴老师办事还挺认真，做事情有始有终。
下午三点，一阵电话铃声又响起，印母和印薇薇都猜到是谁了，印母不耐烦地拿起电话，狠狠地划过去，电话里传来一个深沉的男中音“喂，你好”“黄老师，不麻烦您了，印欣欣不学钢琴了，书也不用了。”印母边说边拿着电话走到厨房。
印薇薇看到，看电视的印欣欣撇了撇嘴，“你喜欢黄老师吗？”“喜欢”，印欣欣回答道，“你喜欢弹钢琴吗？”印薇薇接着问，“不喜欢。”
正说着，印母拿着电话回来了，不耐烦地说道，“这个黄老师，非要送什么琴书，说是不用我们麻烦，他送到家里来，我怎么可能让他到家里，就约了小区对面那家茶室见。”
半小时后，印母和印薇薇，印欣欣已经坐到了茶室的一个最里面的位子上。这个位子靠窗，可以看到这个茶室出出进进的所有人。印母和印薇薇都盯着门口进来的人，突然，一声暴雷，刚才还阳光明媚的蓝天突然下起暴雨来，“他不会不来了吧。”印母问道。正说着，进来一个浑身湿透的人，走进茶室，就四处张望着，印欣欣站起来，来人也看到了印欣欣，就朝他们走过来，印薇薇觉得这个人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欣欣”，这个人朝印欣欣喊着，印欣欣跑了过去，来人一把抱起印欣欣，举得高高的，印欣欣甚至咯咯的笑了起来。
印母和印薇薇都看呆了，印薇薇想，现在的老师和小朋友都相处得这么好吗？说实话，印欣欣和自己以及母亲相处了都快一个月了，但是印薇薇明显感觉到印欣欣一直都很拘谨，今天看到这个钢琴老师，好像她平时少了的活泼又被这个老师带回来了。
这个男人，已经不年轻了，至少也四十五、六了吧，印薇薇心想，他坐下后，印薇薇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通过近距离的观察，印薇薇发现，虽然他看起来很精神，但是眉眼间有着不深不浅的皱纹，白头发也有了，虽然隐藏在黑发下，印薇薇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姓黄，是教欣欣钢琴的。”“黄——”，印薇薇突然想起来了，他就是哥哥和嫂子婚礼上来过的黄老师，难怪刚才那么眼熟，印薇薇心里嘀咕道。“你好，我们见过的”黄老师转向印薇薇说道，“我是音乐学院的——”“黄老师，我想起来了，你来参加过我哥哥他们的婚礼。”印薇薇有礼貌地回答。
印母疑惑地看着他们俩，不过印母对他们的谈话显然不关心，她说道“黄老师，天气不好，还大老远地让你跑一趟，不好意思了。”印薇薇知道，印母对外人和自己家人是双重标准，她对待外人一向是彬彬有礼的，至少表面上如此。
“您客气了。”黄老师脸上堆满笑容，边说边坐下来，印欣欣就坐在他腿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印欣欣的亲人呢。
“印欣欣不学琴了，这琴书琴谱什么的也没有用处了，我们家就没有谁有音乐细胞的，你真没有必要专门为了几本书跑一趟。”印母看着黄老师，“欣欣的妈妈不是音乐学院毕业的吗？怎么没有音乐细胞，虽然欣欣和我学琴才几个月，但我看得出她是一个好苗子，好好培养培养是个不可多得的音乐人才!”
是的，印薇薇知道，嫂子路薇薇的确有音乐细胞，路薇薇从来没有上过什么艺考辅导班，但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在不认识音乐学院任何人，也没有得到任何老师推荐的情况下，真的就考上了市音乐学院的声歌系。
“欣欣奶奶，你看起来也很有气质啊，经常听音乐会吧。”“哪里哪里，过奖了，过奖了，不过，贝多芬的命运我经常听。”印母露出了一丝笑容，“我教了这么多年钢琴，真的最喜欢的作品就是贝多芬的命运，弹奏贝多芬的作品，就能感受到贝多芬的所有作品背后都有一个强大的驱动力，贝多芬作品的触键和肖邦的完全不同，你都想象不到贝多芬这么一个失聪的人能写出这么伟大的作品，他和命运的抗争打永远动着我们所有人。”
“我年轻时也想学钢琴，可惜命运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印母和黄老师就像一对老朋友，居然有说有笑地聊了起来。
“欣欣奶奶，你也可以来我这学钢琴呀！或者我在老年大学认识教钢琴的老师，我介绍你到老年大学去学钢琴。”
“真的吗？太感谢了！”印薇薇知道老年大学报了名也不一定进得去，因为老年大学学费低，很多老年人都想进去，但是每次无奈报名的人和拟招生的名额差距过大，导致很多人年年去报名，却年年都进不去。现在社会上掀起了钢琴热，想到老年大学学钢琴，真不容易。
黄老师趁热打铁，“欣欣奶奶，你不方便送欣欣到我工作室学琴的话，我上门也可以的，我真的是很想培养欣欣这颗小苗子。”
“可是我们家没有钢琴呀！”印母回答，黄老师说“没有关系，欣欣可以到我那练琴，或者我帮你们联系个你们家附近的琴房练琴。”
话说到这个份上，印母也不好意思再坚持不让印欣欣学琴了。印母说道“黄老师，哪好意思为了个小孩让你亲自上门，你把欣欣原来学琴的时间和地址发给我，我送她去吧。”
听到这话，黄老师如释重负的伸了伸懒腰，说道“欣欣奶奶，欣欣妈妈和爸爸的事我听说了，逝者已逝，我们生者还是要坚强的活下去啊。”印薇薇看到，母亲听了这话，神色黯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