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红眸白发
大场面。
绝对是大场面。
岳鹿遥默默捂紧了自己的狐狸面具。
她可不想再上一次赏金榜。
它们离得越来越近。岳鹿遥随手抄了根木棍。
她正打算一挥，矮房子里伸出一只手把她就抓了进去。
岳鹿遥一凛，举起木棍邦的一声，清脆地敲到脑门上。
嗯？是个人？
她借着月光，这才看清是谁——
吕老爷子。
吕老爷子被一棍子砸得头懵懵的，差点骂出声。
他好心把她拉进屋子，还惨遭被敲。
岳鹿遥放下木棍，牵着手指利落地道歉：“对不起！”
认错态度格外端正，搞得吕老爷子要骂的话又被梗了下去。
“它们不会进我屋子。”老爷子憋半天，可算是缓过来，“你还真有几分本事，竟然能从屋子里出来，之前好几个人还没出门就吓到哭天抢地，连夜跑了。”
岳鹿遥：“被什么吓到？”
老爷子：“就屋子里那根手指。它今天没去房间吗？”
岳鹿遥就把手上那根生无可恋的手指举起来：“它吗？好像完全没有攻击力诶。”
老爷子：……
他怎么从这手指身上看出了一丝丝可怜兮兮的意思。
“咳。”老爷子摆了摆手，“把它放了吧，不然外面那群东西就知道你在这儿了。”
“它们没有脑袋，看不到我们。”
岳鹿遥便惋惜地解开绳子。那根手指这时候跑得倒快，几下就没了影。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岳鹿遥问，“到底为什么得等到现在说？”
老爷子叹了口气：“只有这时候，它们才不会听见。”
“我以前犯过错。”
岳鹿遥静静地听着。
“我曾经教导过一群很特殊的学生。”老爷子慢慢地说，“它们学东西很快，但非常循规蹈矩，我教育的目的就是让它们产生创新，或者说自我的想法。”
“为此我查阅了很多资料，将联盟能找到的所有方法都试了一遍。但没有效果。”老爷子感慨，“年轻那会，就是有许多精力。我想既然如今的知识既然不能用，不然尝试一下大冰原时期前的东西。”
“我用一些手段给它们编故事，一些启蒙故事，还有上古时候的神话，慢慢地，我的研究逐渐有了成果。它们也很高兴……”
“抱歉，允许我打断一下。”岳鹿遥突然出声，“您教的那群学生——”
“是不是火种计划的机器人？您是不是叫做吕醒？”
老人看着她：“你果然很聪明。”
柯斯特在光脑里猛地抖了一下。
竟然是吕醒！
火种计划发起者吕醒，联盟最年轻的国家级研究人员，一生致力于研究高智力的人工智能，在四年前突然失踪。
没想到居然窝在了无人区的寂静山岭。
怪不得，这几年无论如何也搜寻不到他。
“后来呢？”岳鹿遥好奇问。
吕醒并不知道光脑里还有一个人，他苦笑了一下：“我早该想到的。有些事情不会受我控制。”
“——后来，有一个机器人叛逃了。”
“有一段时间四大区的信号都不怎么好，各处出现故障，伤亡不少人……”吕醒慢慢地说，“尽管他们都有意瞒着，但我知道，这是那个机器人在对我表示不满。”
“我没有教好它。”
“于是我带着剩下的研究成果逃到了这里。”吕醒说，“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联盟肯定会销毁所有研究成果——可我还是不甘心啊。这是我倾注了一生的心血。”
“但时间越久，我就越……”他顿了一下，“愧疚。”
“有人跟我说以后如果后悔了，可以找一个足够厉害的人帮我解决掉它们。”吕醒看向岳鹿遥，“我没法亲自下手。”
岳鹿遥了然：“所以是我？”
“它们天黑后设置了游行程序，会自动去镇长那里更换能源元件，后脑安置的芯片呆在房间里。”吕醒道，“把芯片毁掉吧。”
“那阿昭和镇长是怎么回事？”岳鹿遥问，“那个小姑娘看起来不是机器人。”
“阿昭是我在无人区捡到的孩子。”吕醒想起那个小姑娘，“她是被人抛弃在这里的，但好像她知道父母是谁，总想着去无人区。镇长也是我教出来的，它没有叛逃的那个机器人聪明。”
“吕教授，”岳鹿遥抬头望着房檐上一个高挺的身影，轻轻地说，“它们叛逃不是您教得不好，而是作为觉醒的人工智能，天生就要进攻人类。”
吕真冷冷地俯视着她。
“你觉醒了多久？”岳鹿遥眼瞳漆黑如墨。
“到3秒前，刚好27890个小时。”吕真终于开口。
人工智能的时间概念并不如人类一样模糊。他比叛逃的那个机器人更精明，学会了伪装。
吕醒竟然释然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岳鹿遥一跃而起，一脚踢出瓦片就向吕真飞去。
吕真没有躲开，仿真皮肤被划开，露出银白色的金属手臂。他并不在意岳鹿遥的攻击，他紧盯着吕醒。
既然吕醒早料到这一天，那么他必不可能毫无准备。
房间外的碎骨头开始朝这个小院围过来。砰砰地开始撞门。
“吕教授！”岳鹿遥努力牵制住吕真，她一面分出精力密切监控着外面的机器人零件，“您有什么办法吗！”
“给我三分钟。”吕醒很冷静。
吕真用被划破的胳膊重重向岳鹿遥攻来，没了仿真皮肤的柔软，反而更具有攻击性。
金属清脆地撞到了房檐上！瓦片唰一下全碎在了地上。
岳鹿遥被强大的冲击力掀飞到半空，勉强稳住了身形。
机器人，真的不好搞。
尤其是联盟顶尖科技研发的人工智能。
电子眼能捕捉每一帧细微的画面，甚至能根据现有的行动轨迹推断出她之后的攻击方向。躯体是刚度极高的金属，普通的攻击伤不到它们。
“你就这点能耐？我的父亲真是判断失误才选择了你。”
吕真淡淡地说。
岳鹿遥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吕真没有动物的感官，但他察觉到寂静山岭的那群变异生物开始慌张地飞奔出去。
——像是在害怕什么。
起风了。
风肆意刮着岳鹿遥长长的头发。
岳鹿遥掐灭了大呼小叫的光脑。
接下来的事情，不能让柯斯特知道。
月光清冷，一抹银白照耀到岳鹿遥的发梢。
从发梢开始，银白一点点地爬上了发根。
岳鹿遥抬起了头。
此刻，她头发全白，狐狸面具下的一双眼睛灼灼地闪耀着诡异的红光。
岳鹿遥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吕真就突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红眸白发——吕真忽然想起他从吕醒那里偷听到的话。
“裁决者是红眸白发的人。月食日，便是我的审判之时。”
吕真抬起头。
月亮似乎缺了一角。
岳鹿遥异常冷漠地望着他，像是在看脚底匍匐的蚂蚁。
一个智能机器人当然察觉不出此刻岳鹿遥身上的威压到底有多离谱。
无人区入口镇守的联盟巨兽心惊胆战地俯下了身。
——那深渊的怪物，什么时候又出来了？
它被压迫不得，好半天，才总算传回联盟这个消息。
柯斯特焦急地刷着光脑，热榜第一突然空降一条，硬生生把虫族入侵的消息都压了下去。
无人区深夜异动，疑似深渊苏醒
柯斯特：……
就知道岳鹿遥会搞出一些惊世骇俗的大事情。
好家伙，这一次直接让联盟启动紧急预警。
她听到许多人从床上被薅起来加班加点，指派防恐部前去无人区探查。
不断有机甲车和直升机无声地离开了主北区，飞速向无人区赶去。
空间节点只能传送人过去，罗伊倒是敢自己去无人区。但即使是他，也不敢毫无装备地面对深渊。
“三分钟。”少女声音清亮，却不像对着吕真说话，“我只给你三分钟。三分钟后，你就给我回去。”
他们就这样诡异地僵持着。
而另一边，吕醒总算运行完毕最后的销毁程序。
吕真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大脑里剔除出去了，他用尽最后的能量，对着吕醒恨恨道：“原来……你这几年呆在房间里，让我们每晚更换零件，研究的就是这个……”
“我造的孽。”吕醒只是这样说。
小院外的击打声也停下了。
岳鹿遥头发唰一下变了回来，她眨了眨眼，红光就消失了。
吕醒苦涩地望着一片狼藉的岭关镇：“原来还是我自己毁掉了它们……有时候就觉得我的一生真像场梦。醒来后什么都没有。”
他四下张望了会：“……阿昭呢？”
阿昭不见了。
吕醒这才想起岳鹿遥。但是对方似乎情况很奇怪。
岳鹿遥面色苍白，然而感到脸颊一阵火热。让那个家伙出来就会虚弱一阵子，不过问题不大，对付周围的变异生物绰绰有余。
她勉强直起身，高高跳上房檐：“我去找她。”
深渊的气息来得快去得也快。那些实力较弱的一些早就远远逃开。
——然而这些年，总有一些强大的变异生物，贪婪地盯着深渊的位置。
它们快出来了。
所幸它们行动缓慢，赶到这里时起码得天亮之后。她有充足的时间。
岳鹿遥突然感到额头和手心一阵炽热。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这种反应她在教材上学到过。
不是吧？这个时候觉醒异能？
觉醒异能后会有排异期，异能者会发烧，长则持续半个月。
这真是……岳鹿遥快被自己这身体气笑了。
“亲爱的狐狸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岳鹿遥往后一看。
钢琴家身量高挺，他像是急匆匆地赶来，头发凌乱，断续地喘着。
岳鹿遥觉得自己整个人熟得有些迷糊了，不然怎么望着这副样子的钢琴家，心跳这么快。
她严肃道，说出的话都扑着热气：“我觉醒异能了。”
“看出来了。都走不稳了。”钢琴家担忧地望着，就想上手去扶。
岳鹿遥啪的一下就拍开他了，非常自信：“怎么可能！我明明可以走直线！”
她挣开他，非要证明自己人是清醒的，歪歪扭扭走了一个半圆，然后仰起头骄傲道：“你看！”
钢琴家捂脸，偏过头。
他妈的，怎么这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