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年交
“和大家打个招呼，我是在座诸位的班主任，鄙人曹忘年。”
大块头舌头不太利索的一边说，一边迈着内八字的小碎步走向三尺讲台，兰花指一翘谁也不爱的在黑板上写下了“曹忘年”三个大字，只是这笔迹确实不敢恭维，像游泳的狗刨式，也像孩子胡闹时的四肢乱蹦。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
接着，是脆轰轰的掌声响彻高一4班的教室。
“好……好……好。”曹忘年两手放在胸前，手掌朝下，顺势下压了几次，嘴角上扬，示意感谢，轻声细语的说，“请……安静，同学们——听我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所高中的学生和老师，很多都走了仕途的原因，高璟总感觉曹忘年身上，一身厅局气，从第一面开始就是这种感觉。丝毫没有因为他流利的的大舌头和上扬的兰花指，以及字丑，受到任何印象上的干扰。
曹忘年已经来三中执教了三年，教数学，学痴一个。
都说鼠目寸光，但是曹忘年不一样，他有老鼠一样，小而狡黠的眼睛；却有着猫一样，随时伺机而动的机敏。从来三中第一天开始，他的眼睛就一直盯在考公上。心中有目标，风雨不折腰。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不间断的刻苦用功。腰带上常年栓一本书，时不时就拿出来，大声哇啦啦的背上几句。不是忘年，是忘我，学起来的时候爱谁谁，只有他和书。
他的数学课，你只要没有声音，大部分时间随便你干嘛，他醉心于一个人的沉浸式演讲。但曹忘年有一手非凡的“小曹飞笔”绝技，实在看不过去学生整排睡觉的时候，一个粉笔可以同时断4节，数节齐发，不偏不倚，总是可以完全的命中一排目标。后来大家都说，如果曹忘年在江湖，什么弹指神通、暴雨梨花针，估计通通都干不过三中“曹公公”的“小曹飞笔”。
“曹公公”这个名字，也是曹忘年和高一4班的同学们相爱相杀的证据。从他翘着兰花指，迈着内八字走进教室那一刻开始，同学们就已经在疯传他的这个“威名”。
“在我们为期3年的合作开始之前，我们先来立一下规矩，我就说三点：第一，不准早恋。”讲台下面一片窸窣。“第二，考试可以挂科，但不可以作弊；第三，我的课上，不准有声音。”曹忘年盘在双肩上的手往下一摊，眉头从紧皱变得舒展：“怎么样，我的规矩简单吧？”。
教室里的掌声比刚才弱了一半儿。
曹忘年和大家介绍了学校的基本情况，以及三中现在面临的激烈竞争。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曹忘年才毕业3年，却已经半头白发，看起来像个快四十岁的中年教师。让人佩服的是，他虽朴素憨实，却看不出有一丝的自卑，总透着几分盘算。一件大的可以装下两个他的棕色西装，像个麻袋一样天天套在他的身上。一个人是怎么做到又胖又瘦的，大概就是这样，看起来肥腻宽阔，脱了衣服就是个支棱起来的空架子。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军训期间是不安排课程的，为期两周，结束后，有一次系统的摸底考试，看看一个暑假过去，大家功力退步如何。”
讲台下面，一听要摸底考试，又一阵骚动。
“要说话就大声说，别在下面窸窸窣窣的。来吧，该你们了，从这边开始吧，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曹忘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手里的粉笔骨折成4节，飞速弹出，随着他话音落地，不偏不倚的砸到左边前四个人身上，几个人几乎同时打了一个激灵。这招独步武林的绝学，彻底把全班同学镇住了。
“他怎么做到的？”“谁看到了？”“你看到了么？”……
一瞬间的寂静后，教室里炸锅一样的热论。曹忘年得意的眯起小眼睛，猫在窄窄厚厚的镜片后面，左边嘴角微微上扬。
“我叫赵旸，男，来自哈尔滨，双子座，我喜欢nba，最喜欢的球星是艾弗森。”
“我是李又漪，又一次涟漪的意思，我爸妈说，他们分手后再相遇有了我，是爱情的又一次涟漪。”
曹忘年礼貌性的皱皱眉。
“我是王理理，入学成绩班级第二，目标是成为第一，冲刺年级第一。”
曹忘年的眉头舒展。同时，几乎全班的目光，压倒式的扫向第一名高璟。
“我是易筱莜，虽然我是咱们班的倒数第一，但是正数第一已经成了我的好朋友，朋友我来喽。”最后一句话，嗲的可可爱爱的。
曹忘年被易筱莜一身粉粉的cos给触了眉头，川字纹刚下又上。
……
“我是岑岚，目标复旦大学，曹老师放心，我保证一定不会早恋，也绝不作弊，但是可能会在您的课上打盹儿，还请曹老师到时高抬贵手。”
“我是魏灵药，京北人，大家可以叫我daenerys（丹妮莉丝），或者、最好是，魏丹妮。承蒙大家关照，千万别没事儿叫我灵药，主你身体抱恙，不吉利。”
高璟想，这个魏灵药，真是幼稚又狠毒。
“我是靶子高璟，欢迎大家向我开炮。模拟考拿不到年级第一，算我输。”
曹忘年听到这里，激动地满眼冒星星。
高璟有什么好怕的，现在的记忆力，是个人就开挂。
……
自我介绍结束，曹忘年看着大家，若有所思。顿了顿说，“我这个人啊，是很公平的，做人做事也很简单。别的班选班干都是民主投票，但是你们彼此刚认识，又了解多少呢？日久方才见人心。人啊，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也总有擅长社交和不擅长社交的，为人处世代表了一种可贵的沟通艺术，但是太复杂。所以，在我的班里，我习惯用成绩说话。重要班干每年一选，以两学期综合成绩排名的平均成绩来决定。第一年，以入学成绩为准。”
“那班长肯定是高璟啦。”大家都在热切讨论，这个神仙第一名，刚报到第一天就和那么帅的男生搅合在一起，难免不引起大家注意。
“对！”曹忘年说：“班长就是高璟的，副班长王理理，团支书岑岚。其他班干，给你们一点自我展示的机会，也别说我完全独裁，大家自荐，有竞争就演讲投票。课代表，各科老师自己的人，自己找吧，咱们就不管了。”
“我不服！”人群中一个文质彬彬长相俊秀的男生，一只手撑着桌子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我和高璟的成绩，只差一道题而已，班长无所谓，但是如果班长就意味着第一，我不服。一次成绩不足以论英雄，有种加上模拟考成绩。”王理理的目光从曹忘年转向高璟。
“快，姐妹儿，有人和你叫板哦。”魏灵药转过来朝着高璟挤眉弄眼。
高璟抬头看着曹忘年的反应，没想到曹忘年竟然朝她耸了耸肩，瘪嘴瞪眼的一脸无奈。
“我——没意见。”高璟头也没回，拉长音，直接回应了王理理的无礼叫板。
“输了的操场跑十圈。”高璟看着曹忘年，继续说。
曹忘年同样的表情，又卖给了王理理。
“我也——没意见。”王理理学着高璟的腔调回应道。
“你别说，这男的，还蛮帅的，够种。”易筱莜冲转过头的魏灵药说，两个人相视一笑。
“赢了才够种。”岑岚冷“切”了一声。
如果是之前，高璟会断然拒绝什么班干之类出力不讨好的苦差，以免这些班级里的琐事占用自己太多时间，耽误自己的成绩。但是中考之后，开了挂的记忆力和预知未来的本事，让她来者不拒，什么都想着试一试。既然大把的时间闲了下来，全方位体验一下不一样的高中生活也不错。
赵旸众望所归，凭借一腔对体育的热情，以及高大健硕、颜值在线的体育生特质，说服力自然爆表，直接当选了当之无愧的体委。易筱莜则是竞选了生活委员。
“军训期间，礼堂每晚都放电影，不想去的可以留在教室自习，就是不要让我在礼堂和教室之外的地方见到你们。”曹忘年抻着脖子说道。
“好了好了，先下课，晚饭后，礼堂集合，今晚的电影是《冲出亚马逊》。”
“走吧，觅食去，一会儿选宿舍。”岑岚推了推高璟。
高璟看了看坏掉的手机问：“高二1班在哪里？”
“巧了，就在咱们楼上的楼上。要去找景由？你可别了，没听曹忘年刚怎么说，这刚开学呢……”岑岚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不是，有点别的事。”告警打断了岑岚的滔滔不绝，“你先去勘察地形，我随后就到。你喜欢上铺还是下铺？”高璟问。
“当然是下铺。”岑岚说。
“那上铺留给我。你去选吧，我去找你。”高璟说完抱着包裹就飞奔了出去。
岑岚无奈，拂袖向宿舍走去。远远地，就看到大波的人群从礼堂拎着行李往宿舍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