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传奇
医院的白,不是柏拉图的圣洁,也不是无暇者的追求。它的白,是消毒水持久的味道、新生的希望、死亡的撕扯,还有童年的记忆。
小女孩儿战战兢兢的推开洗手间的小格子门,一个、两个、三个……然后,就看到了那个小男孩儿,他害怕的坐在马桶上,瑟瑟发抖,大大的矫正视力的眼镜挡住了他几乎一半的脸。即便这样,也依旧看得出,他俊俏的长相。他们四目相对,小女孩直勾勾的儿盯着他问,“你怎么上厕所都不脱裤子的?”……
多年来,这个梦时而重复,像是在提醒高璟,某些或被遗忘的曾经。
我们的梦里,不仅有未来,还藏着躲不过的过去。
三中教学楼大厅。
高璟一边走,一边低着头编辑短信。
迎面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边讲电话,一边急匆匆向前走。“duang!”一米七的高璟感觉自己只够到了对方张牙舞爪的胸肌上,肌肉扩张的弹性很礼貌的把她弹开。
还没来得及抬头瞄清对方的脸,手里的手机和包裹,直接飞了出去。男生扶住高璟,赶忙弯下身帮忙捡起手机和包裹:“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要先走,我是高二1班童清澈,手机坏了的话,你找我。”声音温柔的像秋日午后的阳光,又有一种慵懒、且有质感的低音炮极度舒适感。说完,就飞奔而去,远远地回头看了一眼高璟。
高璟“喂”还没说出口,人已经没影儿了,只记得“童清澈”三个字。她嗅着空气中残存的味道,默念,“好香。”
高璟摆弄着手机回到班级,已经下午两点多,班主任还没现身,教室里嘈杂的像一锅粥,午睡真是回归状态的制胜法宝,60多个人像是有600多只鸭子。
手机竟然黑屏了。高璟想,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好了,只能下课去找一下这个童清澈了。
回到座位,打开莫利的包裹,上面有一张字条:“离别不知归期,我们未来相见。莫利”。下面是高璟的那本旅行笔记,再下面,竟然是一本19世纪原版的《呼啸山庄》。这些年,她一直关注中世纪前后的原版书籍,这本《呼啸山庄》是她非常喜欢的一部小说,一个哥特风暗黑的爱情悲剧,一场爱而不得的疯批报复,折磨着几个人的生生死死。
“艾米莉的《呼啸山庄》,看这‘皱纹’,书的年纪可不小了。”
高璟转过头,好一张女生男相的脸庞,眉清目秀,张力十足,修长白皙的手指非常显眼。
“看起来像是个中世纪的‘老太太’,看样子是孤本了。你好。”高璟礼貌的看了一眼对方,打了个招呼。
“看来是一份弥足珍贵的情谊,中世纪的原版不太好碰到,完全看缘分。你好,我叫岑岚。”岑岚看着书和高璟做自我介绍。
“我是高璟。”虽然是第一面,但是高璟很喜欢眼前的姑娘,如果说莫利像夏天,热烈勇敢;那岑岚就是秋天,秋高气爽,心情舒畅。
“全班都知道你是高璟了,刚才景由那两嗓子给你干出名了。你是咱们班第一,全校第四吧。”岑岚乐呵呵的说。
“景由?你认识他么?”高璟惊奇的问,并没有在意自己有史以来最逆天的一次成绩。
“云冈人,在三中无人不知。在这上学的,用不了多久就都知道他了。”岑岚撩拨了几下自己的长发,利索的扎了一个高马尾,继续说:“你们不熟?”
“不熟,一个朋友的……”高璟想了想,接着说,“……朋友。今天刚开学,你知道的倒蛮多。”
“因为我也是云冈人,景由是我的初中师哥,在初中就很优秀,球也踢得很好,很受女孩子欢迎。不过,平时很少见他,高调的低调,属于不在江湖,江湖天天有他的传闻那种。今天这样,可没见过。”岑岚调皮的一笑,“过分高调了,不太像他。”
“他也是受人之托。”高璟尴尬的笑笑,“我朋友赶飞机,找他帮忙来送个礼物。”她指了指那本《呼啸山庄》。
明明是莫利的男朋友,但那个“男”字,高璟就是说不出口。
“刚才我就想说,你的这个应该不是孤本,景由就有一本,我在我们初中的图书展览日,见他借给学校展出过。”岑岚拿过书,随意翻看着,若有所思又意有所指。
“是么?我还以为留下来的都几乎是孤本了。”高璟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心里却有了几分思量。“景由是靠踢球,进的三中么?”高璟忽然想到三中的招生传统,忍不住问。
“球踢得确实好,整个云冈应该都无敌吧。学校也非常看重他这个技能,据说一直没放弃争取他留校。好像英国俱乐部那边,也在争取他。”岑岚说道。
“学校是以特长生的名义么,他准备进国家队?或者他要去英国发展?”高璟似乎明白了莫利坚持在英国读书的原因。
“不好说,景由虽说足球很厉害,但是各方面发展都很均衡。换言之,文化课成绩也不错,除了他们班那个成绩变态的童清澈除外,他们年级能碾压他的其他人也寥寥无几。”
童清澈,这个名字,再一次在耳边回响。“成绩变态?”高璟好奇地问。
“也是咱们三中的一个传奇,据说没见他输过,你见过考试文理都能考满分的人么?这家伙可以。”岑岚一脸可望不可即的钦佩即时感。
那个男生匆匆离开,回眸相望的一瞬间,还停留在高璟的脑海里。高璟低头看了看自己坏掉的手机,摇头笑笑。除了自己脑子开了挂,这天底下果真还有这么厉害的人么?
“嗨,同学。”
循声看,是高璟前排的一个女孩子。高璟和岑岚正过身,面对着她:好美的一张脸,娇媚、妖冶。
“哦哦,你好。”高璟边收起礼物,边应声看着对方。
“果不其然,我还没见过这么干净灵透的女孩子。上午有同学就在讨论班里有个很飒的女孩儿应该被评为班花,我真的,不以为意。但是,嗯……”她仔细的打量着高璟,点点头,“……还不错,算得上个旗鼓相当吧。”她的笑有些蛊惑人心,明明不是多善意的话,却有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底气,她伸出手说,“作为同样不赖的一姑娘,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认识一下。我叫魏灵药,京北人,你也可以叫我daenerys(丹妮莉丝),或者……最好是,魏丹妮。”
魏灵药肌肤白净、悦耳的萝莉音配在一张天生要强的御姐脸上,丹凤眼把她的凌厉衬托出几分立威的气场,就跟灵丹妙药一样,人家让人如沐春风,她让人起死回生。
“受宠若惊了。我是高璟,很高兴认识班花魏丹妮同学。”高璟听着对方的三分恭维,七分调侃,乐呵呵的鼻子一紧,嘴唇一抿,准备以柔克刚。
哪怕谨小慎微,高璟也没躲过从小被人妒忌的“好传统”,主要是因为自己的好胜心和天生丽质。从小到大,成绩不拔尖儿,她就努力拼个六七八九;身体孱弱,就不分春夏秋冬的练拳严阵以待;对自己下得了狠手的人,多半不会太差。加上那祖上传下来的优良基因,有决定性意义的眉清目秀脸和高挑的身材……她只能牢记奶奶的话:“好马在腿上,好人在嘴上”,尽己全力的日行一善,避免树敌。
明明刚刚对眼前的高璟还并不服气,一句“班花魏丹妮”让魏灵药直接破防,这哪里是对手,这明明是上天送到眼前来的队友。虚荣心是每个女孩子的驻颜之术,被夸貌美是魏灵药对虚荣心的最大满足。如果刚才她对高璟还有所妒忌,那高璟说完这句话,假想敌就不存在了。
“不用介绍了,现在班里还有谁不知道你是高璟,以后咱们就做朋友吧。”魏灵药直白的说。
“好呀,还有她,这是岑岚。”高璟看了一下岑岚,已经认定了这个女孩子日后会成为朋友。
“高璟!?咱们班那个第一名么?没记错的话,岑岚也在前五,魏灵药也是前十吧,你们太没天理了。我是好不容易使了吃奶得劲儿,才卡线过的易筱莜,能来三中简直是祖坟开光。”侧排的一个姑娘,扶了扶金粉色的镜框,瞅了瞅几个人说,“你们好,冒昧了,朋友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易筱莜个子不高,和高璟的冷艳、魏灵药的凌厉、岑岚的帅气比起来,没有那么惊艳。但是一身洛丽塔的非主流cosplay,和她本人几乎融为一体。开学第一天,就敢cos来教室的,全校也找不到第二个了。易筱莜说话慢条斯理,慵慵懒懒的,看起来很随和但其实未必好相处的样子。
通往高一4班的走廊上,晃悠着一个球一样的影子,由远及近蹒跚而至,慢慢悠悠探出个脑袋。
“咚咚咚”,和上午景由急促的访问式敲门声不同,这一次的声音“反客为主”,淡定有力,没有丝毫的迟疑和震慑之意,而像是老夫对老妻说:“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