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秦患
十月刚过,秦州便闹起了匪患,一群青蛇部人冒充青山土匪袭击了临山城,不过一日便抢了数个村落,有些还在村子里驻扎下来,秦州太守起先一直顾忌远在盛都的美人,只敢说是青山土匪,人数不多不足为惧,派了少许的衙役上山剿匪,最终一行百人全部被杀。
“若是青蛇挑衅便罢了,在探子查询的过程中发现了东羊部的刀器,若是东羊越过边州进入了秦州与青蛇合谋袭击秦州,那便不能由青蛇美人一句老父思女来概括了。”成风铺着地图与身边的景春说着。
“这也是高将军派我们偷偷的来秦州的理由吧,没有货真价实的证据,秦州总镇赵毅就无法派出正规的军队镇压,师出无名若是被青蛇反诬一句,怕是赵将军也是吃不了兜着走。”景春说着。
“我有一个疑问?公子。”一旁的景秋问道。
“说。”
“为何赵将军不派出自己人来查探,非要从岐州把我们调来,若是暗中查探自己也是可以的呀。”景秋一脸疑惑,跑了这么远来,只能偷偷的调查,委实有些奇怪。
“怕不是赵将军的意思,是高将军的意思吧,我们原属明义堂,虽然练得学得一样都不少,但实战经验欠缺,真刀真枪的上战场几乎没有,想来是高将军在摸我们的底呢。”景春摸了摸景秋的头笑着说。
一旁的成风也笑了,不过景春说的没有错,他们缺乏的东西很多,唯有不断的上手干,才能练出真本事,他回头望着这些一起长大的兄弟,心中默念本事要练,人也一个都不能少。
“那什么才是货真价实的证据呢?”景秋问。
“秦州与东羊部落中间隔着边州和祁南山,路途遥远并不好走,是以东羊部落除了十年前抢掠边州,这些年虽然动作不断,但其余时间都没有达到过秦州,如果我们能在青蛇部落抓到一两个东羊人,然后活着送给赵将军,这便可以成为赵将军出兵的证据了。”成风指着地图上东羊与秦州的位置解释道。
入夜他们一群人伏在一块土丘下,看着远处的青蛇部驻扎点,他们已经在这个驻扎点埋伏了数日,除了看见青蛇人每日的作息情况和几个简单的士兵巡逻,其余都隐入账中看不到,更别提看见东羊人。
“公子,你说是不是他们只是本族族人出来抢掠,其余都在自己的部落中,东羊人也在他们的大本营没有带出来啊。”第三日的时候,景七小声地问道。
“东羊人常年居住在祁南山下,数百年来惯于制作武器致,这使他们的手指虽然孔武有力却无法正常伸直弯曲,所以他们使用的武器是特制的带有两个指环的弯刀,并且比一般的刀重上许多,而青蛇部依托青山为背,常年生活在西南的山林树丛,个头较东羊人更加矮小灵活,他们的武器讲究轻便,”成风以同样小的声音解释道。
“所以在村子里发现的东羊武器,不可能是青蛇部人使用的,只能是东羊人自己使用的,更不可能是青蛇部借用的。”景七回道,成风点了点头。
“嘘。”一边的景春突然示意大家闭嘴,似乎看见了什么。
“好像出来了。”景春鹰一样的双眼盯着前方,此时从营帐里走出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东羊人,看他踉踉跄跄的样子是喝多了出来方便。
“公子,捉不捉?”景春目光一直盯着东羊人,低声问道。
“捉,从临山到秦城快马要一天半,这个营帐中有青蛇族人两百左右,东羊人人数未知,我们只有三十人,机会只有一次,时间要快动作要轻,捉住人后便立马撤退,两里外有景夏接应,都听见了么?”成风低声吩咐道。
“最后,记住,一个人都不能死,都给我全胳膊全腿的回到岐州,这是命令。”成风的眼睛在黑暗中亮的出奇,低声补充道。
“公子,不要婆婆妈妈的和平姑娘一样,您就瞧好吧。”景七摸了一把鼻子,笑着说道。
对面东羊人缓缓地靠近土丘,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说着醉话,有恃无恐的走到土丘边方便,黑暗中微不可闻的嗖一声,东羊人稍微踉跄了一下,眼睛圆睁着马上就要喊出来,景秋直接卷起带有迷药的布巾覆了上去,不多时东羊人便正面倒在了他的身上。
营帐外的巡逻士兵,眯着眼看着东羊人的身体,似乎隐约要跌倒的模样,抬腿要过来扶着,并用青蛇话问。
“还好嘛?我们青蛇的酒是不是够辣!”
“你们个王八羔子,老子出来撒泡尿你们也吹你们的酒,是想喝老子的尿还是咋地。”景秋隐在男人身前,用着不地道的青蛇口音回呛着巡逻兵,东羊人说青蛇话本就不地道,倒也没有人起疑。
“哈哈哈,那你撒慢慢撒。”巡逻兵听见回话,也不管东羊人的身形是不是比平时矮了一点,当然也没有看清东羊人前面的景秋。
“滚,快滚,老子要大号,别打扰我。”景秋继续说着,后面的巡逻兵听见,捂着鼻子小跑着走了。
景秋把人慢慢地移到土丘下面,下面二十多人一拥而上,不过眨眼功夫便把人打包好,直接抬走,他们动作轻盈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等青蛇人发现人不见了,再去找的时候,景秋他们已经把人放上了马,跑到了十公里以外。
剩下的一拨人连着成风,在半路埋了数个陷阱阻拦青蛇地追击,连带着他们要杀一拨人给附近的村民报仇,这也是他们没有和景秋一起走的原因。
现在他们都穿着便服,身形轻盈躲闪有序,活脱脱一群报仇的无常鬼,夜风四起,今夜注定是个无眠的夜晚。
等成风带着剩下的人,一路来到秦城的时候,秦城总镇赵毅正在军中等他。
“折了几个人?”赵将军倒着茶水没有抬头的问道。
“除了有个折了腿的,其余的都没有事,赵将军,我们恶战了一夜又狂奔了一天半,能不能先赏口饭吃”成风看着座上的赵毅说道。
“到我这来要饭吃,有点意思,都备好了在后面呢。”赵毅站起来笑着说道,成风后面的几个人都笑了欢呼一声,行完礼后便跑了。
赵毅看着人都离开了,便走上前到成风面前,仔仔细细看着面前人,双目有些热意。
“好啊,好,”赵毅说着话,便把人重重地拉进了怀里。拍了拍他的背后放开,作势要行礼,成风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住。
“赵叔,不用行礼,就算是行礼,也得是我给您行礼,当年要不是您带回父亲和舅父的尸骨,想来他们也成了边城城墙上蛮人五部的战利品了,你得受我一拜。”成风双手抱拳作势要给赵毅跪下。
“起来,起来,如今当世,可以受你这一拜的人只有圣上了,剩下的都不配,你得堂堂正正的站着,我和你高湛叔永远是你的后盾。”赵毅雄浑的声音对着成风说着,单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知道了,赵叔。”成风不再坚持,起身回道。
“快下去和你的弟兄们吃饭吧,晚上你高叔叔也会过来,当年的事情,我们会和你说明。”赵毅对着成风说道。
“高叔也来?”成风问道。
“可不是,说着让你们来历练,自己不放心得很呢,这不偷偷的送信给我说,自己也来了。”赵毅大笑道。
暮色降临,军营中点起火把,将军帐中进来了一位身材高大披着氅衣的男子,进了房间男子便脱下身上的衣服,露出了一张风吹刀削般的黝黑脸庞,自带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这便是岐州总参高湛。
“来啦,”赵毅看见来人起身上前,伸手接过氅衣,转身挂在了旁边的钩子上,然后示意高湛入座坐下。
“你这酸人,还煮茶,在军营里不喝酒煮茶,这是对将士的侮辱,知道嘛。早知就让你到岐州来了,每次见面都酸溜溜的。”高湛看见面前桌子上一套茶具,顿时嫌弃道。
“这不是成风在嘛,哪能上来就让小孩子喝酒,况且你这个臭脾气,都是喝酒喝得一肚子毛病,抱怨一大堆。”赵毅听见他的话笑着回道。
“都十五六的大小伙子了,说说讲讲马上都可以成亲了,喝点酒怎么了。”高湛不满意地说道。当初成风入他手下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了喝酒,不过这些他都不敢告诉赵毅。
“孩子呢,你把他放哪里去了,这次人家可是帮了你大忙了吧,接下来你就直接出兵把青蛇打个落花流水,看他们什么美人不美人的,先打了再说。”高湛索性端起一杯茶,豪迈地仰头痛饮。
“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我得想想,如今陛下已经上了年纪,爱上了怀柔的政策,想来是不愿意动兵的,秦王和齐王两方争霸夺权,估计也不在乎秦州这里百姓是死是活,得想想怎么上报。”赵毅说道。
“哎,你怎么喝茶都不品的么?这和老牛饮水有什么区别?”赵毅看着高湛又要端起杯子痛饮,心疼他上好的茶叶。
“今晚你想好怎么和成风说了么?”高湛看着赵毅肉疼的模样很是开心。
“总是要知道的,况且当年的事,我知道的也是冰山一角,能说的都不能瞒着,我看如今的秦王和齐王都只关心皇位,边州都可以舍弃,还有什么不可弃的,以后这秦州洪州说不定也可以舍弃,这次东羊联合青蛇恐不是什么好兆头,十年之期马上就到,蛮人后面异动只会更加频繁,但……”赵毅面色深沉的说着,接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但可用的、能用能战的人不够吧,顺帝怀柔,以文治天下,这些年科举入仕的人比我招的兵都多,连年军饷都发不全,我岐州太平勉强可以自足,可秦州呢?不是干旱就是多雨,你们的兵也是一年少于一年,这样下去如何和西州一群十年前便吃饱喝足如今修整待发的狼对抗?”高湛接着赵毅的话说道。
“我们不能等着秦王或者齐王上位,再乞求他们能够正视西州之患,等他们回过神来,别说秦州洪州,到时连西宁,角州,岐州都没有了,我们真要等着人家打到家门口才出手吗?”高湛继续说道,语气充满悲愤。
“那你说要如何?难道真的造反不成?”赵毅问道。
“何来造反一说,天下姓李的,难道就只有盛都的那几位嘛?你忘了老侯爷和太子是怎么死的了吗?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尊,晋王在梧州,南方五州不必说,德州还是皇后母家,岐州秦州有你我,这次放成风来秦州历练只是开始,边州一定要收回,蛮人也一定要打。“高湛说着说着便站起,走到窗边看着外面。
“那白家呢,你忘了北疆白家数十万的白家军了么?若是他们过江回援,怕是成风都活不到明年。”赵毅说道。
“北疆白家自大楚建朝以来唯有忠君二字,据说白家这辈生了个姑娘,有大师测字说是个天赐凤命,那若是成风娶了白家之女,北疆不也是囊中之物,区区盛又有何惧?”高湛回神说道,好似把一切都做了准备。
“看来你很久很前,就决定要扶持成风了啊?”赵毅望着面前的茶水出神。
“是,从找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就一定且必须要这样做,成风拜怀甫先生为师习武识字,自幼历常人无法承受的苦难却心怀悲悯,盛都那群享乐的渣滓我早就看不顺眼了,成风比任何一位皇子都优秀,不止要助他上位,我还要雪义父之冤屈,还要让他们血债血偿不得好死,”
“我没有忘记云雁是怎么死的,也没有忘记云秋是怎么死的,孤鸿小舟如今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这件事一定要做,就算搭上了这条命也要做,”高湛走到桌边,双臂撑着桌沿眼神决然地看着赵毅。
“我也没有忘记,既然如此,那便闹一闹吧,若不闹这一场,死了哪还有脸去见义父,大不了到时往他老人家面前一跪任他打骂就是。”赵毅抬首看着高湛,微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