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斩断名为“自由”的枷锁
“哗……”
将调剂好的粉末倒入杯中，加入滚烫的开水，蒸腾的热气洋溢，填充着略显空旷的房间。
左玲英冲咖啡的手法并不高明，没有过滤，没有温杯，也不管比例，手法和时间，只是一股脑地扔进去，然后用勺子开始搅拌，在旁人看来与泡感冒冲剂无异。
轻轻摇头吹散表面的浮沫，左玲英小嘬一口，皱起眉头，加入几颗方糖接着搅拌，再尝一口，仍是不满意，一直加一直加，直到咖啡快要溢出杯壁，一口闷下。
苦涩。
仰躺在沙发之上揉捏着山根，左玲英不知道自己口腔里的到底是味蕾还是苦胆，关闭灯光的房间里，月色透过纱窗洒在桌面，洒在她的面庞，朦朦胧胧。
恍惚之间，左玲英仿佛又回到了记忆里那个满是扬尘的黄昏午后，书桌对面是一片漆黑，她却分明看见阴影有个轮廓，轻轻举起已经喝干的瓷杯，喃喃自语，
“敬……”
敬什么来着？
左玲英咂了咂嘴，没有回甘，只有回忆。
…………
“咳……这就是……走马灯吗？”
现世蓉城，漩涡中的“眼”已睁开近半，阴云之下，左玲英被击飞，撞断数根电线杆，嵌入一旁的居民楼中，呕血不止。
勉强起身，危机却如跗骨之蛆一般自身后袭来，左玲英微微侧身，躲过一根布满眼珠的血色藤蔓的鞭挞，粘稠的浆液撒的到处都是，墙壁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仅此一击便截断了承重墙，整栋楼轰然倒塌。
拨开重压在身的楼板，左玲英的身形有些晃荡，空气中稀薄至极的灵力只是小事，从来没有洞天境是因为灵力枯竭而亡，但是，现如今的她根本无法展开领域。
在她眼中，组成万物的弦不再震荡，它们被充斥着诡异呓语的锁链所束缚扭曲，覆写着现世底层的规则，源头正是那缓缓睁开的“眼”！
（无相者）
无本相，无他相，无我相，祂的真容不可直视，祂的行动不可预知，祂的存在不可揭露。
现世的蓉城无法承受祂的注视，即使只是一瞥，城内昏睡的千万人将会迷失灵界，坠入永劫。
左玲英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队员牺牲，队长受制的情况下，她就是028小队本身，肩负着戍卫蓉城的使命。
看着横亘在与她与巨“眼”之间的家伙，方才被左玲英击落的唐景星胸口已是完好无损，甚至能听到磅礴的心跳。
是无相尊，这个凭借独特领域拥有极强生存能力的邪教头子，战力在洞天境中并不属于前列，但屡屡能在执行局的通缉追杀下逃脱，苟延残喘数百年之久。
如今，在生命本质跃迁的诱惑之下，他终于下了重注，将自身的洞天融入了唐景星的躯体，化作一颗永不停歇的心脏。
蓉城天空上的藤蔓在挥舞，血肉怪物们在咆哮，菌毯覆盖的大楼有节奏地晃荡，嘈杂混乱的呢喃在回响，蓉城化作了颂念诡异的诗班，它们齐呼高喝着祂的名字，簇拥着那位尊下行者，授予他冠冕，赐予他利刃，恳请他断绝一切亵渎，为那位高居灵界的主宰，俯瞰世间的慈父，奉上最为诚挚的赞礼！
半神·无相行者·唐景星（完整）
巨“眼”之下的高空，祂轻抬右手长戈，遥指地面废墟中央的左玲英，眼神漠然，无声地挑衅，发出二番战的邀请。
洞天与半神之间的差距并没有绝对的优劣，但是无法展开领域的洞天和全盛姿态的半神二者不可比拟。
“嗬……咳咳……”
漩涡中心的“眼”仍在张开，已经能够看到瞳孔的边缘，其内还有密密麻麻的如蛙卵般的黑点窜动，捆绑现世的锁链在不断收紧，规则的压制也愈发加重了。
这时的左玲英反倒不再急切，无视悬于头顶之上的长戈，她垂头静静地伫立着，摩挲手中的大戟，每一条纹路都是那么熟悉，每一分磨损都是一次战果，左玲英眼神中满是惋惜。
这杆陪伴她征战厮杀数年的战友，共同浴血搏命数千场战斗，是趁手的武器，友人的赠礼，也是压制她的枷锁。
…………
“这是什么？”
左玲英看着手中方天画戟一样的长杆武器，它的分量有些过于沉重，还散发着莫名的波动。
“能压制你实力的东西，可以有效避免再次失控暴走的情况……”
男人双手抱臂，像小孩一样炫耀自己的新发明，不时洋洋得意地轻轻颔首，看起来对自己水平相当满意。
“我知道了，就像小狗的项圈，这样它们就不会乱咬人了。”
感受到那股波动逐渐适应了自己的灵力，左玲英的视野里大戟与自己的频率开始同步，好像添加了新固态硬盘的电脑，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离她而去，被封印在了戟身之中，是某些重要的但不愿面对的东西。
“不！不一样。上次我只是开了个小玩笑，求求你别再提这个了，我良心会痛的，这几天都没睡得好。”
男人垮着脸，双手合十苦兮兮地央求左玲英不要再说了，还指了指自己厚重的黑眼圈示意没有丝毫夸大成分。
“哪里不一样？和小狗铭牌一样，这上面不也有我的名字么。”
无视对方的卖惨，左玲英指了指戟身上三个小篆铭文，分明写着她的名字，而且……摩挲着环绕其上的纹路，好像还有其他的意义潜藏。
“哎呀！你别问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招架不住的男人有些词穷，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哦。”
左玲英没去看她，握紧大戟随意舞了个戟花，愈发爱不释手。
“谢谢你的礼物。”
嘴角扬起，弯弯柳叶眉下的眼神澄澈，左玲英的语气轻快而真挚。
男人从未去过西藏，但这一刻他有些明悟，为何群山之巅的雪莲人们趋之若鹜，她的确纯洁而美丽。
轻咳一声，男人有些难为情的偏过头，眼神却时不时地瞟一下，
“不……不客气，要不，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名字？”
“嗯，小狗的锁链可没有名字，它有名字便不是锁链，所以你≠小狗。”
“这样么……”
左玲英看着手中的大戟，它样式古朴但有着绝对可靠的重量和可以映照出脸庞的锋刃，
“那就叫……”
“自由吧。”
…………
“咯嘣。”
一声清脆的声响，左玲英手中的大戟已化两截，轻松得仿佛只是折断了一根面条。
光芒，好多好多的光芒。
自大戟的断裂处逸散而出，星星点点地如萤火虫将左玲英包围，融入她的身体，她仍是低垂着头，发丝被鲜血侵染紧贴脖颈，指尖在微微地颤抖。
接天的黑烟，无边无际的火海，被撕裂的残躯堆积成山，血水蔓延至每个角落，没过了女孩的脚踝，将她的裤腿染上血色，她手持利刃，蜷缩恸哭着……
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那些本应被封存永不见天日的记忆，从未离她远去，它们如同丛生的荆棘将她包围环绕并在不停地收缩着，刺痛每一次想要探寻过往的心。
冥冥不可探知的灵界深处，未知的存在穿透（无相者）的血肉阴云向她投来注视。
“（刹那）”
低声诵念祂的名字，包围左玲英的血肉藤蔓与菌毯在一瞬间枯萎，化为飞灰，环绕的呓语希声，垂落的锁链锈蚀，方圆千米之内的诡异尽皆被肃清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空洞与死寂。
灵力潜藏，规则隐没，于真空中构筑出二者决斗的擂台。
在唐景星的感知里，左玲英的气势与位格在不断地攀升，直到与他齐平，透过对方平淡的目光，他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死亡的未来。
蓉城戍卫官vs圣灵教教主？
不，是
半神·无相行者·唐景星（完整）
vs
半神·刹那行者·左玲英（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