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巴别塔在燃烧
青山之上，烈焰花海前，随着热浪摇晃升腾的灰烬宛若蝴蝶飞舞，洋洋洒洒之间，张如意沉默伫立。
右手捏着许洛的头颅，任由残留的血液顺着粘连的脊柱滴落，张如意的眼前闪过许许多多未曾见过的光影，仿佛另一个人的记忆在涌入，是许洛的。
他看见了，如同亲身经历一般，圣灵教、陈大运、路宇豪还有唐景星……以及那惊艳的仿佛要斩天断地的一剑，破开了命宫将许洛的洞天湮灭，斩落了灵界星海的一枚星辰。
张如意感受到，与记忆碎片一同涌入的还有庞大的灵力，自身拥有的与之相比好比浅溪见江河，压制许久的冲、带两脉瞬间畅通，周天大循环竟在此时完成。
然而这不过九牛一毛，洞天境的海量灵力不再冲刷经脉，转而融入了身上这副骨甲之中，两米五的体型增长至三米有余，骨骼愈发坚韧，骨刺颜色幽深。
即使张如意没有任何动作，单单屹立于此就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
禁灵，吞噬……
这是他在废土世界时从没感受到的能力，关于这副骨甲，脑海中的姚婧，联想到唐景星之死与莫名谄媚的陈所长，有太多的疑点。
西山基地，绝不只是试炼之地那么简单。
但是现在……张如意看向蓉城的方向，冥冥之中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即将出世的令他身上这副骨甲极其渴望的东西，强烈的饥饿感在催促着他前往，仿佛有无数人他的耳边呢喃。
嘈杂的声音令他的血液加速，呼吸粗重，粉色的花瓣瞳孔隐没，逐渐被深红色替代，杀戮嗜血的原始欲望冲击着灵台，视野中的世界褪去了颜色，周遭的所有活物都被猩红色标记而出。
张如意左手揉着太阳穴，那股焦躁之感愈发加重，这副甲胄不再催促，而是想要凌驾于他，让他成为傀儡，屠戮感知范围内的一切！
首当其冲的，便是悬崖旁始终昏迷的少女。
骨面下张如意表情狰狞，脑子一片混沌，在与骨甲意志争夺着身体的主导权，时而前进时而后退，庞大的身躯仿佛在跳探戈一样滑稽，但无处发泄的杀意在淤积，给两者博弈的天平不断加码。
一步，两步……距离雪宁越近，人性离他越远。
张如意的左手，覆盖在雪宁的面庞之上，张开的五指缓慢但不可转圜地徐徐收紧，隔着厚重的骨甲他先是感受到了少女微弱的呼吸，脸庞的柔软，然后是吹弹可破脸蛋下的颧骨与坚硬的天灵盖，最后是……
“嘎嘣……”
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白的红的粘稠物洒落一地，难闻的气味散发开来。
“够了。”
将许洛的无头脊柱随手扔下，张如意眼中的猩红被深黑色取代，他的话语冷淡，神情漠然，即使方才差一点就捏碎了战友的头颅。
侧身望了一眼身后，黑夜与树林阻挡不了他的视线，在那里一行人正飞速向这里靠近，这种速度不出十秒便会抵达。
……
一阵微风吹过，五道身影出现在火海前，刚才身形魁梧的怪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了满地狼藉。
“队长，这里发现一个昏迷的女孩！”
“嗯。”
为首者身着黑色作战服，示意队员查明女孩身份，轻点作战手环，
“呼叫帝京，这里是魔都021小队队长葛仙，已抵达蓉城外围青山陵园，有战斗痕迹，烈度评估生死境以上，请指示。”
数秒后，手环传来回应，
“帝京收到，021小队继续待命，跨区域作战权限仍在审核。”
“明白。”
短暂应答之后，葛仙来到正检查雪宁的阿琼身旁。
“怎么样？”
阿琼没有回头，左手中的灵力散发着白色微光，仔细探查着少女的身体，右手将一枚纹章递到葛仙的眼前，龙首剑形的制式他们再熟悉不过，
“身份确定了，是028小队的预备队员。身体受到了爆炸冲击波的影响，但并无大碍，昏迷应该是其他原因造成的，我无法以正常手段唤醒。”
来回翻看着雪宁的纹章，葛仙若有所思，
“我记得这个时候她不应该是在菜鸟营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队长！她的通讯设备已破译……有些东西你得来看看。”
葛仙看向另一位面露难色的队员，好像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唔……所以还有个预备队员张如意也回来了？那他……”
葛仙回过身，捡起那根血淋淋的脊柱，借着火光打量片刻后随手扔掉，
‘这个不是。’
“队长，不是这条……是下面这个。”
“欧？”
葛仙把脸凑过去，看清屏幕上的内容后，明白了队员难以启齿的原因。
“阿琼。”
“我在。”
“028小队还是联系不上吗？”
“是，自我们抵达就是全员离线状态，帝京方面也无法联络。”
葛仙了然，但是阿琼似乎仍有疑问，
“队长，执行局的通信频道是通过灵界终端传输，‘绝对畅通’是铭刻在中枢的底层规则，所以……”
“所以什么？”
面对葛仙温和的语气，阿琼语塞了，噼啪燃烧的草木散发的高温扭曲了空气，也扭曲了这位队长的表情，向来玩世不恭的葛仙从未露出那样僵硬的微笑，眼神怪异，仿佛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聚焦于虚无之中的某处。
阿琼咽了一口唾沫，也咽下了想要说的话，目光游离，
“没……没什么。”
葛仙颔首，望着近在咫尺的蓉城，火光映照下神情晦涩难明。
郝仁叛变？还是……只有郝仁？
…………
杀！杀！杀！
随着越发靠近蓉城中心，受到的阻力便越大，随手撕裂前方拦路的腐臭藤蔓，张如意终于杀入蓉城之中，抬首仰望，原本锣锅巷的位置一株参天大树升起，它远比锦绣天府塔还要高耸，直直地捅破了苍穹，捅穿了银河，黑暗寂寥的空洞处如海般的流光向蓉城四处飞散。
这些白色流星雨无法承载美好的愿景，它们仿佛成为了孢子，所沾染之处无论是钢铁立牌还是混凝土大厦都会有血肉的藤蔓疯狂生长，血色的花朵开放腐烂，片刻后就有果实落地，各种各样畸形的扭曲肉块结合体诞生开始游荡，宛若钢铁森林的蓉城此刻将堕落为血肉混乱的芽床。
这些诡异的生物疯狂攫取着空气中的灵力，稀薄到近乎于无，深陷城中的张如意后路早已被阻断，被腐烂的藤蔓环伺，其上密密麻麻的眼睛睁开，瞳孔狂转，呼唤游离于城中的怪物，要将这三米多的小虫子碾死。
无视对方的恐惧震慑，开启超频状态的张如意早已摒弃多余的感觉，现在的他，不会害怕，不会愤怒也不会犹豫，禁止灵力只会让他的手段更加野蛮疯狂。
它在呼唤！它在呼唤！
越是靠近巨树，饥饿感便越发的强烈，那是恨不得把自己吃掉的癫狂！
张如意如坦克一般在城市里横冲直撞，想要阻拦的畸变怪物直接被撞飞踩烂撕碎！它们前赴后继地如浪潮般想要将张如意淹没，晦涩诡异的音节从它们的每一根肌腱每一个细胞发出，似是在哭泣又或是在颂唱，迎接他们的是始终沉默的骨兽，在血肉潮汐中如陀螺旋转厮杀。
那名为“张如意”的绞肉机拆开它们的骨，分离它们的肉，吞噬它们的灵，如分开红海的摩西，他撕碎了所有阻隔的障碍，终于来到了那通天巨木之下，磅礴的血雾与冲天的杀机让腐烂的菌毯不得蔓延，摧城毁楼的藤蔓不敢寸进，邪恶滋生的根源在此刻竟变作唯一的净土。
真正来到这里，张如意一度兴奋狂躁到战栗的身躯反而缓和下来，一颗眼眸平静，另一颗猩红。
他感受到了，在这巨木之上，流光逸散的源头，确实有着令这副骨甲蠢蠢欲动的东西。
伸手触摸，坚硬而冰冷，大理石一般的质感，巨木的根系并不在这里，在那苍穹之巅，呼唤着他，催促他去夺取的，去吞噬的，是神明的权柄！
这是，通往神国的巴别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