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战火
永昼城,城主府。
奢华堂皇的大厅内,位于主位的书桌与名贵座椅已被搬离,取而代之的是分置两侧的形制各异的交椅,在表面上一家独大的永昼城城主毙亡之后,暗流涌动的永昼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整合,在草莽尚未揭竿之时,权力便已汇聚至其上坐着的四大家手上,一切都仿佛水到渠成一般,永昼城迎来了他们新的主人,或者说原本的主人走上了前台。
“林天佑这么死了怪可惜的,现在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用的狗啊,要不你们给我点补偿?”
首先开口的是孟家话事人,垄断了永昼城势力范围内的所有矿场与冶金,孟家在制造业的一家独大与财大气粗与重视工业发展的林天佑有不可分割额关系。
“你在说什么屁话呢?非得等到他的刀砍到你的脖子上才知道后悔?”
胡家的话事人手把着佛珠,脾气却是异常的火爆,无论是前些日子镇压矿场暴动还是昨天的肃清城主余孽战斗,一切武备物资都是由他们胡家提供,虽然赚了一笔但不能血赚就是血亏。
“好啦老胡,我都没说什么呢,你们都有得赚,只有我亏了血本哟。”
哭丧着脸的孙家话事人眼泪似乎都在打转,如果他手里没有拿着眼药水的话应该更有说服力,作为永昼城最大的奴隶贩子,无论是孟家要的工奴还是胡家要的兵丁,甚至是各家的仆从乃至粉红浪漫的男宠女奴都是他孙家的“家人”。“人本位”是孙家首先提出的先进理念,并成功的在永昼城作为货币之一进行流通。他哭得哪儿是他孙家的钱,是他的“家人”们没有死得其所,死得轻如鸿毛而非泰山。
至于坐在右上首的罗友亮始终沉默着,看着三个老狐狸哭惨装穷,即使他们掌握了永昼城的制造、军工、人力,他们罗家好像并没有特别出彩,但有一件事是他们无法忽略也难以企及的,永昼城的初代城主,废土的灯塔守望者,姓罗。不过这一点好像被许多人遗忘了,不管是浑浑噩噩的居民还是自以为高高在上的林城主。永昼城历来都是罗家的永昼,而不是城主的永昼,至于罗福,旁系用来掣肘林天佑的死士罢了,虽然他自己好像并不知道。
拍了拍手,将众人的目光汇聚,罗友亮将此次照会的目的说出,
“我们沉寂得有些久了,以至于荒唐的城主忘了谁才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这个贪婪奢靡的家伙把城主府装潢得和皇宫一样,可见他的反骨之深,权欲滔天。”
“他死了,但是事情才刚刚开始,我们还得为这位城主大人料理后事。”
“当然,我指的不是已经被野狗分食的残躯,而是那些肮脏的冰棍儿和变异的杂种们。”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一伙正在我的府邸,另一伙很快就要到来。”
“朋友来了有酒肉,豺狼来了有棍棒。”
“诸位,行动起来,让这些外来者,意图颠覆永昼的反动派们,见识下永昼的兵锋。”
随着上层意见的统一,永昼城的各方迅速运作起来,重火力与弹药匣一件件地从仓库里搬出布置到设定好的地点,高塔、城门、街道上的巡逻队和守备都被新的拥有更精良武器的人替代,如果有老永昼城人看见了就会发现,这不会是城主可以做到的效率。
短暂的平静之后,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现在,道具灯光已经就位,只差演员们入场了。
…………
“开门!‘野草’商队。”
紧闭的城门外,姚婧示意张如意挥舞手中的旗帜,虽然名叫“野草”但旗帜上赫然是阿花的向日葵模样。
“老爷们说了,最近城里不太平,进城的人要先缴械搜身才行!”
端着冲锋枪的守卫在城垛上露出半个脑袋向他们呼喊着。
“什么规矩!让你们老爷出来见我!”
面对城上明里暗里的枪口,姚婧叉着腰丝毫不惧,与她交易的是永昼城,又不是林天佑那个死人。
“老爷们说了,不缴械不让进!”
油盐不进的守卫无论他们怎么说就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嘿,你……”
姚婧指着对方,正准备鸟语花香,一旁的张如意心生警兆,下意识出手抓住她的后颈往侧方一闪,先前姚婧所站立的地方渣土飞起,然后才是“咻”地子弹声传来。
“狙击手!”
来不及思考,随着第一声枪响,隐藏在城垛之后许久的人们掏出武器,架设重机枪向着车队倾斜火力。面对如密集得难以躲避的弹雨,张如意也不再遮掩,身形暴涨至三米有余,如铁壁一般护着姚婧向后方车队退去,他在担忧,车队里雪宁的安危。
“炽天覆七重圆环!”
随着一声娇喝,在弹雨之中一层层符文遍布的屏障护卫着试炼者们的车队,虽然抵挡了第一波攻势,但如此显眼的目标吸引了更多的火力,在数枚火箭弹在其上轰然爆炸时,车内的徐裴梦身躯一晃,灵力的突然流失让她有些不适应。
车内的其余试炼者们面对这样的场面也很无奈,在进入试炼前压制修为不到冲虚的他们并不能像徐裴梦这般释放超越常人的能量,再多的顶级运动员在绝对的火力压制面前也只是待宰的羔羊,更何况,来到这里才发现,无论如努力修为都无法寸进,这里的灵力对他们而言仿佛只有使用权没有拥有权。
压制修为进入菜鸟营的说法,居然是一场骗局!
面对生死危机的众人手拉着手,将灵力汇聚到徐裴梦身后的雪宁身上,再由她作为中继器为支撑着屏障的徐裴梦提供灵力,只有她能够支持这样迅速浩瀚的灵力传输,就好像她很熟练做这种事情一样。
“这两个怪胎。”
这是众人心中的想法。
“阿宋。”
面对呼啸的弹雨和尖啸着坠落的迫击炮,姚婧从一开始的惊愕中清醒,指着张如意身后的城墙,在那里有一台大型机械正在冉冉升起,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玩意儿好像是军舰上的近防炮?他记得这玩意儿射速是六十多发每秒吧。
“不用管我,去摧毁那个东西。”
“那你……”张如意也知道事情紧迫,但是现在车队被屏障覆盖无法进入,到处都是流弹该把你放哪儿啊。
“阿豪!”
姚婧看出他的踌躇,大喝一声,那个烟不离手的汉子耳朵上夹着根香烟从屏障中冲出,
“我在!”
随着他胳膊船锚纹身的亮起,整个人开始大规模的畸变,以一种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的方式迅速膨胀,硝烟弥漫的城门战场上一个三十余米高的巨大八爪鱼出现,两只触手一只护卫着在炮火下摇摇欲坠的屏障,另一只为姚婧提供遮挡。
墙头的众人因这一惊变而短暂停滞,下一刻更加猛烈的火舌从枪口喷出,仿佛子弹不要钱一般向着这个庞然大物倾泻,打得汁液飞溅,炮火轰击之处焦黑一片发出滋滋的声响。
“快去!”
一大股黑烟从八爪鱼的底部喷出迅速覆盖了整个战场,视线收到阻挡的守备们只能无差别地扫射,炮火支援依旧在向怪兽的坐标轰炸,没有人注意到,黑烟之中,护城河外一道身影正向着城墙疾驰而来。
手臂的骨刺向前延伸,张如意借此在墙壁借力一个蹬跳便跨上了不到十米高的城墙上方,他的突兀出现让守备们一惊,但很快他们就不会有这种情绪了。
在对方调转枪口之前,张如意的利爪已经先一步抚上了他们的喉咙,就像是儿时持棍在油菜花田里纵横那般,极速如他在守备军的眼里像是闪现的鬼影一般,每一次出现就会有一位同伴消亡,借着枪炮的旋律,他在跳着血肉生花的华尔兹。
“开炮!开炮!”
炮兵阵地上,最先发现异常的是时刻举着望远镜观察战场局势的指挥官。
“可是,城墙上还有我们的人……”
“放你妈的狗屁!”
指挥官咆哮着踹开说话的炮手,子弹上膛,将手枪塞进倒地士兵的手中,死死抵住自己的心口,
“马上就没有了!”
“要么开炮,”
“要么现在就打死我!”
……
刚刚将还未就位的近防炮枪管扭成麻花,张如意便听见了那厉啸着向他逼近的炮弹,方才的突袭消耗了他太多力量,此时避让有些吃力了。
这般想着,他蜷缩在离城墙弹药库的最远处准备迎接冲击,一只触手在炮弹触地前及时遮蔽在他的上方,感谢的话还来不及说,震耳欲聋的轰鸣在他的脑海回荡,耳边萦绕着不绝的蜂鸣,身下的城墙开始垮塌,他知道,这不是炮弹的威力,是军火库的殉爆,紧接着他便与那焦黑的被炸断的触手一同被埋在了废墟之中。
“真是……乱套了。”
车队内,透过逐渐消散的黑雾,程娴见证了初代所建造的城墙整段垮塌,满目疮痍的战场和残破濒死的大章鱼,她感到有些荒谬,这场战斗,究竟为何?
“真是莫名其妙。”
…………
“真是莫名其妙啊……”
永昼城内,难得可以喘息的莫鸿运有些愤懑,身旁是正在诵经的莫问和扶着断臂的李子一,至于其他人,除了在首次冲击中被打爆脑袋的不通与被炮火淹没的梨红炼,他不知道有哪些人能在这次突袭中活下来。
根本没有半点预兆,莫鸿运还以为是罗家被清洗,自己这些人被误当成门客了,但是此时城里正四处搜捕他们的追兵和消失的罗友亮似乎是在告诉他,别想了,就是奔着你们来的。
“莫问,你别念了,听得我心烦。”
本身就是四面楚歌的境地,还要听着对方3d环绕似的诵念,莫鸿运感觉脑子要炸了。
莫问的诵声一顿,转而又接着继续,仿佛刚才是忘词了一般。见对方不接受,莫鸿运也不再提,看得出来不通的死让这家伙很不爽,以至于都不像平时那样插科打诨了。
“子一,你怎么想的。”
莫鸿运看向表情淡然,尝试将断手归位的李子一,这口恶气不报复回去不是他的风格,眼前的战力巅峰无疑是这位天然呆的少年,即使是断臂状态。他可记得很清楚,最初的几枚炮弹是怎么被李子一用筷子在空中扫爆的,也正是为了守护那碗葱花面,他的手才被弹片削断,按他的话说是,从小他爷爷就告诫不要浪费粮食。
左手断了,这不还有右手吗!
“啊?我吗?”
李子一眨眨眼,将断手举起放在莫鸿运的眼前,
“我想把手装回去,你有什么头绪吗?”
“……”
莫鸿运叹了口气,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并不是医生,请另请高明。果然是辉煌时刻谁都有,别拿一次当永久。
李子一或许是合格的吗喽,却不是稳定的战友。这些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省事的主,好吧现在也许只剩他们仨了。
“各位避难所的朋友们,不用躲藏了,我已经看到你们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向来过目不忘的莫鸿运想到了昨天的那个,向他们鞠躬的男人,合着那不是尊敬,是要给他们愉悦送走啊。
“嘘,别出声,说不定是诈咱呢。”
随着莫鸿运话语落下,隔壁房间的喇叭重复着同样的话,然后是整排房屋,最后是整片街区……
“我就说吧,真要发现咱们肯定直接突突了。”
莫鸿运说着,一行人便也不再行动,现在外面搜捕他们的人到处都是,临时转移可能会起反效果。
局面就这样僵持了十分钟,屋内的广播仍是不停地放着,他们也静静地等候,直到外面的嘈杂变得稀疏,搜捕的人远离才松了一口气。
莫鸿运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令人头皮发麻的呼啸声降临到隔壁引发爆炸,受到波及的砖石瓦砾洒落弄得他们灰头土脸,然而这只是开始,这片街区的每一个广播仍在播放的房屋都成为了后方炮兵营地手上的坐标。
“快撤!”
不用他催促,莫问与李子一已经开始夺路狂奔,凭借直觉躲避着炮火,
“这帮疯子!”
不知道这次炮火洗地会有多少无辜者丧生,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后悔没有多长一条腿的莫鸿运大脑飞速运转,无数的数字在他的视野里如瀑布般划过,寻找着可能的弹着点,但受限于可收集的信息实在太少,算出的结果有一定的误差,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不会向生存率仅仅83的地块踏足,
没有九成八的把握,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但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了,他选的道路也许不是正确的,但一定是生存几率最大的,而这条道路通向的终点,是方才炮火最为猛烈的,城门!
…………
就在试炼世界战火纷飞的同时,刚刚抵达蓉城基地的文员火急火燎地推开郝仁办公室的门。
“郝队!有紧急情况!”
“我知道。”
不知已在窗边站立多久的郝仁,看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专员,指着窗外,在那里,本应是白昼的天空此时却阴云密布,太阳隐蔽不见,整个城市笼罩在黑暗之中,明明还是处在正月的深冬季节,却是一幅随时会大雨倾盆的模样。成群的鸟在楼宇间盘旋叽叫,高架上的车流也开始拥堵,平常呼啸的冰冷空气也被弥漫在城市里的焦躁氛围所替代。
同样的场景不仅是在这里,乌云蔓延到了金牛、郫都、成华最后是整个蓉城。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不!
是城压黑云!
郝仁的眼神闪烁,在那厚重阴蔽的层层阴云之上的天穹亦是漆黑一片,无光无星并无水汽附着,蓉城将迎接的并不是不合时令的大雨,而是那一座同样不见其边际倒垂着的城市虚影!
其规格,其形制,似曾相识的分区还有那并无二致的地标。
黑云之下的是蓉城,
倒悬其上的,
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