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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丧钟为谁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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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莲……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做好心理准备,不要激动哈……你父母不是一直在横断山脉做考察工作嘛,就在昨天,在前往考察地点时突然发生了山体滑坡,他们……”

    后续说了什么冉友莲也不清楚,那两个字眼太过晦涩,坐在书桌前消化了好久,直到听筒内只剩挂断的忙音。

    茫然的她看着桌上那仍未完成的课业,提起笔继续书写,但平时信手拈来的词句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脑子突然变得空荡荡的,空得只剩回响,笔尖停在纸面,却怎么也写不出下一笔,

    ‘快写呀,快写呀……’

    墨迹晕染纸张化成一团。

    “啪嗒。”“啪嗒。”像是雨打在芭蕉上,直到整张卷面一片狼藉,再也无处下笔。

    ‘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

    冉友莲吸了吸鼻子,忙不迭地跑到床上,来不及脱衣服便躺下,扯过铺盖开始入睡,仿佛只要睡醒,世界又会变回她熟悉的模样,

    但是今夜,她失眠了。

    被窝里的冉友莲用大拇指猛掐手心,掐得上面满是指印,通红一片,

    ‘我就说是梦吧,一点都不痛,一点都不痛……’

    沉寂的夜空下,蜷缩着的少女喃喃自语。

    …………

    清晨,疲倦的冉友莲被生物钟唤醒,精神却猛然一振,快步走到座机旁,拿起听筒便拨打,手指触及按键时却停住了,她多想听听他们的声音,跟他们聊聊昨天自己做的噩梦,哪怕被调侃幼稚鬼也没关系,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也按不下去,手中的听筒仿佛烙铁般,烫得手心生疼……

    冉友莲终究还是没有打出那一通电话,打出去容易,打通却很难。浑浑噩噩的她循着身体的本能收拾着东西,穿着衣裳,今天是星期二,还得去上课呢。站在落地镜前,看着那条不知什么时候披上的方格围巾,她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像是牵着妈妈的手,镜中人垂着头深深埋在围巾里,瘦削的肩膀不停颤抖。

    来到熟悉的早餐店前,她破天荒的想大吃一顿,

    “两个酱牛肉包,两个叉烧,两个糍粑,再来一个土豆饼,一杯豆浆。”

    ‘老爸喜欢酱牛肉包和叉烧,老妈喜欢糍粑,这样也算是吃了顿团圆饭吧……’冉友莲这般想着。

    “没有酱牛肉包了,换成鲜肉的可以吗?”

    ‘唉?那怎么行……呃,起码还有叉烧……’

    “啊…可…可以。”

    提着早餐,冉友莲向学校赶去,看着这条走过无数次的街道,思绪却飞向远方,

    …………

    “妈妈,这个照片里的哥哥和姐姐是谁呀,跟你和爸爸好像。”

    “那个呀,这个是新郎爸爸,这个是新娘妈妈。”

    “嗷……那这个提着花篮儿的小孩就是我啦!”

    “哈哈哈……”

    …………

    “小阿莲,起床啦,老师没教过你‘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吗’?”

    “唔……那虫子不是更不应该早起了嘛……”

    …………

    “爸!妈!别偷看我的日记呀!”

    “呀,我们看得明明是‘碎墨音·冰雪殇璃陌梦·凝羽冰蓝璃·莲’的日记呀。”

    “啊啊啊啊!”

    …………

    “阿莲,我们去出差啰,你在家要乖乖的哦。”

    “您是不是忘了我已经高中了,下雨还是知道往家跑的。”

    “是嘛?明明还是小小一只。”

    “妈你在看哪里……”

    “哎嘿。”

    …………

    在回忆的道路上,冉友莲可以一直走下去,但是现实里却不行,

    “哎哟!”

    撞在前人的后背,失去重心的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顾不上酸酸的鼻头,冉友莲连忙道歉,

    “不……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没事吧。”

    那人语气和煦地伸出手,冉友莲透过刘海对上了那双温和的眼眸,看上去就像

    ‘就像……爸爸一样。’

    出神的冉友莲打开袋子,将叉烧放在他的手上,然后才猛然意识到对方的本意,

    ‘冉友莲啊冉友莲!你都做了什么!别人好心好意难道图你这口叉烧不成!啊啊啊……’

    “唔……挺好吃的,谢谢啊。”

    似乎是看懂了她的尴尬,那人三两口就吃完,将她从窘迫中扶起,显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没有那么傻。

    不好意思的她还想再道声感谢,人行道绿灯亮起,那人便急匆匆离开了。

    ‘下次,下次遇到再感谢吧。’

    冉友莲想着,心事重重地向着学校走去,直到走过校门来到操场,有俩人一左一右把她架在中间打断了她的回忆,

    “你们……”

    “别说话,跟我们走。”

    疑问卡在喉咙,心里想着毕竟是在学校里,兴许他们是认错人了,就这样,冉友莲被带到了那常年被封闭的天台。

    “砰。”

    身后的木门关闭,冉友莲环顾四周,除了门外站岗的二人,右边还有几个吊儿郎当的男生盯着左边几个嬉笑的女生,冉友莲知道他们,看着那被改过的裤腿,只把手指头露出衣袖的习惯,想必他们就是同学们口中的“超社会”和“小太妹”,但这些人与自己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交集呀,

    ‘果然还是认错人了呀。’

    在冉友莲松了一口气时,水泥围墙前看风景的人终于回过头,

    “冉友莲,平时看你乖乖巧巧的,居然敢勾引我男人!”

    一句话镇住了思维发散的冉友莲,嬉笑打闹的女生们也停止了,还有那些痞子一样的男生,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

    ‘什么,什么跟什么啊……’

    常年班级小透明的冉友莲哪里经历过这阵仗,顿时感觉口干舌燥,

    “你……认错人了吧,我都不认识你,怎么会勾……勾搭你男朋友呀……”

    “啧。”

    那位大姐头的不满溢于言表,身后两人突然踹在冉友莲的膝窝,猝不及防失去平衡的她跪倒在地,大姐头步步逼近至她身前,被按着头的她只能看到大姐头的脚尖,骤然头皮一痛,被抓着头发的她被迫与其对视,看着那冷厉凶狠的眼神,心脏不自禁的一缩,但即使如此之近,她仍无法将面前这表情狰狞的女人和记忆里哪位对上号,

    “没睡醒呀,没关系,我帮你清醒清醒。”

    大姐头在冉友莲的耳边呢喃,轻柔的语气透露出阵阵的寒意,只见她右手接过旁人递过的水桶,迎头浇在冉友莲的全身,临了还拍了拍桶底确认倒尽了,再随手往一旁抛弃,发出叮叮咣咣的声响,蹲下身子拨开湿漉漉的刘海,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轻轻拍打冉友莲冰冷的脸颊,她的语气愈发温柔,像哼着哄孩子睡觉的歌谣,

    “呐,回答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彻骨的寒风吹过,浑身湿透的冉友莲没有在意对方说了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那被打湿的围巾,嘴唇开合却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妈妈的围巾……湿了……’

    “别碰我!”

    ‘别碰我的围巾!那是妈妈留给我的,最后的礼物!’

    冉友莲猛地一把推开大姐头,她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这么大的力气,对方可以因为莫须有的事情迁怒她,但只有这个,她无法忍让。看着大姐头被推了一个趔趄坐到在地,旁边的“社会哥”顿时觉得失了面子,嘴里念叨着脏话,背后一脚将冉友莲踹到在地,其他看戏的女生也一拥而上撕扯捶打,任凭他们怎么打骂,冉友莲只是死死地护着围巾,咬着牙一声不吭。

    回过神的大姐头只觉得气血上涌,从来只有她打人的份,居然有人当着她小弟的面打她的脸!愤怒的她起身从一旁的“社会哥”裤兜里掏出一把折刀,“咔哒”一声明晃晃的刀身弹出,

    “都给我让开!”

    尖叫着,她拨开正打得起劲的人群,骑在喘息的冉友莲身上,顾不上嫌恶对方会弄湿她的裤子,刀刃贴在冉友莲的脸颊,不停地放着狠话,各种污言秽语齐出,以此挽回刚才丢失的颜面。

    感受着脸上那比浑身都更加冰冷的温度,看着眼前人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头昏脑涨的冉友莲突然笑了,许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冻得打颤的身子也不再颤抖,大口吸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双手抓住对方持刀的手,无视其惊愕的眼神,硬生生挪到腹部,狠狠刺下!

    ‘听说这样不会那么痛……’

    ‘老爸老妈走慢点……’

    ‘阿莲跟不上啦……’

    预想中的刺痛并没有传来,一只不属于大姐头的手牢牢握住刀身使其不得寸进,泪眼婆娑的冉友莲看向那只手的主人,视野朦胧的她只看到了那对温和的眼眸,决然求死的意志只坚持了一瞬,随着肾上腺素褪去,委屈、不安与痛苦齐齐涌上心头,击溃了她的思维和语言系统,

    “爸……”

    “抱歉。”

    …………

    张如意很抱歉,其一是他并不是眼前这位苦兮兮的少女父亲,另一方面是他比这里的所有人都要更早来到天台,不管是稍早的幕前会议,还是刚才发生的所有事件,他都完完整整的看完了全程,得益于一些灵力的小小运用,所有人都忽视了他,直到现在非出手不可才显露的身形。

    ‘真是刚烈啊。’

    张如意只知道这个少女有着超一流的胃口,没想到她同样拥有超规格的勇气。

    “喂,你的是谁?”

    无视了大放厥词的不良少年,一把推翻冉友莲身上的大姐头,脱下外套紧紧裹着正在嚎啕大哭的少女,这么冷的天天台还刮着大风可不是闹着玩的。

    “草的!”

    眼看自己被无视,不良少年快步走来抬脚便踹,却被死死攥住脚踝,

    ‘啊……校园装逼打脸环节没想到在这里,很抱歉啊冉友莲,请让我也青春一把。’

    “刚才……是这只脚吧?”

    同样温柔的语气,被抓住脚的少年只在大姐头那里听过,没来得及细想,“咔崩”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给在场所有人都泼了一桶冷水般,其他将要上前的人都定在了原地,少年满口的脏话涌上喉头化作一阵凄厉的哀嚎。

    将捂着断腿的不良撇在一旁,就着这美妙的bgm,张如意缓缓起身,望向踌躇不前的众人,左右活动了下脖颈,伸出食指像是点菜一般指向对面,语气轻佻,

    “你,你还有你,都别动,剩下的人……”

    他勾了勾手,

    “一起上吧。”

    被指到的人心有窃喜,但很快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看着其他人迟疑不前,那个男人直直地莽了过来,如猛虎入羊群般左提右打,或腿扫或掌击几乎没有一合之敌,看到他额头狠狠重击一个远近闻名的不良使其再起不能时,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战斗从开始到结束有几个呼吸?他们不知道,只是没有人能在他手上过第二招,一时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战团中央,张如意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尘,翘腿坐下,身下的不良咬着牙不敢疼哼出声,

    “嘬嘬嘬,那个谁,就你,过来。”

    张如意朝着大姐头招手,唤小狗一般将她唤到身前,歪着头打量着刚才还神气十足的少女,

    “认识我么?”

    “不认识。”即使一众小弟都已倒地忙着自己的事,没时间看她出丑,大姐头仍是紧绷着不让内心的软弱暴露。

    “啪!”

    相比不轻不重的巴掌,内心的怯意与恐惧更让她感觉屈辱。

    “认识我么?”

    “不……不认识。”咬着牙,大姐头根本不知道这是何方神圣,如果早知道就不会草率出手。

    “啪!”

    “认识我么?”

    “真……真的不知道您哪位呀?王天霸您知道吗,我表哥。”大姐头的怒气上涌正要发作,耳边萦绕的哀嚎让她生生止住,希望那“操社会”的表哥名头能让对方收敛一点,

    张如意不知道王天霸是谁,大概也能猜到是周围“混社会”的小流子,跟他有关系吗,没关系,

    “啪!”

    “认识我么?”

    一成不变的淡漠语气,始终不轻不重的耳光,大姐头看着眼前目光深邃神情晦暗的男人,仿佛一滩沼泽,在向她宣告,

    ‘我,盯上你了。’

    “不认识……”

    “啪!”

    “认识我么?”

    “不认……”

    “啪!”

    “认识我么?”

    “不……”

    “啪!”

    “认识我么?”

    “……”

    “啪!”

    …………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哀嚎声渐歇,不良们的视线都落在前方,那位不可一世的大姐头此时正哭的涕泗横流,但不论她怎么争辩,对方仍是孜孜不倦地问话、耳光、问话、耳光循环往复,羞恼,愤怒都已被磨灭,在单方面的人格摧残下,大姐头的心理防线终于是被击破,我认了!我认了!怎样都好,只要能停下这该死的耳光,

    “认识我吗?”

    “认识!认识!我认识!”

    “啪!”

    嘶,打顺手的张如意没刹住车,看着对方惊愕的面容,刚才戾气滔天的模样哪儿去了?张如意在身下战战兢兢的不良背上擦了擦手,好奇询问,

    “认识啊,那你说说,我是谁?”

    “唔……唔……呜呜呜……”

    终于是没绷住,大姐头就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所有的矜持,傲慢和尊严都在对方轻飘飘的话语中化为乌有,在绝对的漠视面前,她能做的只有哭嚎。

    ‘啧,我以为你真认识我呢。’

    不再管这个不成体统的不良头头,张如意起身,如先前在十字路口般向正发呆的冉友莲伸出右手,笑容满面

    “又见面啦,记得请我吃叉烧哦。”

    …………

    “谢……谢谢你。”

    放学回家的路上,冉友莲向身旁吃着叉烧的男孩表达感谢。下了天台之后,她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对方果然信守承诺地在校门口等候,所以她也要在放学后完成请他吃叉烧的约定,

    ‘真的很爱吃呀,早上也是……’

    “别说这些,都在叉烧里了。”对方笑着,又狠狠咬了两口。

    “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不要急哦,跟老师和家里人说说嘛。”张如意斟酌着词句,谨慎地不去刺激这个刚烈的少女。

    “呃……”冉友莲拢了拢耳畔的头发,不知怎么回答,对于这个两次帮助过她的少年,内心苦楚无人倾诉的她很想有这么个树洞来宣泄情感,但是,也正是这朦胧的好感让她踌躇了,将快乐分享给他人可以变成两份快乐,将痛苦诉说他人只会平白产生两份悲伤,她,不想让他认为她是不幸的人……

    张如意看着这个别扭的女孩,和上周目却无二致,

    “哈哈,我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哈。”

    “我……我父母……前天去世了。”

    ‘冉友莲啊冉友莲,你怎么还是说了,你这个自私的女人!’

    话题顿时僵住了,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两人之间仿佛因为这句话产生了壁障一般,谁也不知道怎么去打破这份沉默,夕阳沉下,金黄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直到道路的尽头……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到家门口,自觉说错话的张如意还是先开了口,

    “抱歉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冉友莲摇了摇头,一边开门一边回应,语气轻松,

    “没事啦,都过去了。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好啦。”

    ’冉友莲,你要坚强!你要绷住!别哭!’

    “啊……嗯。”张如意挠了挠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的他把“节哀顺变”的话咽了回去,明知道这个女孩在强撑也没有戳破,他尊重她,尊重每一个苦难中的人。

    “你……要进来坐坐吗?”

    冉友莲大大方方地向他发出邀请,爸妈他们总让她带朋友来家里玩,好像自己一次也没做到过。

    “谢谢,不过我还是不进去了,下次吧。”

    张如意平时是个笨拙的人,但他向来懂分寸。

    “嗯,好。”

    冉友莲没有被拒绝的窘迫,走进屋里,回身笑着向他挥手,

    “那,明天见咯。”

    “嗯,明天见。”张如意真心实意地期望着。

    “咔嚓”随着铁门轻轻的关上,冉友莲侧耳聆听着他远去的脚步,故作坚强的伪装再再也支撑不住,泪水大滴大滴地滑落,顺着铁门滑坐在地,蜷缩成一团,小声呜咽着,

    ‘冉友莲,有点出息啊,别哭了啊……’

    ‘我一个人,也能生活下去……’

    ‘没什么大不了的冉友莲……’

    ‘死你都不怕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根本停不下来,双手衣袖交替擦泪却越擦越多。哽咽着,她翻出书包里,昨天那张一片狼藉的空白试卷,就像她那一团糟的生活一般,

    ‘哪儿不能下笔嘛,这不是,哪儿都能下笔……’

    …………

    楼道里,张如意并没有远去,倒不是想偷听不幸美少女的破防时刻,而是面前那位,拦住了他的去路。

    “为什么不进去呢?我打赌她一定会嘤嘤嘤抱着你哭个不停哦。”

    白裙女子歪着头,笑意盈盈。

    “所以,你才是‘无翼鸟’是吗?”张如意无视她的调侃,审视着面前看不清模样的女人。

    “哎……渣男,一下子就认不出人了是吧。”女子捏着马蹄莲一般的裙摆,原地转了一圈,前后脚交叉向他颔首行礼,“我也是冉友莲呐。”

    “我不懂你的意思。”

    张如意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位“灵域之主”意欲何为,是的,眼前这位就是这片灵域的真正主人,灵力视野中,其周身磅礴的灵力无时无刻不在向外逸散着,就像是一枚灵力太阳,亘亘缈缈,竟提不起半分与之相抗的念头。

    “好叭好叭(╯▽╰)。”

    祂无奈地耸耸肩,掠过张如意向楼上走去,踏上转角阶梯时,侧过头却发现张如意还在原地,嗔怪道,

    “跟上来呀,你不想回家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张如意忙不迭地跟在身后,幸好对方的裙子够长不至于让他感到尴尬,

    “呐,接着。”

    张如意伸手接过对方抛来的物什,原来是一只洁白的蓝牙耳机,祂晃了晃手中的另一枚塞进左耳,张如意便也有样学样塞进右耳,一阵悠扬的钢琴声响起,随后便是缥缈而轻柔的女声,

    【gracefully sneaking up on me 他们轻手轻脚上前】

    【they just want to tear my feathers 只为撕去我羽翼】

    ……

    祂随着歌谣拾级而上,普普通通的楼道让祂走出了红毯般的轻盈,两手背在身后,有节奏地打着拍子,不时回头看那位不速之客是否跟上,就像是在邀请他前往祂的秘密基地一样。

    两人之间再没有言语,仿佛都已沉浸在歌谣里,张如意看着身前那道身影,每上一层,身上便有光辉洒下,以楼道为荧幕展现着一段段故事,张如意看见了,各种各样的冉友莲,从出生,到童年,从稚气到成熟,从过去到现在,每个时刻,每份平安喜乐他都身临其境般地感受到了,

    【the golden light of the setting sun 夕阳浅金余晖洒落 事已至此】

    【let me be a hypocrite again 再做一次伪善者也无所谓了】

    【i will be gone before long 不久我将远远离开】

    他知道,这是祂的回应,所有的不理解所有的疑问,在祂的慷慨面前都迎刃而解,像一个分享欲满满的孩子一般展现祂的故事。

    ……

    【no matter how far i go, they find me out 但无论怎样奔逃,终究是穷途末路】

    【i wish the gusts took away my gloom 但愿狂风能卷走我的抑郁】

    【i can&39;t help this vague feeling 这样的茫然无措不堪忍受】

    【i feel so good, but i&39;m worn out 此刻我如此坦然,但却已精疲力竭】

    跨过十四层楼梯,他终于看完了祂的一生,来到故事末尾,只见祂站在天台边,歪着脑袋噙笑看着他,体外层层的辉光散去,露出祂的原本模样,一如他见过的那般,只是刘海不再厚重,熟悉的马尾也换成了披肩发,身着白色衣裙,在漆黑无亮的夜空下,眸子闪烁着星辰般的亮光。

    “好看吧。”她张开双臂,毫不羞涩地向他展示。

    “呃……还行吧。”张如意挪开视线,伸手抹了抹鼻尖。

    “唉~怎么会还行呀,明明是按你记忆里……”

    “好看!好看!特别好看!”

    张如意毫不怀疑对方将要脱口而出的话的真实性,xp面前没有矜持。

    “嘿嘿,那就行。”

    大度的她露出得逞的笑容,拍了拍身旁的栏杆示意他过来。

    张如意来到她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远方,乌漆嘛黑一片不及身旁人半分。

    “你……相信命运吗?”

    轻柔的话语带着哲学的疑问传来,张如意不知怎么回答。如果别人问的话他当然是“去他妈的命运”顶回去,但是这个女孩……他想起了那一段段故事里,每个片段都是她不甘于命运的尝试,然而结局,就如他之前所见那般,永远也摆脱不了1月13日的桎梏,她的死期已经注定,命运的齿轮便不会再为她转动。

    ‘去你妈的命运。’

    女孩似是能听见他的心声,无奈地看着这个内心鸟语花香的男孩。答案并不重要,她这样想着。

    “谢谢你啦,帮助那孩子。”

    “我只是顺着自己的想法去做罢了。”他可不是什么邀功小子,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我可是正义的伙伴啊。’

    她笑出声来,如落盘玉珠一般清脆伶俐。

    “你知道他们让你来取什么吗?”

    ‘啊?什么东西?’

    “好吧,你不知道。”

    像是卸下什么负担,她的笑容更加澄澈,让他摸不着头脑。

    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手机,看上去款式很是老旧的按键机,不停按着,

    “这是在做什么?”

    “接收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呀。”

    “我送的?生日礼物?”

    “对呀,1月13日,我的生日。”她仍旧笑着,将手机递给他看,复古的页面,简洁的蓝白ui,唤醒了他死去多年的记忆,原来是qq空间呀,置顶上的那一条写着,

    “去你妈的命运。”

    他怔住了。

    “我也有回礼要送给你哦。”

    一边说着,她牵起他的手,将一条断裂的褐色绳子系在他的左手腕上,两手合十嘴里嘟囔着,

    “这……”

    “嘘,我在许愿呢。”

    ‘好吧,寿星最大。’

    只见她小脸认真肃穆,像是真要发下宏愿一般。

    “好啦,礼成事毕,你也该回家啦。”

    在她看来一切都已圆满,他也该回到属于他的世界,正如这首已至尾声的歌曲,

    【i feel so good 一身轻松 如此坦然】

    【we&39;ll be all right 我们终会无恙】

    【then, i give all up 是时候 让我了结】

    在他的注视下,她站上高高的栏杆,任由裙摆在风中飘扬,如同《泰坦尼克号》的女主一般,可惜她的杰克来的稍微晚了一点,晚了十五年。

    “你……你要做什么?”熟悉的不安再次扣紧他的心扉,仿佛已经预料的接下来的事情。

    “送你回家啦,明知故问。”

    她笑着,如十五年前那般一跃而下。

    心慌的他伸手去抓,始终是慢了半步,望着那空荡的夜色,他的心也随之一同沉入谷底。

    本是萍水相逢的他本不该因已逝去之人伤神,只是,悲伤总是无缘由,十五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突破命运的樊笼,今朝终是圆满他本该为她高兴才是,但是……但是……

    “哈哈哈……”

    银铃般的笑容在耳边响起,他刚要回头脸颊便被纤细的手指抵住,

    “别回头,听我说。”

    她的嗓音温婉柔和,不想让他看见她的窘样,

    “你是特殊的,不仅对我而言。”

    “所以,请不要为短暂的别离悲伤,放心在你所认定的道路上前行,我已看到你的未来,它的光芒不可丈量。”

    “就让我们,在遥远遥远的未来,在一切一切的尽头……”

    “再会吧……”

    随着最后的尾音,她散作点点星芒向着夜幕升腾,去往那两颗闪烁的星辰中央,整个灵域也开始坍缩,虚无从遥远的天边折叠而来,所过之处楼栋倒塌,规则崩碎,灵力四逸,直到银白天际线横亘眼前,他的身体也随之解离……

    …………

    “哟,醒啦。”

    随着路宇豪的声音,张如意猛地坐起,

    “我们这是……”

    “本来说咱们出任务嘛不是,郝队说临时取消了。”

    “可是我……”张如意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安啦安啦,等下次有机会再去也行嘛,跟着我混挨打少不了你的啦。”

    ‘我明明……’

    夜色,天台,白裙,笑靥从脑海中流光般掠过,碎片般的记忆浮起

    “我记起来了,她叫……”

    却又被汹涌的浪潮淹没,

    ‘她叫……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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