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土拨鼠之日
灵界与现世，有人认为它们互为根本，本是一体，有人认为现世是游离灵界之外的孤岛，无时无刻不在遭受灵界侵蚀，还有人认为现世本是灵界的一部分，一切不过高位格存在的一场大梦……除去各异的论点，有的公理是大多数人认可的，现世是严谨、逻辑、有迹可循的，一切造物都是建立在透析物体本质上，而灵界是神秘的，荒诞的，不可理喻的，往往只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本应泾渭分明的两者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交界地，灵域。相比于灵力稀薄的现世和无序混乱的灵界，它更像是黑白两界间的灰色地带，灵能者不怕迷失不被束缚的可以火力全开的战场，而这只需要稳定现世规则的“锚”和吸引灵界的“饵”，于是“灵域之主”产生了，它不是灵域的主宰者，而是现世与灵界的桥梁。
就在刚才，在张如意的面前，那个名为“冉友莲”的桥梁崩塌了，以一种极为“绚烂”的方式，按理来说这个没头脑的任务也当随着斯人已逝中止，但是……
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楼道的光温和得他有些晃神，那扇涂着605红漆的绿色铁门，仿佛刚才打了个小盹，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吱~”
多么强烈的既视感，那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方格子围巾，厚厚的刘海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也让张如意轻松地跟在身后不用担心被察觉，望着前方不远处的低马尾，张如意努力不去回想那个不太礼貌的梦境。
“两个酱牛肉包，两个叉烧，两个糍粑，再来一个土豆饼，一杯豆浆。”
“没有酱牛肉包了，换成鲜肉的可以吗？”
“啊…可…可以。”
能吃是一种美德，吃不了是一种折磨。紧紧跟在冉友莲身后的张如意，总能隐约嗅到一些香气，少吃一顿固然不会饿死，但会难受。
‘总比吸二手烟强。’
张如意又深吸了两口，感觉自己像是在汲取信徒供奉的神佛，全然不知道在旁人眼里像个没有女朋友去闻女生头发味道的痴汉。
（ˊ ˋ
“真香。”张如意如此评价。
冉友莲感到一阵恶寒，小心翼翼地转头用余光观察四周，除了身后有个司马脸男孩，一切都很正常。
‘是我多想了吧。’
冉友莲自觉多心了，继续向学校赶去，但是在路过一辆私家车时，无意瞥见后视镜里那个男孩仍在自己身后，鬼鬼祟祟地还不时深呼吸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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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友莲提着早餐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加快了步伐，过了前面那个十字路口就是学校，只要到了那里，光天化日下谅他也不敢……
‘个鬼呀！他怎么贴的更紧了！’
痴汉这种生物她向来以为是隔壁岛国的特产，要不就是互联网的电子宠物，真当现实遇到时冉友莲切身体会到了那种无力，无论她走多快后面的男孩就像牛皮糖一样死死粘着，她不敢跑却又不敢停，生活已经这么糟糕了，无论如何她要挣扎一下！
于是两人在这条三百米长的街道上，在来来往往的人流里，一场无声无息的竞走比赛开始了。
‘他又跟上来了！( ＞﹏＜。)’
‘这姑娘怎么走这么快，火急火燎的是内急？’
…………
‘怎么偏偏是我呀，我又不好看，又土，穿衣又没品……难道是看我好欺负吗？’
‘我去，差点就跟丢了，还好这么有特色的围巾真是少见……’
…………
‘近了！更近了！他加速了！他……他伸出手了！你……你别过来啊！！！’
被抓住左手的冉友莲内心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害怕得想要大叫就被猛地拽回，卡在了喉咙里，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哔哔——”
看着那呼啸而过的重卡，张如意也是心有余悸，这姑娘上个学跟鬼撵着似的走的飞快，差点就没抓住，多吓人啊你说，小姑娘眼睛都泪汪汪的了，张如意表示理解，毕竟不是谁都像他一样生死看淡。
“那个……你没事吧？”
冉友莲看着这个追了她一路的男孩，心里有个小鹿在瞎几把乱撞，差点被重卡创死，你上你也小鹿乱撞，
‘抛开这些不谈，你问就问，老瞟我的叉烧干嘛？’
遇到精神病怎么办？顺从他/她就好了。
“你……你想吃吗？”
‘什么话！你这是什么话！’
看着冉友莲在面前撑开塑料袋，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张如意感觉自己的自尊心正在被践踏，首先我的肚子确实很饿，其次你的叉烧确实很香，但是我苦哈哈跑半天救你就是为了你这一口叉烧吗！别看不起人啊喂！
“再来个土豆饼。”张如意把目光从塑料袋挪开看向一旁，吞了口唾沫，“谢谢。”
冉友莲的心情很复杂，真的很复杂，一方面是今天早上可能吃不太饱，另一方面则是原来真有人尾随别人一路就为了一口吃的啊，还吃了她最爱的土豆饼！（好吧，爱吃土豆饼的人一般不会太坏。）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左看右看自己的打扮也没有特别难看，趁没人注意还嗅了嗅确认没什么异味……
张如意看着身旁一会儿左顾右盼一会儿唉声叹气的姑娘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看都找不到“灵域之主”的线索，其实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她身上并没有灵力波动，当时以为是距离太远，就在身旁的现在可以确认，她和周围那些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那自己又该怎么回去呢……
“e=(′o｀)))唉…………”
“e=(′o｀)))唉…………”
发出同样感慨的两人正因不同的理由苦恼着，沉默着走完了学校前的最后一段路。
“哎哎！同学，你校服呢？”
第一次，主动要上学的张如意被拦在了校门口，我好不容易主动一次，你却让我输得这么彻底！
凸(艹皿艹 )（哥谭小丑jpg）
“呃……那个……我校服还没干……”张如意讪笑着，可恶，学校对学生的压制力即使他两世为人也不能免除！
“不穿校服可不能进喂。”保安大爷向张如意不动声色地努努嘴，示意他向后看。
“明德于心，化成于身，寓教于行，求善求真。这不是咱校训嘛，咱会背的哈哈。”
“咳咳，规章制度就是这样，不穿校服不让进。”从没见过腰杆如此板正的大爷。
眼看大爷油盐不进，张如意急了，
“大爷我可不是校外人员，我有同学可以为我作证的！你问她……”
‘嗯？辣么大个冉友莲人呢？’
四周不在，往前望去只看见乌泱泱的后脑勺，那个方格子围巾女孩正被簇拥着往他视线之外远去，心中焦急的张如意瞥见了校门口的教职工公示牌，灵机一动，清了清嗓子，
“好吧，其实我是校长张雪林的侄子，来学校问一下我学籍的事情，弄完了我就走。”
‘嘿嘿，我要装成老师你可能还要打个电话问问，校长侄子你总得行个方便吧。’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个侄子今天来找我？”
温和的嗓音也抚平不了张如意现在毛剌剌的心，机械而僵硬地转过头，看着那与照片一致的面庞，咧嘴微笑，
“叔父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哈……”
…………
“下次再忘穿校服就别说有我这个叔嗷。”
“好……好的，谢谢叔……”
“还叫叔！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好的，张校！”
张校长背着手离开了，张如意庆幸他似乎真把自己当成马虎的学生，没有计较他扯虎皮当大旗，带着他一起进了校园。
‘有这样和蔼可亲的校长，二中的风气又能差到哪里去呢？’怀揣着这样想法，张如意来到了高二（3）班，正是早自习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冉友莲的身影。
‘咦？人呢？’
张如意其实并不是非要在她身上找突破口，只是现在只有她才是最合适的观察对象，起码这个灵域一定是与她有关甚至是核心的，虽然不知为何没有半点灵力波动，但是那个‘梦’似乎预示了此行的重点，在这个世界，梦境本身是灵域产物之一，解梦也是预言的一大分支，若那不是梦的话……
张如意决定再观察观察，起码现在的处境还是安全的不是吗。
就这样等了半晌直到早自习快结束也不见她人来，蓦地，一缕不安浮上心头，就像‘梦’里那般，心神不宁的张如意再无法坐等，开始循着感觉寻找不安的源头，
‘一楼厕所，没有。’
‘二楼厕所，没有。’
‘三楼……’
‘四楼……’
‘五楼……’
都没有，但是他还是找到了。
隔着天台的木门，他嗅到，风中传来苦咸，那是死亡的味道。
一把扯断门上的铁锁，张如意看见了，那倚靠着水泥墙跪坐在地的身影，衣衫濡湿围巾散乱，低垂着的头让本就厚重的刘海遮住了整张面庞，满是血污的双手捂住的腹部仍在向外汩汩冒着血水，浸湿了校裤和地面并向四周扩散开来，那鲜艳的快到他脚畔“裙摆”让他想起了弗拉格纳尔笔下的少女，即使她现在既不优雅，也不俏皮。
看着那狼狈的少女，张如意想起刚才她踌躇的模样，就这样满身污渍不体面的死去一定很难为情吧，他缓步踩上她的“裙摆”，将外套覆在其上，
冬日的阳光并不算强烈，但他感觉自己的全身似乎都在沸腾，唯有一颗心愈发冰冷，那不是梦，但是相比重卡的壮烈一瞬，过去的十几分钟的折磨更让他愤懑，他从来不是一个理性的人，小时候看《洛洛历险记》金铁兽启动后备隐藏能源会哭，大一点看《仙剑》茂茂卖肉换粮会哭，后来看《未闻花名》也会哭，即使是在戏外都会被角色的遭遇牵动心神，现如今身为戏中人的他怎能保持平静，也许明天又会有新的她活蹦乱跳，但这并不妨碍为此刻的她哀悼。
记忆，是悲伤的源头。
张如意是个幼稚鬼，不管是为了她还是自己，
“冉友莲，我们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