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身份之疑
北风凛冽。
徐元直晨起后,大开屋门。
他走出来感受刺骨的寒风,忽然抬头看了眼天空,自言自语道:“天欲雪。”
徐元直走到母亲所在屋外,轻声唤:“母亲,母亲可醒了?”
徐母道:“吾儿进来。”
徐元直给徐母奉茶:“近日天寒,母亲若非必要,少出屋门。出门要多添些衣裳。”
“好,吾儿也要多穿衣裳。”
“谨奉母命。”
“还有一事,我与汝说想见天祐,汝可曾放在心上?”
“儿记得,定尽快安排。”
见过母亲,徐元直又在屋外站了会儿。
片刻后,他自觉难耐天寒,估摸着屋中一夜的浊气散去了,便又重回屋中,拥炉自弈。
不记得是第几局棋了,徐元直听到走卒通报:“军师,主公说水镜先生特来相会。”
他喜出望外,顾不得整衣,便出门相迎。
徐元直将司马德操接进门,笑问:“先生如何得闲来会?”
司马德操也笑着答他:“吾闻元直投了刘豫州,特来一会。”
“还要多亏先生点拨。先生或不知,此间还有先生之友。”
司马德操闻言站住了,奇道:“哦?是何人?”
徐元直转头低声吩咐走卒去请张翊,然后笑着对司马德操说:“我请他来一见,先生稍后便知。外间风大,先进屋。”
张翊是被敲门声敲醒的。
昨夜见完刘备回来,就已经到了用晚饭的时间。吃完饭他又围着炉子看了会儿书。
在火炉旁边也冷,他觉得差个手炉,虽然说徐庶曾跟他说过有缺的就吩咐仆从,但先不说他们有没有手炉这样的东西,就算有,别人已经每日给他烧火炉了,他还要得寸进尺,有点不大好。
所以张翊早早就上床了,但他没有立刻入睡。他在想,现在荐诸葛告一段落,剩下的请卧龙出山就靠刘备自己了。他要开始想他下一个目标了,他自己都想感叹自己的敬业。
孔明出山后会赢一战,所以战争方面不需要他多考虑。不过赢一战之后就要弃城了。所以最重要的还是取荆州,虽说有了荆州之地立足还不足以对抗曹操,但至少刘备不会再被逼得携民渡江,妻儿都难保全的地步。刘表一定是会让荆州的,问题是怎样才能劝刘备接受?
张翊还没想出什么便睡着了。
这里的人们早睡早起,他就不一样了,早睡晚起。加上冬日天寒,这里衣服也不是很保暖,赖床更厉害。
走卒问:“先生醒了吗?”
张翊慵懒道:“醒了,何事?”
“先生,军师有请。”
“好,稍候。”
徐元直算是张翊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了,虽然是他单方面认的朋友。
书中说徐元直为人至孝,确实不假。前几日又见他为兄弟之死,伤心愧疚,足见他是个重感情的人。
张翊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本就对徐元直有天然的好感,加上徐元直又对他多有照顾,他也就更加信任徐元直。
他现在去见徐元直,只当去见个朋友,所以并没有想多少。何况就算徐元直不邀请他,他也是要去拜访的,他想当面谢徐元直在刘玄德面前为他保密又为他另想说辞。
张翊到徐元直宅院后,刚进大门,就被徐元直拉住。
徐元直道:“天祐来得正好。水镜先生来了,就在堂上,他想见见你。”
张翊直接傻了,他好想挣开徐元直的手,然后有多远逃多远。但他做不到,甚至有些腿软。
他竟然忘了这件事。
司马徽字德操,道号“水镜先生”,是张翊认为的书中最神秘的隐士,仿佛看破了一切。他故作神秘的时候总会说,“好!好!”
他曾来新野找过徐元直,只是当时徐元直已接到伪造家书,奔许昌去了。也就是那时他说,“卧龙虽得其主,不得其时。”后果真灵验。
张翊不合时宜地想,如今因为他救了徐母,徐元直没有走,司马德操这句话大概没机会说出口了。虽然说他投了刘玄德,他就自信诸葛孔明绝对不会有不得其时的情况。如今司马德操没机会说也是好事,他没说就是得其时了,预示着好的结局。
张翊当初为脱困假托水镜之名正因为他的神秘。张翊被张翼德所擒本就是系统所为,他不可能跟任何人说系统的事情,真相不能说出口时本身只能算一个谎言,一个谎言需要编造更多的谎言去圆。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神秘盖住谎言。
可他忘了司马德操是会来找徐元直的,他又对徐元直说过他是水镜先生之友,那徐元直与司马德操相见时,大概率是会将他一起叫来的。
事到如今没办法临阵脱逃,张翊硬着头皮与徐元直一起进了堂屋。
面前人松形鹤骨,确非常人。
徐元直施礼道:“先生,好久没见天祐了吧?我把他带来了。”
张翊也一同施礼,强作镇定地唤道:“先生。”他觉得他现在像一个等待处刑的囚犯。
司马德操上前将张翊扶起,然后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抚掌大笑:“好!好!”
他又看了眼徐元直,不发一言,径直向门外去。
最后他高声道:“玄德公得人,何忧天下不定乎!”
留下徐元直与张翊面面相觑。
徐元直先反应过来,追出去:“先生,不留下一同用饭么?”
一连几日,张翊都心有余悸,寝食难安。他反复回想自己那日的言行,他实在不确定徐元直会不会起疑心。
后来好不容易把这件事放下了,走卒又来通报徐元直要见他,他的心又一下提起来了。外面还下着雪,徐元直有什么事非要见他?——
张翊到时看见徐元直手执黑棋,问他:“来一局?”
原来是邀他弈棋。
张翊强迫自己冷静,慢慢坐到徐元直对面,稳稳拿出一枚白棋。
棋到半局,徐元直忽然开口:“听闻主公一访卧龙冈却不遇孔明,今日探得孔明已回,便又去了。天祐觉得,此次卧龙能出否?”
张翊这几天都在担心他的身份会不会暴露,倒忘了刘玄德近日在拜访诸葛孔明。恐怕徐元直这几天满脑子想的都是卧龙出山的事情,应该没有怀疑他。
张翊越来越镇定,答道:“不能。”
徐元直闻言抬头看他:“天祐何以如此笃定?莫非天祐会卜卦?”
谁人不知刘玄德三顾茅庐方请了卧龙出山,他方才不假思索便答了。张翊觉得他以后要防备一点,不然总被徐元直套了话去。
“我自不会卜卦,不如孔明神机妙算。第一回主公不得见,此必孔明故意为之,以试主公诚心耳。我闻凡事有再一再二无有再三,斗胆一猜罢了。如今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徐元直又落下一子,抬头看张翊:“哦?愿闻其详。”
张翊道:“刘景升年老多病,不久人世,后必以荆州让主公,如何劝主公受之?”
徐元直淡淡道:“主公仁义,必不忍夺宗亲之业。”
“刘琦孤身一人难敌蔡氏,若蔡氏掌权,荆襄九郡将拱手送于曹操之手,何况江东虎视荆襄亦久。”
徐元直微微一叹:“天祐啊,你知道你有时出言过于笃定,我不禁怀疑你是不是窥见天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