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季洛翎的光影
洛千歌苦笑。她的这位好友太聪明了，直指要害。
但她不太愿意说出季洛翎正在遭受欺凌，而且最近已经升级到霸凌的事情。
因为那是季洛翎的个人问题。与其说，把这些问题告诉别人，对季洛翎来说，或许是更大的伤害。
可她也确实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解决办法。她总不能去找那些咒骂季洛翎的家伙，警告他们。
但最让洛千歌担心的，是季洛翎「看起来无所谓」。
可能是作为男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在她面前，季洛翎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最后，她只能叹了一口气，把昨天听说的季洛翎的大致情况告诉了柒婵儿。
最近，关于季洛翎的负面舆论一直在扩散，关于魇兽讨伐事件的扭曲信息，在其中起了一定的作用，而且霸凌也越来越过分。
柒婵儿带着或感兴趣或不感兴趣的表情，摇了摇头，然后用沉闷的声音说。
“你昨天遇到的那些小团体。”
“嗯？”
洛千歌对于柒婵儿突如其来的问题，只能用疑问句来回应。
她昨天遇到的那些霸凌者，是在那个小巷里说季洛翎的坏话吗？
那是在朋友们动用了适当的手段，好好地训斥了他们之后。至少他们不会再公开地对季洛翎说闲话了。
因为她之后也没有再关注他们，所以她觉得柒婵儿关注他们，有些莫名其妙。
然而，柒婵儿似乎跟她有不一样的看法。
“他们的斗篷是什么颜色的？”
“因为他们叫我‘学姐’……嗯，是棕色的。”
外堂弟子，和季洛翎、白无淮是同届同阶。
听到她的回答，柒婵儿扶额，叹了一口气。她的脸上，浮现出更加苦恼的神色。
她像是头疼，按了按太阳穴。她的声音里，也开始掺杂着烦躁。
“首先，我觉得你做得对……”
不出所料，洛千歌的目光，垂了下去。就算她没有那样做，似乎也为对季洛翎抱有不友好情绪的舆论，提供了一个机会。
那是为了救季洛翎的命，她那种状态在试炼中都那样伤害的他，她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再次失忆暴动。
可是因为她的考虑不周，反而伤害了季洛翎。
今年过后，他还有两年的时间要在学院里度过。如果这样的舆论继续下去，虽不至于影响到升入内堂，但到了内堂，集体行动愈发重要。
可柒婵儿的话，还没有说完。她抛给千歌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而且，那也不完全是你的错。”
洛千歌对于那微妙的语气，自然皱起了眉头。那是什么意思？是她的错，但又不全是她的错？
“你到底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
与她认真的反应相反，柒婵儿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她应该好好追问一下，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
柒婵儿仿佛无可奈何，摇了摇头。最后，带着叹息的建议，从她的嘴里流淌出来。
“我只告诉你这么多。欺凌，本来就总是有主导团体的。那些塑造舆论，积极参与欺凌的家伙。”
“那个，锡恩的团体？”
听到她的话，柒婵儿绿色的眼睛瞥了她一眼，又避开了她的目光。她的嘴里，传出一阵呻吟。
“嗯，那些家伙是有的，可是……你动动脑子。如果只是他们，就能营造出这样的氛围，那他们早就动手了，不是吗？”
“……你是说，有新的团体加入了？”
柒婵儿耸了耸肩。她没有回答，可就凭她没有否认，洛千歌也能猜到她的猜测了。
她抱着胳膊，想了一会儿。新的团体加入了，为什么？
现在还不得而知。可是答案很简单。
“那么，只要把那两个团体都干掉，不就好了吗？”
“所以现在什么”
柒婵儿愕然抬头，迎上那双熟悉的赤瞳，但其中燃起的光焰却无比陌生。
“我必须做到，无论如何。”
这是洛千歌她的责任，她希望季洛翎不要再因为她而受到伤害。
柒婵儿苦笑了，她知道她没法劝动现在这位好友了。
只有一个问题，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个散播季洛翎谣言的团体。
她是知道的，对季洛翎攻击性十足，又对洛千歌毫无恶意。
至于该怎么办，她现在还没有想出答案。她应该再仔细想想。
洛千歌也在思考该如何行动，至少在她看到季洛翎第二天的表情之前，她是这样想的。
季洛翎最近的一天，是清晰的。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光明与黑暗如此分明。
在那之前，他的一天，总是被阴影笼罩着。
灰蒙蒙的一天。挥剑，吃饭，听课。他忍受着与前一天毫无区别的一天，只想着剑。
可这些天，不一样了。因为他的日常生活中，逐渐出现了一个叫做“光明”的东西。
它是温暖的，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会一点一点地渗透到他的心里。
那是一个他最初没有察觉到的变化，就像雨水渗透进岩石一样，悄无声息。
可是，在某个时刻，他开始期待着与某个女人相处的时间。就像被驯服的野兽，等待着与自己共享羁绊的伙伴。
人类，也和动物一样。追求快乐，逃避痛苦。季洛翎也是如此。
最近，他和洛千歌在一起的时候，会感到快乐，而没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通常会感到不快乐。
很多人嘲笑他，鄙视他。如果只是这样，那还算幸运，可是那些咒骂他母亲的，欺凌他的声音，正在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他的精神。
但是他是季家人，他不该因为这种事而失态，想想父亲，想想大哥，他们不会在意，他们不会出手。
思考如此顺畅，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夹杂着嫉妒的欺凌，可那是自负。
当一种认真地嘲讽他，骚扰他的氛围形成后，一种他无法想象的批评和骚扰，开始了。
原来触及他的家人，还被认为是一种禁忌，而现在，连这个禁忌也被打破了。
因为，在有人质疑这种氛围之前，已经有很多人被卷入其中了。因为人类是社会性动物。对于团体做出的行为，他们的解释也很简单。
除此之外，也是因为季洛翎最近在实力方面，失去了很多自尊心。
在那之前，季洛翎很少经历失败。就算如此，在面对他想要战胜的对手，他的同父异母姐姐时，他每次都不得不承受痛苦的失败，可是在其他情况下，他的天赋和努力，通常总是能取得胜利。
可他这些天呢？
他在千歌前辈面前，连一招都使不出来，就被打败了。在下周的比赛中，洛千歌在最后一刻被刺伤，不得不交出剑。
除此之外，就在不久前，他因为没有听洛千歌学姐的建议，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幸好洛千歌学姐那日展现的实力超乎想象，否则他现在一定还在为负罪感而苦恼。
他的自尊心崩溃，这是必然的结果，而取而代之的，是对洛千歌的敬佩和爱慕之情。
千歌前辈不仅善良友爱，而且擅长实战。说到打架，她或许比容易犯错，或重复犯错的他，要厉害得多，而且还很漂亮
但，最重要的是，洛千歌前辈是他唯一的“朋友”。
季洛翎现在还只是在摸索“朋友”究竟是什么，可是，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它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光明。
和千歌前辈在一起的时候，他会感到快乐。
每当她漫不经心地对他微笑，或为他苍白的脸色担心的时候，他的心都会怦怦直跳。
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时，他的脸会发烫，忽然意识到与她的距离时，他会惊讶地迟疑。
他也犯了很多错误。即便如此，千歌也没有责怪他，也没有咒骂他。
最近，只有她一直对他微笑。所以，季洛翎觉得，千歌是特别的。
除了家族，他会为千歌前辈而战。
季洛翎称赞过去的自己，幸好鼓起勇气，去请求洛千歌给予他指导。如果不是那样，他们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关系。
如果那样，会发生什么事呢，季洛翎光是想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的生活中，将不会有阳光照耀。他一定会在无数人的嘲讽和批评中，度过灰暗的一天。
如果洛千歌学姐在，就算那些欺负他，骚扰他的人，也会闭上嘴，什么也不说。
季洛翎站在她身边的时候，感觉自己像到了另一国度。安逸，静谧，美好。
“友情”是如此令人激动，如此美好的感觉。季洛翎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会在夜里偷偷地想起洛千歌前辈，温柔地笑起来。
然而，有光就会有影，与光明相比，阴影就显得更加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