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义结金兰(三)
“吴先生,你洞若观火,看来思考战事久矣!不愧为江湖高明之士呀!莫不是真应验了那句古话:高手在民间,智多星出草莽呀。哈哈哈!”麻矬子佩服他的聪明智慧和独特眼光,大加赞誉。
“过奖了,过奖了?!鄙人身为辰州府人氏,自小喝沅江水长大,眼见家乡生灵涂炭,焉能袖手旁观?吴某平生也想做有益于家乡的事,但人微言轻,空有古怪的想法,坐而论道,只能纸上谈兵,却不知如何知行合一呀?惭愧呀!”
“听君一席话,麻矬子心中豁然开窍,激情澎湃。我马上启程前往义军通报,愿意做个牵线搭桥的和事佬,不晓得可行吗?”
“做事在人,成事在天,世上万事万物原无定数,输赢轮转回头空,君臣将相终为土,君子干事贵在顺势而为不留遗憾呀。”
“吴郎中高见,拙夫不妨去一试呀!”麻矬子深为感动。他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儿,说:“哦,老夫怀揣黄金一根,特奉为诊费,还望吴郎中笑纳。”
麻矬子从贴胸口袋里掏出一根黄灿灿的金条,双手奉上。这是他游历四方的备用盘缠,不到万不得已不用。
“唉,麻老弟,你见外了,把我当成了什么人呀?贪财奴?啬吝鬼?市井之徒见钱眼开?!祖上赐荫,上天垂怜,手上功夫,不足挂齿,何劳你重金相赠呀?”
“吴郎中,咱麻矬子是个直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坑人,不骗人,不藏花花肠子,亦不愿吃亏,出诊前说好奉送双倍诊资,决不能失言!不然的话,今后我麻矬子行走在江湖上,人家还不戳断我背脊骨,唾沫淹得死我呀?!一喏千金,信义为重!”
“麻老弟,你果然是忠义豪爽之人,老夫交定了你这个好兄弟!”
“生死之交一碗酒呀!咱兄弟喝下这一碗盟血酒,今生今世永结成铁血弟兄。”俩人都是性情中人,话缘投机,相见恨晚。
麻矬子激动地寻来干净的土碗,拎起自己的酒壶沥酒,却发现壶中无酒。他才想起在野外宿营多日了,酒葫芦里的酒早已喝干了,没法沽酒。他尴尬地讪笑道:“嘿嘿,见笑了!连日繁忙,酒壶告罄,不曾沽酒了,这如何是好呀?”
“哈哈哈,麻老弟不拘小节呀,看得出是豪爽耿直之人。来,喝我的!我这是药酒,自家酿的,有点儿辛辣劲,不晓得合不合你的口味?”
“行!你这药酒抵得上琼浆玉液,是神仙喝的,我这凡夫俗子也破例一回呀。”
“好。咱俩干了盟血酒。”吴华陀赞同。
“两位大哥等等!”突然,他俩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叫声,吓了他们一跳。
“两位好大哥,小弟这条命是你们给的,牛保这辈子唯两位大哥为马首,愿意生死追随。我也要参加喝盟血酒。”恢复意识的牛保听到了他们的交心话,心存感激之情,挣扎地爬起来,也想参加拜把子。
“好、好、好!不瞒吴大哥,我与这位小兄弟过命了,早已结为生死兄弟。我们三个一起拜,不知吴兄意下如何?”
“麻弟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没得说的!”
麻矬子看到吴华陀并不反对,心中得意,一下子结交了两位生死兄弟,让他兴奋不已。
“吴大哥,你年长为兄,我算老二,小兄弟年齿小,排老三吧。哈哈哈!”麻矬子端起土碗,咬破左手中指,把血滴入酒中。吴郎中用手术刀刺破左手无名指尖沥血。牛保挣扎着坐起,用匕首扎破手臂放出血来。麻矬子收集三人血液,晃动土碗,让血水和酒液充分混合,准备举行结拜仪式。
三人面朝东方。麻矬子朗声道:“苍天在上,日月明鉴,我麻矬子、吴华陀大哥、牛保老弟,今日在此地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月同日生,但求同月同日死。从今以后,盟血结义,永结同心,生死相伴!”
“大哥,你为兄长,请先喝。”麻矬子把土碗里的盟血酒递给了吴华陀。
吴郎中接过碗低头喝下一口,又传给了麻矬子;麻矬子猛喝一口又把酒碗传给了牛保;牛保喝完了酒,把碗又退回麻矬子。
麻矬子高高地举起土碗朝着洞壁奋力砸去,“咣当”一声巨响,碗碎了。他宣誓道:“若违誓约,如此土碗,粉身碎骨,不得善终!”
“若违誓约,当如此碗,粉身碎骨,不得善终!”三个人庄重宣誓,义结金兰,完成了结拜仪式。之后,三人分吃了馒头、烧饼,填饱了肚子,商量今后的去路。
“二弟,如今事毕,可有什么打算?”吴华陀年长想得远,询问麻矬子。
“吴兄,我打算先送牛保老弟返回义军继续疗伤,然后,再去姚家堡回信。姚家堡举村迁往浦市古镇,我要去那里当教头,会暂住一段时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兄弟会再见面的!”
“二哥,我伤口痊愈后,马上去浦市找你。”牛保感激麻矬子的救命之恩,准备追随他走。
“大哥如何打算?”麻矬子和牛保一齐含笑望着吴华陀。
吴华陀捻着胡须沉思一下,说道:“疫情还没控制住,战事也一时难以了断,我暂且寄居在壶头山。尽力救治患者,阻止瘴疫的蔓延,也算尽到郎中的本份吧。待战事稍为平缓后,我在辰州府吴记医馆等你们来。”
“好!咱们兄弟一言为定,各自保重,后会有期!”三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从此,三好汉结义的传说在沅水流域流传千年,让后人称颂!
“少爷,歇歇脚吧,我实在走不动了。听我爹爹讲,去苗王谷大人要走上三天三夜,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一直走,莫歇脚,就到了。”鹞眼年纪小、人精瘦,连续走了多天山路,肚子粒米未进又饿又渴。他实在迈不开步子了。原来,他们在山中迷失了方向,蔸蔸转转绕了不少的弯路,在上百里的苗王山中转圈子,耽误了行程。
“鹞眼,姚先生常讲,吃得苦中苦方做人上人。你再坚持一会儿吧,马上就到了!”姚沅江鼓劲打气。他也不晓得还有多少路程要走,反正往最高的山峰爬去就一定能到的。俩人心中只恨山峰太多了,爬完了一座山,又发现更高的山峰在等待着他们。
“少爷,我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两眼直冒金花,先找点吃的吧?!”鹞眼瘫坐在山石上,赖着不肯走了。他双腿发软,体力严重透支。
“你等等。我去采些野山果充饥。”姚沅江少爷咬牙坚持着,他钻入树林里去寻找大山里的野果子充饥。
眼下正是冬至前后,山麓树木换季,森林色彩斑驳,如同一座美丽的大花园。满山满岭的山茶花盛开了,洁白如雪,一片连一片,绵延数十里。茶树上结满了茶苞,一枚枚,一树树,像悬挂的白色桃子随风摇动,又像纸糊的小灯笼散发出清香。饥肠辘辘的姚沅江少爷看见山果心中大喜,欣喜地叫道:“有茶苞吃,救得我命呀!”
姚沅江晓得这种山中果实叫茶苞,能吃,能充饥,味道儿有点儿酸酸甜甜的。阿妈家的岩鹰表舅曾送给他好多野茶苞,让他尝鲜呢,味道至今还忘不了。
他骑到树杈上,一边吃得满嘴水渍渍的,一边高兴地朝同伙呼喊:“鹞眼,好多好吃的茶苞哟!真甜呀!我撑破肚皮了!”
“少爷,有么子好吃的呀?快给我分些,救我命呀?”疲惫不堪的鹞眼瞧见姚少爷从茂密的树丛中钻出,头上挂了枯叶,手里提着用外衣扎成的袋子,袋中装满了白色的果苞。他双眼顿时放光,来了精神,饿扑过去,抓得山茶苞狼吞虎咽的大口嚼起来。绿色的果汁溢出嘴角,弄湿了胸前衣服,他也顾不上了。
姚少爷笑着劝慰:“鹞眼,慢点吃,别呛着,你是饿死鬼投胎呀!怎么样?跟本少爷走,你不会饿死吗?!”
“少爷,你真行呀!救得我鹞眼性命了!这山果又甜又好吃呀,比得上神仙果子!”鹞眼姚连江人小鬼精,吃了野山果,填了肚子,心存感激,言语也学得乖巧,巴结少爷:“少爷,我这辈子铁定跟你走,一生一世都不分开,谁要是讲假话,天打雷劈!”他举手朝头顶蔚蓝的天空指去,手指残留的果汁往下流。
两个少年风卷残云,把采来的山茶苞吃去了一大半。他们拍拍胀胀鼓鼓的肚皮撑得吃不下,这才罢了手,躺在岩石上歇息,惬意地晒着冬日暖阳。
武陵山野果野物多,两个少年从小习武,跟着大人们上山采药、打猎,埋地套、擒麂子,懂得在森林中生活的基本常识。他们进入森林就地取材解决吃食。他们一旦脱离了大人们的视线和约束,释放了天性,如同鸟出笼、鱼入渊、虎归山、鹰高飞,逍遥自在快活,乐在其中,全然不晓得家中父母的担忧和操心了。
“鹞眼,苗王谷真的藏有仙书?你听准了吗?是你爹爹讲的话吗?!”姚沅江瞪着大眼盘问同伴。他怕愿望落空。
“谁骗你是小猫小狗!我爹爹讲的,的确是鬼谷子藏的书,千真万确!鬼谷子是世外仙人,他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来去无踪,寻常人找不到他的。”
“他把仙书藏在哪里呢?”姚沅江眺望着郁郁葱葱的群山默神。他渴望找到鬼谷子的仙书,祈盼早日练成腾云驾雾的高强本领。
“啊也,少爷,我记起了,好像藏在祭洞里。”鹞眼激动地跳起来,努力回忆起偷听到的爹爹的话。上回,他在浦市姚家大院偏房睡觉,半夜醒来,偷听到厅堂里爹爹和黑袍人谈江湖怪事。他激动得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和姚少爷拿到了那本仙书。他们都变成了傩戏中手执钢鞭打妖魔的黑白双煞。他开心极了。
“祭洞呀?!那不能去,去了要被砍头的!我岩鹰表舅讲的。”姚少爷意识到事情的危险。
“要砍头呀?我也不晓得。少爷,我们要不要去呀?”鹞眼有些胆怯,心里亦打起了退堂鼓。
两个少年都不吱声了,他们内心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姚沅江心想:“不去吗?回家要挨爹爹打,啥本事也冇学到,讲出来又丢人现眼。去吧?一定要把仙书找到。我和鹞眼躲在山洞里练成绝世武功,就不会有人敢欺负自己了;跟爹爹也好交待呀?!”
“去,当然要去!”姚沅江坚定了信心,肯定地对自己说。
“那好去吧!等我长大了,我要做天下第一剑客!”鹞眼看到少爷铁了心,他也要追随。
两个少年吃饱了野果,喝足了山泉,恢复了体力,重振信心,他们带着美好的憧憬又朝着高高的苗王山顶峰爬去。懵懂的少年们毫不顾及将要遇到的危险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