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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义结金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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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夜幕笼罩了悬崖及周边的水面,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一切物事都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这是狩猎的好时机,真正的猎人喜欢在夜间出击。

    麻锉子换上夜行衣打扮停当,溜下了悬崖,小心地避开岗哨,一个人偷去敌营踩点。他故意兜了一个大圈子,七拐八弯的,伏地潜行,避开了中心营帐,奔向东南角方向,离崖洞渐行渐远。

    不多时,他发现了大营栅旁有一顶毫不起眼的帐蓬。那顶帐篷乌漆抹黑看不见一丝光亮,他凝神倾听了半晌,也不见帐内有动静。麻矬子心中窃喜,以为是无人看守的物资仓库,正好潜入帐内,搜刮到一些食品和药物,顺手牵羊,也不枉此次偷营。

    他正要蹑步闯入,突然,那顶军帐门前灯火一亮,从里面钻出来一位青年军官。那军官身披铠甲,腰佩军刀,急匆匆地朝大营深处走去。乘一闪而过的空隙,麻矬子暼见帐内隐藏着不少青年官佐。他们一个个肃穆无声,帐外却一丁点儿看不出端倪。

    “奇怪了?”“这是什么鬼地方呀?有重兵把守?”麻矬子心里疑惑。“情况出乎意外,帐内藏有人马,阵势非比寻常呀?像是要刻意隐瞒这一切。”

    麻矬子暗自惊诧,又见门帘一掀,灯火再次外泄,光亮里走出来一位身披盔甲的瘦长人影。这次,麻矬子瞧得更清楚了,军帐内还有暗哨把守,外松内紧,戒备森严。

    “好险呀!”麻矬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幸好自己未冒险闯入。他原认为是一座普通的营帐,又远离大营,疏于防备,庆幸自己捡漏了。“谁在这里发号使令呢?”采用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隐蔽方式,像是有人刻意为之。“不会是马援驻扎在这里吧?这老儿不仅悍勇骁战,而且老谋深算,扎营布阵的阵法异于常人。他不按训典,坐镇于中军帐内,反而混淆在普通军帐里,让人匪夷所思。当真是兵不厌诈。那曾想误打误冲探到了敌军的指挥部?”

    一支巡逻队打着火把巡查过来,麻矬子赶紧潜伏到帐篷后面。军帐毡布遮蔽得非常严实,没有一点儿缝隙可寻,听不清帐内人说话声。麻矬子掏出随身携带的锋利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割开了毡布的一道口子,用手指轻轻地撑开,从里面透出一丝光亮,在夜色里显得明亮、刺眼。

    麻矬子凑近光亮往里瞧,吓了自己一跳。他瞧见军帐内的一群人围在大木盘旁,静听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比划。

    “哎哟!那不是大米盘吗?”看到木盘中间堆放的白色大米,麻矬子豁然想起了民间的传说。

    伏波将军马援行军打仗有一个特别嗜好,喜欢用白色大米建构作战地形盘,指挥部队。在米盘中模拟出山川地貌,标明部队攻击线路,分析战局,贯彻部署战略战术意图,其作法深入浅出,使人一目了然,简洁易懂,让下级很快明白上级命令,深得广大官兵的青睐。

    “马援在研究战术?”麻矬子心情激动也非常惊奇。他想不到自己瞎猫儿撞上了死耗子,捡到了大便宜,偌如能探听到核心情报,立下奇功一桩呀!

    “有阴兵!”“阴兵偷营来了!”士兵们惊恐地叫喊。

    “捉拿阴兵!死活不论!决不放走一个!”接着有官佐大声指挥,外面传来骚动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刹那间,大营牛角声声,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火把晃动,炸开了锅。一队队巡逻兵四面叫喊着搜索擒拿。

    “难道自己被发现了?”麻矬子心中大惊,紧张地环顾左右,发现官兵并不向他扑来,而是朝着别的方向追去了。他猜想一定是另外有人偷营被官兵发现了。

    紧急呼叫声惊动了马援和扈从。他们警觉起来,迅速抺平了大米沙盘,吹熄了灯烛,一队人马簇拥着主帅向外营转移。部分兵勇打着火把认真地搜索军帐内外,防止敌人混入。

    “阴兵在这里!!”一个兵丁发现了躲藏在军帐后面的麻矬子,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看到敌人朝自己扑来,麻矬子心里晓得,兵丁错认他是阴兵的同伙了。

    “不得放过!擒活的有重赏!怯阵者斩无赦!”有一官佐挥刀高喊督阵,指挥兵丁围攻上来。

    麻矬子眼见行踪暴露,只得改变策略,他变偷袭为强突。他不待敌人包围圈合拢,迎面打倒了冲锋在前的几个兵勇,一个箭步冲出,朝着沅江方向突围,引得一群人跟在后面呐喊追击。

    “怎么会出现如此强悍的高手呢?”须发花白的马援老头在转移途中,也看到了麻矬子左突右闯如履平地的高强本领,心中不免吃惊,暗叹五溪蛮夷高手如云,神秘莫测,防不胜防呀。

    马援自从主动请缨进入苗疆平定叛乱以来,越来越感到吃力和困惑了,五溪蛮夷的顽强抵抗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他自信走南闯北征战多年,经历过无数战事,剿灭过许多凶狠的敌人,而像这般死打难缠的顽敌倒还是头次遇见。他们毫无章法,胡搅蛮缠;游击运动,骚扰袭营,日夜死战,不停不休;搞得对手如坐针毡,如同粘上了牛皮糖,摔又摔不掉,打又打不了,使得讨伐者精疲力竭毫无办法。战事陷入胶着状态,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重新研究战法,改变战术,高度重视这股野蛮而又顽强的抵抗力量。

    马援嫌帅字营旗帜太过招眼,容易受到敌人攻击,预设了多个秘密的藏身地点。官军狡兔三窟,每天转移指挥部,居无定所。军队布防上采用了内紧外松的策略,以蒙骗敌人,诱杀敌人,破解被袭扰的困境。

    僵持数月毫无战果,让马援疲于奔命,他又染上瘴疠,更觉心神不宁,饮食无味,人显得十分憔悴。他进入沅江征剿以来一直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咯咯咯……”马援急火攻心剧烈地咳嗽起来,突然感到嗓子眼一热,朝地下吐出一口浓痰,才稍解不适的症状。他用手帕揩拭嘴角发现了血迹,心中暗自叫苦!他害怕引起官兵的恐慌,动摇了军心,强忍着不敢声张。他在众亲兵的保护下,匆匆忙忙地朝着新的隐蔽行营转移。

    马援的咳嗽声也传入麻矬子耳中。颇懂药理的麻锉子猜想:“马援咳嗽异常,气虚火旺,内外交困,身子骨怕是经不起折腾了。”

    军营帐篷被人放了火,熊熊燃烧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混乱的人群如同鬼魅在大营里乱舞,有救火的,有抢救财物的,有追击阴兵的,有流动看守的……黑暗中人声嘈杂,敌我双方都弄不清虚实,场面极度混乱。

    麻矬子艺高人胆大。他东一拐西一窜,迅疾地摆脱了追兵,趁乱闯入了一间挂有干葫芦和杏字旗的帐篷躲藏起来。追击的兵丁们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嗡嗡地乱扑,另一个方向追击偷营人的呐喊声吸引了围剿的官兵。他们在黑地里朝着有呼叫声的方向涌动,呐喊声渐去渐远。

    麻矬子躲入帐内,借助竹篾灯笼发出的昏黄灯光偷窥,依稀可辨室内景物。军帐里弥漫着浓洌的中草药味,靠里摆了一排药柜,麻矬子心中明白,自己凑巧闯进了医馆。他看见帐门外悬挂的白色葫芦,就打定了主意,今夜要掳一位郎中帮助牛保佬弟刮毒疗伤。

    在武陵民间流传悬壶济世的习俗。行医人通常在医馆的门口或腰间挂上白色葫芦,以表明自己的郎中身份。

    “半夏、槟榔、人参各一钱,麦冬、茯苓各三钱,陈皮、甘草、枳壳、柴胡、白术各五分,五味子五粒,用水煎服,可消瘴,治疮疮,袪邪气,强体魄。”一个戴巾纶身穿青布长衫的老夫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在灯烛下专心翻检药物。他把草药分类摆放,按斤两秤出,然后用皮纸打捆包扎,忙得不亦乐乎。柜台上整齐地摆放着许多捆扎好的药包。

    麻矬子听见郎中洋洋自得的吟咏,晓得他是个书呆子,心中暗生一计,决定智取。

    “吴郎中,救命呀!”麻矬子放下门帘,朝里轻唤一声,大步跨进了帐篷。他早已瞧见郎中身后悬挂的一面锦旗写着‘吴华陀’几个大字,猜想对方姓吴。

    “来者何人?深夜到此,有何贵干?”吴郎中睥了一眼来人,远远地望见厅上有一个矮小的人影。他眼睛近视,帐内灯光昏暗,瞧不清来人面目,远远地质问一声。

    “吴郎中,我是村东头的麻老倌,近因家人染上瘴疾,病毒緾身,卧床不起,情势紧迫,故深夜冒昧上门求诊。”

    “瘴毒染身?又一家中了瘴邪。可恶,确实可恶!欺人太甚!瘴者乃山川厉毒之气郁蒸所致,待我吴华陀熬制药剂,广济世人,以解救民众之苦难也。”

    临近七月,酷热高温潮湿,武陵地区出现暴疫,兵卒和民众陆续感染上了瘴毒,哀鸿遍野,不断有人上门求医,吴华陀早已见惯了这一切。

    吴华陀是辰州府人,祖上世代行医,因军营开始流传瘴疠,不少士兵病倒了,影响了战斗力,马援下令广寻名医救治,他被临时抓伕来到军营为士兵治病。

    马援将军令士兵在军营外搭建了临时应急草棚,又大量购买药物,全力救治病人。应急草棚军民混用,附近染病的村民也时常前来求诊,吴华陀并不在意,只要有人登门求诊,他都会全力以赴地去救治。

    “吴郎中,家弟染上恶疾,近日卧床不起,粒米未进,命在旦夕,还请您连夜出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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