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云深备礼
“叔父，忘机告退。”蓝忘机拜别叔父，又吩咐手下的门生，抓紧时间追查羽毛相关的事宜。
“去吧，今日我亲自去兰室授课。”蓝启仁今日授课时，也忍不住给学生们弹奏了蓝忘机呈上来的曲谱，内门弟子很是惊讶，纷纷表示，此曲激昂奋进，弹奏手法更为复杂多变。这并不是姑苏的调子，难不成蓝老先生独辟蹊径？
“先生，此曲可是蓝氏最新的谱曲吗？为何与之前我们学的迥然不同？”
“先生这是您亲自写的战曲吗？”一学生自然而然的认为只有蓝氏才能谱写出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曲目，骄傲不已，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蓝启仁摇了摇头，扬起下巴道：“魏无羡……” 话还没说完，下面又开始叽叽喳喳。
“夷陵老祖果然是夷陵老祖。”
“夷陵老祖是我的偶像，人狠路子野。”
“怪不得含光君对他照顾有加。” 蓝启仁听着听着就吊起眉头，一掌拍在案板上，怒道：“都给我安静，长辈话还没说完，你们就开始窃窃私语，是不把蓝氏家规放在眼里吗？刚刚私自议论的，家规三百遍。”
蓝启仁一宣布家法伺候，底下噤若寒蝉。他这才继续摸着胡子说道：“是魏无羡夜猎时获取的一段失传已久的曲子，此曲名叫《广陵散》，谱曲者是为名士，名为嵇康并非姑苏蓝氏谱写的，但是姑苏蓝氏有义务将此曲发扬光大。你们记住，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切记不可背信弃义，更不可爱慕虚荣。”
“受教了，先生。”蓝氏子弟们异口同声的答道。
日上三竿，魏无羡终于醒了，蓝忘机手上堆起的书卷已经厚厚一摞。
“魏婴，你醒了。”蓝忘机听见床上有动静，放下书卷。
“蓝湛，我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魏无羡揉了下眼，被刺眼的阳光晃到，接着喃喃自语道：“恐怕已经不早了。”
“魏婴，穿好衣服，先用膳。”蓝忘机动手给魏无羡披外套。
“啊啾——”魏无羡皱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心里道，难道是昨天去了极寒之地那短短的一阵功夫就害了风寒，不至于吧，我夷陵老祖再怎么柔弱也不至于成这个样子。
魏无羡接过蓝忘机的衣服草草两下裹在身上，抬头想问蓝忘机何时睡的，结果对上蓝忘机泛着红血丝的双眼，改口道：“蓝湛，你不会一晚上都没睡吧。”
“叔父已经看过曲谱，很满意。”蓝忘机避重就轻，手上又给魏无羡加了一件厚重的外衣。
“蓝湛，你也太拼了吧。”魏无羡嘟着嘴，拒绝了那件颇为厚实的外衣，继续狡辩道：“肯定是有人想我了，怎么一醒来就不停打喷嚏。”
蓝忘机像是没听见似得继续往魏无羡身上披着外衣，还顺手打了个结。 “含光君，魏前辈。”
“说曹操曹操就到，原来是你们两个小鬼想我啦。”魏无羡朝蓝忘机挑眉，笑着起身开门迎接两个小鬼。
门刚一打开，蓝景仪就一头扎进魏无羡的怀里，蓝忘机瞪了蓝景仪一眼，他立马和魏无羡分开乖乖站好，躲到蓝思追身后。
魏无羡倒是毫不在意，一手一个拉着思追和景仪往屋里走，“思追，你这怀里抱着什么呢？”
“嗨，早上思追拉着我去后山挖的胡萝卜，新鲜还带着露珠呢。”蓝景仪抢先答道。
“是去喂兔子的吗？”魏无羡盯着这些胡萝卜就没有食欲。 蓝忘机递给魏无羡一双筷子，又打开食盒把小菜摆好，每一盘都红彤彤的，魏无羡看着就觉得胃口大开，夹起筷子大快朵颐。
“你们别光看啊，坐下了一起吃。”魏无羡招呼他们仨，蓝忘机和两个小辈依言坐下了但是并没有要一起就餐的意思。
“含光君，改口味了吗？”蓝景仪有疑必问，蓝思追则是笑而不语。
“他喜欢。”蓝忘机望着魏无羡轻声答道，嘴角浮现微不可查的笑容。
蓝景仪和蓝思追被这一口狗粮堵得死死的，不再言语。
魏无羡无比淡定的回了一句，“蓝湛，你不愧是我的知己。” 魏无羡风卷残云般吃完一桌子的小菜，这才瞅着桌上的一堆萝卜顺眼起来。
蓝忘机默不作声的去取来拜帖。 “思追，你一下子拔这么多萝卜，小兔子能吃的完吗？”魏无羡用两根手指捏起还带了露珠的胡萝卜仔细翻看。
“那可不是给小兔子吃的，是吧？思追。”蓝景仪朝蓝思追努嘴。
“不是给小兔子吃，难不成是给小苹果吃的？小苹果可不爱吃这些。”
“魏前辈，这些是要拿去金鳞台的。”蓝思追及时答道。
“啊？”魏无羡一脸懵。
“还不是上回，大小姐又突然不高兴，思追说等他生辰给他带礼物，这才有所好转。”蓝景仪道。
“咦？金凌喜欢胡萝卜吗？”魏无羡可从来没听说过，倒是知道金凌爱挑食，绿叶菜类经常挑出来。
“思追上次问我金凌喜欢什么？我就想起来有一回夜猎我跟他说思追小时候和兔子玩，还经常和兔子一起分食胡萝卜，大小姐貌似很向往的样子。我猜金凌肯定对我们云深不知处培育出来的胡萝卜垂涎欲滴。”蓝景仪一脸自豪的说，看来送萝卜作为礼物是他出的主意。
“奥~”魏无羡意味深长的吹了个哨子。
“蓝湛，我突然有了个主意。”魏无羡接过蓝忘机手中的拜帖，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到金凌的生辰了。
蓝忘机给了魏无羡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魏无羡笑着舒展开双臂，仿佛如释重负又仿佛胜券在握的样子。
“我在莲子上雕刻符篆效果很不好，还经常划破手指。因为看不清，符篆常画错，所以真是浪费了很多莲子，现在看到这根萝卜真是豁然开朗。”魏无羡摸着滚圆的肚子，旁若无人的夹起还带着露珠的萝卜给蓝忘机展示。
蓝忘机见萝卜上还有泥巴，勉为其难的也用两根手指接过来仔细端详。他翻转看了一圈，很快看出了魏无羡所说的诀窍。萝卜上了露珠滚动，透过露珠甚至能看清表明的纹理，十分清晰而且毫不费劲。
“未尝不可。”蓝忘机朝魏无羡会心一笑。 蓝景仪被他家含光君的笑容晃的停滞了几秒，自从魏前辈来了云深不知处，含光君真是表情都生动了许多，更加平易近人了。
想归想该问还是要问的，于是蓝景仪又开始发问道：“所以魏前辈为什么要在莲子上雕刻符篆啊。” 魏无羡咳嗽了几声，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朝蓝景仪晃了晃手上拜帖。
“景仪，魏前辈这是给金小公子准备贺礼呢。”蓝思追提醒道，顺手给魏无羡面前的茶盏填满了水。
“奥，那为什么……” 魏无羡压低眉梢，抬手拍蓝景仪的肩膀，哑声打断他的发问，道：“还是要谢谢你啊，景仪。”
“谢我什么？”蓝景仪又有了新的疑问。 魏无羡竖起食指在嘴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显然这个话题要赶紧结束才好，十万个为什么蓝景仪就连夷陵老祖也难以招架得住。
“听他的。”蓝忘机道。 听含光君这么说，蓝景仪话都到嘴边这才艰难的咽下去。
“思追，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和温宁一起夜猎啊？”魏无羡从怀里掏出一片羽毛递给蓝思追。
“是啊。”蓝思追声音有些犹豫，不过总算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魏无羡见蓝思追眼神有些闪躲，便猜出他是怕蓝忘机听了之后不高兴。
了然的笑道：“放心，含光君不会罚你的，对吧？蓝湛。” 蓝忘机当然不会拒绝。
蓝思追这才收好羽毛。 “这是什么？”蓝景仪又好奇的凑了上去。
“思追，你把这个给温宁叫他帮我查一下这根羽毛的来历。”魏无羡神色难得的严肃起来，叫蓝景仪也噤了声。 送走了两位小辈，魏无羡主动裹紧披风，脸色有些微红，蓝忘机伸手覆上他的额头。
“魏婴，是在极寒之地染上的风寒？”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倒是这个怎么做？”魏无羡指了指桌上留下了的一根萝卜。水珠的形状极难控制，而且必须是双面凸起才有效果，要找什么来装好这滴水珠。
“无妨，我来，你先休息。”蓝忘机知晓若是不按时做好手串，魏无羡一定不能安心休息。
“蓝湛，你去哪？”
“去去就回。” 蓝忘机劝说魏无羡先躺下，去了叔父的住所。
“忘机，你这么急匆匆来所为何事？可是清河的刀灵又封印不住了？”
“刀灵的事暂时已无大碍，我想向叔父求一样东西。”
“说吧。”蓝启仁心道只要你不被魏无羡带坏了，要什么不行。
“和田玉。”蓝忘机道。
蓝忘机向叔父要的和田玉可不是普通的玉石，它是不久前来蓝氏听学外门子弟送给蓝启仁的拜礼。 既然是拜礼肯定是最好，这块玉石像玻璃一样透明。
和田玉透明的越高，质地越好。物以稀为贵，送上这种拜礼，蓝启仁自然心花怒放，欣然接受。
“君子如玉，忘机你佩戴玉石，应时时警醒自己道德修养与品格应像它一样。”蓝启仁拿出锦盒放在蓝忘机手中。
“多谢叔父。”蓝忘机郑重其事的双手接过来。
蓝忘机的去去就回，就是真的去去就回。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返回了静室。
如他所料，魏无羡果然没有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休息，而是坐在桌边手里握着一只毛笔写写画画些什么，不时传出几声咳嗽声。
午后静谧的很，蓝忘机推开门的一刹那，阳光毫不吝啬洒向魏无羡的身子和脸上。 鲜红的发带随意而舒展的夹在黑发丝中，衬得他的面庞更加苍白，美的惊心动魄。
恰好这时魏无羡听见门响，微微眯着眼朝蓝忘机笑了。 这个微笑脆弱而甜蜜，触动蓝忘机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一时间有些不真实的错觉，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又无能为力。
这一世，说什么也要保魏婴平安喜乐。 望着魏无羡苍白的脸上慢慢扩大的笑容，蓝忘机一时间喉咙发紧，鼻间涌上的酸意逼红了眼眶。这偶然流露的一点脆弱又被他硬生生的压下去，整个人看上去如淬血的刀刃，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魏无羡察觉的蓝忘机周身阴暗的气场，并不畏惧反而笑嘻嘻起身拉着蓝忘机去看他新绘制好的图纸。
蓝忘机递过锦盒给魏无羡又接来图纸来查看。
“你是不是去见你叔父了，可是我又犯了你家什么家规害的你被叔父责罚了？” 魏无羡一看到锦盒上面写的什么“拜礼”什么“蓝启仁先生亲启”的字样就猜到蓝忘机一定是去见他叔父了。
“并没有。”蓝忘机快速浏览图纸，图纸上画了两个椭圆，旁边还有一些小小的注解。
“蓝湛，方才露珠滚动时形状就像我画的这般，而且光透过中间的部分刚好看得十分清楚，假如找一个透明的容器按照水滴形状来制作，就能起到放大的效果，那雕刻起莲子这样小的东西也毫不费劲。”魏无羡指着图纸给蓝忘机一一解说。
“我明白了。”蓝忘机抽出腰间避尘，道。 蓝忘机示意他打开锦盒，魏无羡照做了，一块透明如水的玉映到他眼中，他顿时觉得手中的重量仿佛重了好几分。
“蓝湛，这一看就很贵重，而且是你叔父给你的。”魏无羡有些为难的捧着锦盒。
“无妨。”蓝忘机话音未落，左手执玉，右手持剑，一阵冰蓝的剑芒在魏无羡面前闪过，两片水滴状的玉片就稳稳的落到他的掌心。
“哇，蓝湛你的剑法又有精进哎。”魏无羡绕着蓝忘机走了一圈，反手握着玉片拿肩膀轻撞了一下蓝忘机，笑着赞叹道。
“你也可以。”蓝忘机站得端正，正色道。
“不敢不敢，哪比得过大名鼎鼎的含光君……”魏无羡捏着玉片灌上了水滴，笑眯了眼，嘴上跟抹了蜜一样。
“魏婴，给。”蓝忘机从身后拿出早准备好的檀木锦盒。
余下的日子，魏无羡老老实实留在静室雕刻莲子，整整二十颗，正好今年金凌满二十。
魏无羡用琴弦串起莲子来仔细的打了个结，又给锦盒铺好一层绸缎，小心翼翼的放上去。这才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