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冷倾夏拎着王行川似乎跑了许久,逃离了那天雷攻击的范围。
拧着眉内视:阵荡不停的灵府不知何时恢复如初。
抹了把额间沁出的汗,扶着昏迷的王行川倚靠在身侧粗粝的树干。
“咔嚓——”
“砰——”
轰然而倒的碎屑落了王行川一身。
后退两步,难逃一劫的冷倾夏:“……”
眉眼中略微深思:这修真,处处……啧……
冷倾夏上前,刚掐着王行川的肩膀,拍散脸上的碎屑:脚下的地面瞬间陷落:数条根系直接袭向冷倾夏,裹挟着向下拖拽。
被掐着刚醒来的王行川:“……”
其实,不醒也挺好的。
眨眼间原地复归原状,不知又引诱着哪个猎物上钩。
漆黑的根系包裹着冷倾夏与王行川蜿蜒而下,带着浓郁的水腥气。
冷倾夏手中的力度不知不觉中加大。
被捏着王行川呲牙咧嘴,望着昏暗的环境,蓦的紧闭牙关:他不想吃一肚子淤泥。
……
濡湿的水汽越发凝重,冷倾夏松开手中不断挣扎的王行川,拎到身后。
王行川:“……”
好像,不大对劲:他被一个炼气二阶的师妹保护了???
冷倾夏有点怀疑她的八字是不是跟这水……太合了……
从试炼第一日起,不论是秘境,幻境:不是跌入湖水,就是灵泉。
记忆中猛然出现那瑰丽迷幻的瀑布。
不知又是什么地方,还有那可疑的男子。
倏然间,刚还紧捆着冷倾夏二人的根系眨眼消失。
口鼻间立马涌入污浊的浑水,看不清水面。
震惊不已的王行川连忙捏着口鼻:“……”
这贼老天,是多怕他溺不死?
冷倾夏运转体内稀薄的灵气,奋力的拨开挡在眼前密密麻麻的根须。
顺着缝隙,一点一点的上潜。
刚回过神想要冲在冷倾夏前面,保护师妹的王行川眉开眼笑,手中确是捏着几张筑基期的雷暴符,小心翼翼的戒备。
寂静昏黄的水中,冷倾夏眉眼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根系粗壮,明明淤泥肥沃,可这水中连一尾鱼的影子都没瞧见。
心沉了底,上潜的速度加快,不停留一分。
明明灭灭的光从水面细碎的缝隙中跌落。
跃出水面的那一刻,冷倾夏抹了把脸上的水珠,随手一甩。
‘啪哒——’落在刚冒头的王行川脸上。
刚睁开了一条缝的王行川:“……”
默默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若不是他看清了冷倾夏的动作,他都要以为对方是真嫌弃他了!
冷倾夏目光深沉。
漫天的莲叶硕大无比,掩了头上的天空,挡了她的视线。
拽着身侧宽厚的莲叶,一个翻身落到上面。
莲叶的纹路异常粗壮,笔挺的莲梗直冲而上,漫天都是含苞待放的莲花苞。
心下沉重,这地方宽广无比,既然是莲花盛开之际,本该散发着莲花独有的清香。
鼻尖翕动间,只有濡湿的水汽,一丝莲香也无。
十分诡异。
但却充斥着浓郁的灵气,分明是个吸纳灵气的绝佳之处,可冷倾夏却无半分的欣喜。
冷倾夏望着四处游动的王行川:“喜欢?”
刚探查一圈,游回来的王行川:“……”
语气勉强:“不喜欢。”
跃上莲叶,跟着冷倾夏身侧盘腿而坐。
望着闭眼直接吸纳灵气,不搭理人的冷倾夏。
张了张嘴,想要一吐为快的王行川又闭上了嘴,扔出两张护身符:修为越进一步,师妹才有脱险的胜算。
周身的灵气疯狂的涌入冷倾夏的筋脉,游走全身,转而汇入灵府。
冷倾夏额上不断凝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如雨落下。
一身淡青云纹服的后襟逐渐印染开来。
灵府内汹涌的灵气反复激荡着府内的虚空,间或闪过一两丝赤金,倏尔消散。
涌动的灵气似乎温顺了两分。
冷倾夏刚还拢着的眉间松快了两分。
王行川揉着头上的鼓包,疑惑的四处打量:他是不是在哪里看过这莲?
这么……熟悉……呢。
接天的莲叶不知何时开始轻颤,林间的虫鸣低声吟唱。清风拂过无数的莲苞,
自湖中心得花苞开始,白日紧笼的花苞片片散开,散出惑人的莲香。
“啊——”
王行川惊恐道:“师妹……”
“惑心莲!”
“这是……惑心莲!”
“九木莲的子株——伴生莲,蛊惑心智。”
冷倾夏警惕的睁眼,打量越发浓郁的莲香下,那抹不同寻常的异动。
握着手中的剑,顺着莲叶抖动的方向,应是岸边。
两人脚下的莲叶抖动的越发厉害,莲香甚是逼人。
冷倾夏跳跃的动作猛地一窒,砰的一声落到莲叶的缝隙中。
咬了下舌尖,确保脑中仅剩的一丝清醒。
王行川直接甩过一张聚灵符,传音冷倾夏:“师妹,快!”
“聚灵,别吸——”
冷倾夏侧身一接,趁着这点时机,抓住莲叶的边缘,翻身滚落至莲叶中心。
可鼻腔内还是吸入了一丝莲香。
记忆中,‘她’病时翻过的修真全书似乎提到,这惑心莲常与九木莲生长一处。
惑心莲:夜开莲香散,惑人一相残。
仅是九木莲的第一道防线。
试图运转灵气,保持清醒的冷倾夏,恍然坠入梦中……
打量着倔强不肯吃东西,企图将自己饿死的小狗崽。
七岁的冷倾夏瞪着眼,直接板着小狗崽的嘴,往里塞,
“不吃东西会饿死的,我救了你,你什么时候死,我说了算!”
七岁的冷倾夏,独自一人生活在落魄的老屋中,年久失修,再加上一些人的刻意为之。
她是所有人避而不谈的异类,带着凶煞的谣言,一人过活。
年幼的她不懂,六亲俱亡,不是她的错:确是别人欺辱她的借口。
掩藏在仁义的背后,是一场肮脏的交易。
一路乞讨,她跑回了老屋。
避开人群,昼伏夜出,彷佛飘荡在人间的一抹幽魂。
无人可说,无人能说,更因无人相交。
一个人的流浪,饥饿,寒冷,她平静的接受,每日跋涉大街小巷的垃圾箱,翻找着可以卖钱,可以果腹的残羹。
不吃东西,会饿,会发烧……
会……死。
她……不想……死。
……
那一日的她本可以冷眼旁观,可她望见了正在被凌辱的小狗崽眼神:平静无波,一心等死。
一如当初的她,无人可求,无人能帮的境地。
弱小的冷倾夏只有自己,靠着那点不切实际的妄想,逃出了肮脏的地狱。
单薄的身躯上带着不计其数的鞭伤,烫伤,甚至是恶心的……粘腻……
□□着双脚,满是鞭痕的脸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
机械的模仿,那应该是那些人开心的模样。
她该开心的,可是她……却不会笑。
她不想看到那个眼神,即使在一条狗的身上。
那根可笑的木棍,给她带来了第一个伴,第一个朋友,或者是世人眼中的家人。
它陪了她十年,中间却被人抓走贩卖过一次。
兜兜转转,寻找时,那个瘦骨嶙峋的影子蓦然出现在眼前,
隔着遥远的距离,它眼中的倔强一如当初。
努力的奔跑,追逐。
她想本该自己先送它往生的,毕竟她是人,命总是长点。
从小狗崽震惊的倒影中,似乎看见了自己的跌落,血腥……
抓住那牢笼,将它夺了回来:她终究还是要慢它一步,继续勉强它吃饭了。
若是有机会……
冷倾夏的眼中滴了一滴泪,落在抖动的荷叶上,转而落入水中。
紧闭着双眼,死死的咬着舌尖。
不过是一场久远的记忆而已,
如今的她孤身一人,没有一丝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