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皎洁的月光随意挥洒，透过层层飘荡的白云，倒显得这天地空旷无边。葱郁幽静的山中，只听的若有似无的清风飘过。
爬上岸的冷倾夏蜷缩成一团，目光涣散，紧抿的嘴角被咬出斑驳的血迹，额间鬓角不断渗出细密的汗水，接连不断的顺着脸颊滑落下去。
灵府的丹田裂痕，瞬间化为无数的碎片，转而又不断的重新凝聚，顺着灵气的游走撕扯着经脉。
全身经脉寸寸断裂，天地间的灵气疯狂涌入，随着灵府的修复整合，转而又恢复如初。
循环往复。
冷倾夏的意识逐渐迷离，顺着本能吞咽唇边的灵气，宛若灵魂的撕裂。
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这副躯体排斥她这个异世之魂，生生的要将她绞杀在这秘境中。
王行川拧着眉哆哆嗦嗦的爬上岸，“师妹……”
震惊的望着浑身血迹斑斑的冷倾夏，顾不得给自己施个净尘术，掏出储物袋。
杂七杂八的一顿翻找，眉眼焦躁：“不是这个，这个……不是”
“哎，找到了，叔祖给的回元丹。”
莹润的丹药散着一抹清香的药香，引动着空气中的灵气聚拢而来。
王行川顾不得叔祖的叮嘱：“回元丹，天级下品，可保心脉不散。世间不过三枚，谨记啊……”
挪到冷倾夏的身侧，将丹药递到嘴边，天地间的灵气裹挟着丹药顺着冷倾夏的喉咙，加速汇入灵府，游走全身经脉。
裸漏在外的肌肤瞬间如初，王行川抹了头上的冷汗，喃喃自语：“幸好，幸好，救回来了！”
望着四周的景色，刚要往外挪的屁股顿在了原地，回头觑着冷倾夏，喃喃自语：“师妹，你……需要个护法的。”
眼神飘向远方晃动的枝叶，倏尔收回眼神：“我可……不是怕黑。”
散落在一侧的凤灵灯颤颤巍巍的闪起了火苗。
王行川一拍脑袋，“怎么忘记了这个！”
欠身勾着灯，拖在两人的中间，一脸坦然的坐在原地。
小小的火苗顺着山林间的清风摇摇晃动，照亮一方天地，聚拢而来的灵气掩藏两人的身形。
挣扎了许久的眼皮，终是忍不住落下。
王行川忍不住纠正：“就一会，眯一会……”
“师妹，我给你……护法……”
断断续续的鼻吸越发大了。
天边的月悄无声息的西沉，东方的天际渐渐染上一抹微黄。
痛苦低吟一夜的声音不知何时消失。
一抹飘渺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看着地上那残破不堪的人冷嗤了一声。
又瞄着那头一点一点的王行川，甩过一道风息，打在小胖子头上。
转而消散在原地。
‘砰——’
王行川捂着磕在地上的脑袋，“啧啧……”
眯着眼，脑中却闪现着昨日的怪异：
初入十方秘境的王行川非常想骂人，关键是他现在张不了嘴，紧捂着鼻腔，腿脚灵活猛踹扒拉他腿的东西。
猛然忆起刚入秘境的那一刻，方位不定，每次都是根据考核弟子的修为等级自动筛选掉落，谁也不知具体位置。
同门四散，除了冲击筑基期的，就是金丹期。
其中就属那小胖子跳脱，小胖子——王行川。
他就一符修，筑基后期！
老叔祖硬生生的厚着一张老脸给他塞了进来，特意点了徐师兄多多照顾他。
呵呵——
还照顾？不被额外关照，他就谢天谢地了！
叔祖怕不是看着自己这根独苗苗的后代多大的期盼，光这筑基后期，他就哼哼哧哧的爬了许久。
老人家关心则乱：实际上不用托人，他也是要来的。
“哎，那谁？”
“冯师弟，你跟我走！”
急忙上前拉住向北而行的少年，青竹挺拔，端方如玉。
冯青池回头，欲要掰开王行川的手，
“王师兄，门规一百三十四条：十方秘境考核，禁止同行！”
王行川扭着冯青池的左袖不松，“不行，我答应于师兄要照顾好你的！”
冯青池生硬的扯回自己的衣袖，“你已是筑基后期，若是抓着这次机会，冲击金丹期也可。”
“我有自知之明，离着金丹期，我跨着筑基后期的门槛两腿都晃悠，十日时间是给那几个巅峰期的师兄弟说的，我还不至于一口吃成个胖子，更何况，”
王行川转了个身，动了动胳膊腿，“我都已经是个小胖子了，还要胖什么！”
冯青池额间跳了下，“我要准备进阶，实在没时间。”
王行川更激动的晃了晃，“这不就对了吗，我给你护法，省的哪个不长眼的打扰你！”
冯青池：“……”
摸了摸袖中的木牌，似是无意问道：“王师兄，你木牌后是何数字？”
“有数字么，不是统一发放的么？”
王行川闻言立马掏出，仔细打量，“哎，二十七？”
“嗯？是什么？”
“排名么？”
冯青池的目光凝视着林间散落的星点光芒，“是不是还有另外的任务？”
“是吗？”王行川将信将疑。
他忘了么，进入秘境前也没人特意叮嘱啊？
难道是什么惯例？
一道灵息打入木牌，原先还朴素的木雕，瞬间灵光四溢，光芒笼罩下，消失的还有王行川的身影。
伴随着他的惊恐，怒吼：“小呆子，你耍我？”
王行川被甩落水中的那一瞬，真的庆幸他还会游泳，否则光这水都能呛死他！
浮出水面，甚是气急败坏，狠狠的拍了下水面，“哪个狗东西算计我的？”
“是冯师弟？”转而摇头，他不可没那个心眼，否则他也不会私下喊他‘小呆子’。
“有本事别让小爷我找到，否则非得让你求生不能啊！”
水下不知何时聚集了什么，趁机袭向王行川，“啧，什么鬼东西？”
还没来的急细看，就被拖入水中。
徒留水面上‘咕噜咕噜’的冒出几个气泡，阵阵的涟漪徐徐散开。
……
刚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的腿被水草缠住了，被拖入水的那一刻，模模糊糊的看了个大概：哪是什么水草，这老龟分明是把他的腿当鱼干咬了。
他从没这么想过找出那个害他的罪魁祸首，若不是被算计了，他现在说不定给小呆子舒舒服服的护法，还能做个酣然美梦，哪会像现在这么糟心！
猛踹一顿，还不撒口？
对了，他的储物袋有些糕点，急忙抽出，一顿撒！
这回该松口了吧！
呵，这是什么傻王八？
有吃的，不赶紧啊？？？
紧闭鼻腔，猛然下窜，他就不信了，敲它脑袋，还不松口！
游到跟前：咦？吼！
好家伙哦！
这哪是什么王八？刚蜷缩在一起看的模糊，这分明是个溺水的人！
人？？？
他恍惚间看到，这人睁眼了：天，这又是哪个倒霉蛋？
转身，顾不得他的腿还被对方掐着：他快不行了，再不游上去，他能把自己憋死！
猛然上窜，破水而出，大口的呼气，拍了拍胸口：总算活着出来了！
对了，底下还有个人！
双手一顿扒拉，把对方薅出水面，使劲拍拍对方的脑瓜，也顾不上打量对方，
“赶紧呼气，别自己呛水死了，反倒赖上我！”
“咳咳，咳咳，……”
离初一顿猛咳，终于呼吸到空气的那一刻，他才真切的感受到，他还活着。
待缓过劲来，茫然的打量四周，甚至是眼前的这个人。
隐晦的目光中满是打量：他也是散修？
不经意间后移了身形，抱拳答谢，“多谢道友相救，若不是今日遇着道友，恐怕在下就折在这了！”
王行川摆手，“多大的事，以后有空自己好歹学会点游泳，今日你运气好，遇着我了，若是下次，说不定你自己真玩完了！”
离初瞥见王行川身上的领口，清绿竹纹，弟子服？
不是散修？
那就是宗门弟子？
宗门？
长庸门的地界，难道是长庸门的弟子？
是敲打？
抑或是警告？
压下心中的困惑，脸上确是扬起了三分的笑意，“不知道友能否带着在下出了这片水域，若是侥幸入了第三关，也能帮扶下道友？”
“第三关？”
“不是，你是……你是此次应选长庸门外门弟子考核的散修？”
王行川一脸震惊，转而震怒，磨得牙根滋滋响，
“最好别让他抓住他的把柄，王八蛋最好藏一辈子，敢哄骗小呆子，活腻味了！”
离初挑了下眉：宗门内斗，被算计的？
那他倒是可以利用一番，毕竟天赐机遇在跟前。
口中安抚，“道友，这天色眼看着就要入夜了，也不知这水中会有什么变动，眼下还是先离开为好！”
王行川恍惚过来了，确实眼下不是个地方，转而皱眉，盯着离初一个劲的瞧：
他是散修，他遇见了，救了他，算不算违背规矩啊？
心里有点纠结，眉毛都拧在一起了：要不，他出去后，提前到老关说上一说？
老关？
天，不是这个老东西算计他吧！他之前不就，不小心打翻了他酿的百年米酒么？
拍了下胸口，等他出去再说。
他可以自己悠哉几日，可不能干扰这些散修考核！
当然也不能耽搁师兄师弟师姐妹们。
脸色变来变去，瞬间苍白，盯着对面的离初：他不是应该在三丈境考核？
环顾四周，这分明是十方境的筑基境的一方。
抹了把额上的水珠，掩住目中的异色：这批散修实力超出他的预估。
“说好啊，我带你出了这片水域，就分道扬镳，毕竟谁也不想受谁的干扰吧？”
王行川一脸郑重。
现下只好当作不知，毕竟他也在试炼，不是？
离初连忙点头，“麻烦道友了！”
王行川好不容易带着离初上了岸，‘啪’的摔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说实话，他有点崩溃！
以后，他不会闲着没事去戏水了，中间断断续续的歇息都不下十几回，更不用说，这日头将西沉了。
离初紧跟着上了岸，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他心中十分忌惮，若是因为这人是长庸门弟子的缘故，他跟着沾了光，一点袭击都没有受到，他确实该好好记下这份人情！
但是这个倒霉鬼被宗门算计沦落至此，这外门的种种考核会对他特例？
对方难道不会趁机搞死他，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个良机？
立马沉下心神入定，趁着这人在身边，他得赶紧打坐调息，稳固灵力，以防后续不测！
王行川被这暖洋洋的日光恍花了眼，迷迷瞪瞪的昏睡过去，临睡前，还自我安慰，就一会会！
砰’的一声落水声，从湖中传来。
王行川猛的惊醒，懵然的打量四周，“什么声音？”
“有敌袭？”
离初睁开了双眼，警惕的看向泛起阵阵涟漪的湖面。
王行川顺着离初的视线看过去，吞了下口水，“不是吧？”
“在水里？”
忽而有点庆幸，“幸好，幸好，我们提前上岸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呢？”
瞧着离初冷凝的神色，他心里有点打鼓：
他似乎干扰了这些散修的考核！
若是再过度干涉，他就不信老关，叔祖他们，更甚至是掌教真人能轻易饶了他？
不行！他可想象不了那个场面。
双手翻转，急速符绘制完成，注入灵力，人便消失在原地了！
‘砰’的落水的那刻，王行川差点怒骂贼老天！
“呵——”憋屈的怒骂藏在口中：不能换个地让他落！
他是跟水有仇么，一日落了两次水！
刚要上潜，模糊的视线，一道身影自不远的身侧朝着水底坠落。
捏着口鼻的王行川，忍不住翻白眼：“……”
无动于衷，继续往上游，脑中却闪现着那纤细的身形，熟悉的云纹。
鼓着眼，气哼哼的掉头去水底捞人：自家师弟师妹，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可对方坠落的太快，王行川运转着体内的灵力，从袖中掏出两张急速符。
气哼哼的朝着那抹身影追去：他还不信了，堂堂一名符修，竟然追不过！
那他以后还修个屁！
昏暗的水底，无数的威压攻向将要落地的王行川！
王行川：“……”
倒腾着双腿，一时不知如何落脚：望着躺在水底的倩影，眉间甚是忧愁：临门一脚，哪有这样埋汰他的！
呔！
小爷跟你们玩！
扔出无数的雷暴符，漫天洒落，炸起无数的波浪，平静的湖面荡起无数的波澜。
眯着眼的王行川，身形灵活，趁着空隙，捞起冷倾夏的手腕，死命往上游。
翻来覆去的翻了几遍储物袋，王行川摸着隐隐作疼的额头，眼神有点直：之前扔的太欢快……
哎……溜的太快，也不太好……
幽怨的盯着已安然入睡的冷倾夏：虽然惊艳，可不顶饿啊！
捂着‘咕噜咕噜——’的肚子，甚是忧愁：师妹们都喜欢甜点，应该不介意分他一点吧？
杂乱无序的想法扰得王行川脑子发昏，迷迷糊糊中，双眼又耷拉下来。
待冷倾夏恢复意识时，细碎的阳光穿过山间的深林，透过漫天的枝桠，映衬着这湖水金光异彩。
晃的她双眼不适。
回想这一夜的生不如死，原身每半月都这样？大半的时间都如此，原身还能冲击筑基期，想必是何等的天赋卓绝。
内视灵府，并无太大的变化：沟壑遍布，裂痕无数。刚要退出灵府冷倾夏，环顾灵府内的灵气：一丝也没有了？
抿着干渴的唇角，舌尖残留着一抹药香。
药香？
王行川鼓着脸瞪了许久的人，终于看向他：“师妹，有甜点么？”
冷倾夏面无表情：“……”
王行川苦着脸，痛心疾首：“你竟然不爱吃甜的！”
捂着脸，悲痛欲绝：“我的回元丹啊！”
“天级的回元丹啊！”
“我的肚子啊……”
“你怎么这么苦啊……”
冷倾夏抵了下上颚：“……”
盯着映在湖面的点点微尘：很好，第一次欠人情，被讨到眼前。
冷倾夏需要冷静一会。
这个世界似乎也不太好混，抓起手边的石子，‘砰’的一声被她扔进水中。
王行川眯着眼，指着头上磕到的伤小心翼翼道：“师妹，这是为你护法一晚上的证明……”
觑着面无表情的侧脸，指着自己的肚子：“还饿了一日……”
冷倾夏扭头：“闭嘴。”
“……”
王行川委委屈屈的闭上了嘴：这师妹太严肃了。
冷倾夏仔细感受周围的灵气，似乎还挺多，引着周边的灵气，在全身的经脉游走一圈后，慢慢的凝聚在灵府，深入那些缝隙中。
王行川看着入定的师妹：“……”
其实他真的此次就想蒙混一次，哎！
掏出符笔，运转着周身的灵气，细细描绘。
日落月升，幽静的林间传出一两声的虫鸣。
两日后。
等冷倾夏结束灵气的吸纳时，炼气二阶。
拧着眉看向一旁昏昏大睡的王行川：提升的速度光靠吸纳灵气，太慢了。
压下心中的异动，深林的东南方隐隐传来声响。
冷倾夏欲走，想起那丹药：直接一剑拍在王行川的肩膀，迅速离开此处。
“嘶——”
刚想张嘴骂的王行川怒张着嘴，又悻悻的闭上了，望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忍不住了：“等一等，师妹！”
手忙脚乱的收起一旁的符箓，匆匆跟上冷倾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