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与我何干
很难得的，路子进瞧见刘衍周身气质都柔顺了起来，像只刺猬收起了满身的刺。
他默默记下，除了听曲，还喜欢听经文。
随众僧人一道用了午膳，下午的时候他们便要离开。
到寺门外马车那儿，还需要走上小截山路。
没踏出厢房几步，天上便飘起了雪花，似絮飞舞。
刘衍慢下脚步，也没想着撑伞，任由雪花飘落肩头。
路子进身边的侍从本想给他撑伞，被他拒他拍了拍刘衍肩头，很快便落了薄薄的一层雪花簌簌抖落，好像下了雪，万物便寂静了。
他也下意识放轻声音，显得颇为空灵，“你是不是有心事？”
刘衍：“与你”
“与我何干。”路子进不急不慢地抢答，“是吧？”
刘衍说话没什么语调起伏，“知道还问？”
路子进怼人的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义正言辞道，“关心太子妃，是本宫应该做的。”
刘衍嗤了一声，迈开步子往前走去，“太子殿下若是真的太闲了呢，可以多关心关心倾倾姑娘。”
柳倾倾，四品御史中丞的嫡女，太子侧妃。
路子进很快落后那人，看着刘衍纤细的背影，不满地跺了脚。
明明在说的是太子妃的事，怎么又扯到倾倾了，而且刘衍他喊本宫的侧妃喊这么亲密做什么？
路优发现，自从太子带未来太子妃拜访过来，琴九丝的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他问不出原因，却也乐见琴九丝更黏他了。
是的，虽然琴九丝心情不怎么好，这几日却跟他近乎形影不离，每日宿在一个房间，一张榻上。
早晨听着窗外小貔喊饿发出来的猫叫醒来，怀里是爱人温暖的躯体，这感觉可别提多好了。
只是，一切美好清闲的日子都过得很快。
第三日中午，两人照旧一起用了膳，琴九丝便道要离开一趟。
都黏在一起几日了，对方要出门一趟，路优自然没什么好拦的。
只是他以为对方是跟之前一样回大皇子府或者出门做事，很快会回来的，便也没多想。
琴九丝入了大皇子府，再乔装打扮，又跟着大皇子的马车进了守备森严的皇宫。
他又轻车熟路摸进了南翡和亲皇子暂住的宫殿。
宫殿里只有琴宿一人，看样子等他多时了，见他来了，拱手道，“恭喜殿下平安归来。”
琴九丝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终于，在琴宿面前停下。
这么近的距离，琴九丝可以透过他的面具，看到他黑色的眼睛。
平淡，没有波澜，好似对死亡毫无半点畏惧。
但琴九丝能看到对方眼底隐藏很深的不舍，他松了口气。
还好，至少还有留恋，没有一心求死。
琴九丝缓缓摘下面具，露出常年隐藏在面具之下的不愿示人的秘密。
一大片坑坑洼洼的烧伤疤痕，已经很淡了，却还是透着微微的紫色。
琴宿也摘下了面具，露出带有与琴九丝同样伤疤的脸。
琴九丝是个爱美的人，他从不愿看向镜子中没戴面具的自己。
丑陋，不堪，灰暗。
但此刻，琴宿站在他面前，他就宛若在照镜子，清晰地知道，自己光鲜亮丽的金凤面具下藏着的真正面孔。
他伸出手，琴宿会意地交出黑色面具。
“改变主意了吗？”
琴宿说，“殿下，您该了解我的。”
琴九丝把面具放在脸上比了比，冰的，冷的。
他将面具彻底戴好，“那便如你所愿。”
“谢殿下。”琴宿这次跪在了地上，重重地叩首。
他埋着头，听见上方传来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是他惹人伤神了，他咽了咽口水，缓缓爬起来。
“师弟”
听到这个称呼，琴九丝微愣，很多年没听到对方这么叫他了。
“师弟，人不能总活在过去，濮王殿下待你不薄，人活一世，遇到一个真心人不易，他会成为你的退路。最后，师傅希望您幸福，我想娘娘也是，师兄不劝你收手，只希望你多爱自己一点，别让自己走上绝路。”
琴宿说完，速度很快地塞下一枚药丸。
他知道，再慢些，他师弟说不定就改变主意，不要他死了。
琴九丝本想阻止，但琴宿速度太快，便没来得及。
“师兄！”
路优自从知道琴九丝善音律后，便请了专人学习乐理，只是进度缓慢，至今还未上手。
今日是第一次尝试，没曾想却不知为何，心里总是七上八下，一不留神，上好的琴弦便被他拨断了。
教他的先生年纪并不大，此刻甚是震惊，比当初被请来教王爷乐理还震惊。
“王爷，您手没事吧？”
琴弦绷断，弹在他的指头，并未破皮，只是有些麻，路优愣了片刻，才道，“无碍，今日便学到这里吧，辛苦先生了，本王派人送先生回去。”
路优瞥了眼青色的天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一巴掌拍在石桌上睡得正香的大胖猫上，“小貔，别睡了。”
小貔悠悠转醒，它睡得很饱，此刻舒服地蹬了蹬猫腿，被打醒也好脾气道，“主人~您怎么了？”
“我有些心慌。”
“估计是在府里待太久了，您出去逛逛市集就好了。”
“是嘛？”路优扯了扯嘴角，明明是小貔想去逛市集吧？
上次让临疏带着小貔出去，逛了一圈回来，大包小包买了许多吃食，还有各种小玩具，又贵又无用，弄得房间乱糟糟的，没地方放。
小貔嘿嘿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跳进路优怀里，“那反正我毛多，您心慌就撸撸我？缓解缓解？”
路优好笑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但他还没撸多久呢，当值的侍卫过来禀告。
“王爷，陛下身边的公公差人来报，说陛下偶感风寒，听说琴公子精通医术，让您带着琴公子进宫瞧瞧。”
偶感风险？宫里不是有太医嘛？
路优心想，皇兄肯定是想借机见见九丝。
都等不及过年的宫宴了。
可惜，如今九丝不在。
他就想让临疏去大皇子府看看，没想到临疏却早有调查。
“王爷，大皇子今日去了宫里贵妃娘娘处。”
“那九丝呢？”
“琴公子大概是乔装一番，混在马车里跟着大皇子进了宫。”
“进宫了？！”路优有些意外。
“如果没看错的话，是的。”临疏说，“王爷，属下还得跟您禀告一件事。”
“你说。”
“当初大皇子川西水患之行，得遇琴公子以结识，属下便觉得奇怪，南翡北上并不该经过川西，那会绕许多路，所以属下便暗中调查，查出琴公子当时并不是从南翡北上，而是从京都一路西行遇上大皇子。”
路优眉心紧锁，偏头去看人。
临疏当即认错道，“王爷恕罪！属下实在担心琴公子对您不利！”
“没怪你。”路优薅着怀里小貔发亮的毛发，“既然你都查到此处了，想来有了定论，你且说来本王听听。”
“属下认为，王爷在南翡遭遇南翡太子刺杀，与琴公子有关，且琴公子身份不明，与贞垣王殿下关系密切，此行，定有阴谋，属下不敢左右王爷所思所想，只愿王爷心里有数。”
“明白了，你忠心耿耿，本王不会怪你，陪本王去皇宫吧，若是他与那和亲皇子有关系，皇兄此次召见，估计就不单单是寻医了。”
果不其然，路优进殿，便见他皇兄面色红润，瞧着可半分没有风寒之状。
他恭敬作揖，“臣拜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