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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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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地的天寒气砭骨,连日风雪大作。

    天难遂人愿,冰雪封山前路难行,耽搁了不少时间。待傅安蘅和沈莫两人快马加鞭赶回和安军大营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月。

    听医使说,林清姒已经安然醒转。

    傅安蘅心情大好,丢下苍野驹便往主将营帐赶。

    行至帐门前,守帐士兵看见风风火火归来的主将,喜上眉梢正欲通报,却被傅安蘅制止挥退了。

    门帘忽然被挑开,冬日暖阳挣脱束缚倾洒入帐,天光晃了美人眼。

    林清姒想事情正入神,陡然被打断,不悦地蹙起眉头,转头看向门边。

    正欲开口呵斥不懂礼数扰她清静的毛头小子,酝酿好的话在看到那张再熟悉不过的俊脸时,往嘴边滚了滚,通通堵在了嗓子眼。

    傅安蘅逆着天光而立,手挑帐帘,眉眼间蕴着几分沧桑,下巴上有淡青的胡苒,虽是如此,也未消减那张脸上的俊美半分。

    人瞧着倒是单薄消瘦了些。

    男人目光似钉在她身上,手上动作未停,大步流星朝她走来,行走间衣袂翻飞。

    傅安蘅归心似箭,路上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在她醒之前回来。

    看着坐在榻上,手拿着被烧毁的不成形状的栉囊的人儿,他心底反倒生出些诸如近乡情怯的怯懦来。

    小姑娘素衣如雪,未施粉黛,如瀑长发慵懒垂落身侧,整个人笼在洒下的半壶天光里,仙姿玉骨,左脸清晰可见的玉蝉花无端平添几分魅惑,宛若下凡的九天神女。

    傅安蘅径直走向床榻,路过圈椅时似是想到什么,解下沾染风雪寒气的大氅,抖动的大氅瞬间扬起几片雪花,很快在烤火盆燃起的篝火烘烤下湮灭于无形。

    傅安蘅走近了才发觉,她眸中竟蓄了泪。

    他一颗心好似被细细密密的线缠紧,上前一把将人捞入怀中,大掌覆上小姑娘纤手。

    “你……”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

    夹杂着松香的男子气息喷洒在林清姒颈侧,掌心的滚烫沿着肌肤蔓延至心间。

    她垂眸看向那双大掌,原本白净无暇的肌肤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结痂血痕,指腹间的茧似乎更厚了。

    虎口处血肉翻飞,显然是风尘仆仆拽久缰绳磨成的伤口。

    林清姒仿佛能隔空闻到隐隐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疼吗?”林清姒嗓音哽咽,眼泪如断线的珍珠砸落傅安蘅手背。

    “不疼。你……别哭。”

    傅安蘅怜惜不已,笨手笨脚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对不起,我没有护好采到的雪莲,不能拿给沈莫炼药了。”林清姒拽紧手中残破不堪的栉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在邺军营帐中穿越火海之时,栉囊不慎掉落,雪莲也早就被烧成灰烬,她费劲心思抢救回来的,只剩下仅剩的一方破布。

    “无妨,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头一回看见她这副柔弱模样,傅安蘅只恨不得此刻哭的人是他,抱住她的力道收紧,胸腔颤瑟,连带着喉咙都发紧,说出的话细若蚊吟。

    林清姒倚着傅安蘅肩膀,闷声道:“可沈神医说只有雪莲才可以纾解你的病症。”

    显然不信他的说辞。

    滚烫的泪水洇湿傅安蘅衣衫,热意透过衣衫,心口便也跟着发烫。他没哄过女子,只好一下又一下轻拍她的背,嘴里不厌其烦温声念着“不哭”,似妇人哄婴孩那般。

    自成婚以来,战事告急,他便领兵远行了,与新妇并无多少相处经历。直到小姑娘北上来军中,不是他卧病在榻,便是林清姒昏迷不醒,严格说来,这还是两人头一回真正以新婚夫妇的方式相处。

    她会对他坦露心迹,也会心疼和关心他。

    自成婚以来,他便领兵打仗,让自己深陷危险,惹新妇担惊受怕,傅安蘅深觉自己混账。

    可气的是,往后还有几十年的时间,他都要肩担武将要职。

    偏偏他早与人立下约定,这件事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连累小姑娘卷入其中,傅安蘅心底很不是滋味。

    心绪百转千回,直到腕骨微沉,他才从胡思乱想中抽身。

    却看见小姑娘已经坐直身子,纤手压着他手腕,微微抬起脸,视线在他脸上、脖子上来回游弋。

    邺军手段阴险,先前不慎中毒昏迷时,脖子和脸上肌肤会出现少许不甚明显的青纹,沈莫曾言此为身中寒毒之症。

    这些时日东奔西走,忧思过重,病症其实加重了不少。

    “怎么了?”傅安蘅的声音透着仓促和心虚。

    “看看你是否真的身子大好了。”哭够了的林清姒恢复平静,闷声说道。

    对上小姑娘认真的神色,傅安蘅窒息到头皮发麻。

    好在他做了万全准备,来见她之前便做好伪装,瞒过她不是问题。

    为了不让她担心,他把沈莫炼制金悬丹压制他体内毒性的事情添油加醋说开。

    言罢见她不再追问,神情也放松不少,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而后为了趁热打铁转移小姑娘注意力,又将玉佩、身世和枭笙的事一并告知与她。

    得知傅安蘅还有如此离奇的身世,林清姒震惊的同时不免心疼他,眉头时蹙。

    从邺国一路行来,多余的情绪早被消化了七七八八,傅安蘅倒是跟没事人一样,神色如常。

    直到故事说完好一会,林清姒还保持着呆呆愣愣的模样。

    傅安蘅在心底无奈叹息了一声。

    啧,他只顾着转移人家注意力,某些情节好像说的有点过了。

    考虑到她刚哭过,又听他讲了许久的故事,颇为耗费心神,他想方设法将小姑娘哄睡下。

    帐内恢复了安静,只偶尔有木炭燃烧的噼啪声响起。

    无人发觉,帐外偶然路过的芳芜在听到枭笙的名字时,眸色惊动,手里握紧的人参落了一地。

    ……

    林清姒再醒来,已是酉时。

    傅安蘅特意交代过,军中一律不准打扰她,是以林清姒一觉睡饱餍足,精神焕发。

    “醒了?”端坐于长桌前执笔写写画画的人忽然出声,尾调温柔缠绵。

    林清姒甫一睁眼,傅安蘅便发现了。

    “嗯。”林清姒慵懒应声。

    男人起身,缓步行至榻前,弯腰看了看她,眼神极尽温柔。

    林清姒正欲搭话,却见他剑眉微挑,似是想起什么,步履匆匆转身出去了。

    等到人再回帐时,手上多了个药碗。

    丝丝缕缕的苦涩药味在空气中氤氲开来。

    虽然经过这些时日的将养,她身子骨大好,已经无需药石巩固。

    但医使们不敢轻易断药。

    将军夫人金尊玉贵,容不得一点闪失,若贸然停药病症复发,恐怕将军大人会治他们医治不力之罪。

    傅安蘅脚步在离她一步之遥时骤然停下,林清姒抬眸看向他时,床榻塌陷了一角,浓厚的男子气息占据周身,人已被一把扶起,贴靠在他身前。

    “张嘴。”男人右手持勺,把舀好的汤药往她嘴边送,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有一滴汤药洒落弄脏她。

    拿着勺子的手纤尘不染骨节分明,冷白晃眼,与白瓷碗盅相比,都不遑多让。只斑驳错杂的伤痕打破了美感,有些碍眼。

    林清姒扶着他胳膊,一口接着一口将他递送的汤药喝干净。

    嘴里清苦药味后知后觉刚晕开,一颗蜜饯被人轻推入口,丝丝缕缕的甜味随味蕾蔓延,压下口中苦涩。

    而后,嘴角的残渍被人用大拇指轻轻拭去。

    指腹的薄茧和娇嫩的肌肤相摩挲,微微痒意沿着肌肤被无限放大,钻入胸腔。林清姒面上攀上红云,心跳声如擂鼓。

    如今的傅安蘅待她好得莫名,但凡与她有关,事事躬亲细致入微,不见武将的半分粗鲁马虎。

    大颗的蜜饯樱桃小嘴塞不下,被舌头推向一侧细细咀嚼,腮帮子便挤出一个不甚美观的小包。

    傅安蘅觉得这样的林清姒格外可爱,伸出食指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帮子。

    滚烫的指温和肌肤相触,林清姒蓦然瞪大双目。

    目光交汇,气氛凝滞。

    林清姒下意识调转了身子,背着那人。

    傅安蘅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放开怀中人,起身去放置空药碗。

    空碗盅堪堪在矮桌上顿下,傅安蘅只觉熟悉的白骨离肉感丝丝麻麻蔓延至四肢百骸,额角冷汗如注,他用力扶住矮桌,指尖攥得发白。

    钻心蚀骨的痛楚一阵接着一阵,摧折他的神经和理智,无力感无限放大。

    他渐愈支撑不住,败下阵来,慢慢弓下腰身。

    迫切想要站直身子,奈何全身经脉穴位似是被封,使不上丁点力气。

    要保持清醒,不要倒下,会吓到她!他一遍遍对抗疼痛,企图唤醒摇摇欲坠的自己。

    眼前黑影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点一点将他吞噬,傅安蘅感到自己心跳骤停,痛苦地闭上双眼。

    耳边轰鸣不绝,浑身血液凝固,矮桌彻底将他放弃,身子失去支撑轰然倒地。

    听到声响转身的林清姒自榻上一跃而起,毫不犹豫赤脚奔向傅安蘅。

    躺在地上的人儿陷入昏睡,形容枯槁似染沉疴重疾,嘴唇苍白无血色。

    林清姒触目恸心却滴泪难落。

    她拢紧不知何时傅安蘅为她而披的披风,不顾衣衫单薄雪虐风饕,一路赤足狂奔去寻沈莫。

    尖利冰凌划破玉足凝肤,在地上绽开朵朵红梅。

    ……

    后来几经旁敲侧击,林清姒才从沈莫口中得知,傅安蘅毒性复发,金悬丹药效已过,身体却每况愈下,已如风中残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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