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拽厉冬骋回房间,唐宁拿来自己的备用浴巾,把他摁在窗前椅子上,擦去他脸上的雨水。
“回答我啊,宁宁?”他仰起头,眼中满是急切的期许。
“我没什么好说的。”唐宁后退一步,“你换下湿衣服,我去二楼餐厅等你。”
“宁宁!”
厉冬骋牢牢拉住她的手,掌心的温热混合着雨水的冰凉,从皮肤表层直达她的心。
“不想看你犯傻。”唐宁嗓音轻颤,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一呼一吸之间心都在疼,“京城没有海城那么暖和,被春天的雨浇透了,不生场大病才怪……”
天花板射灯的光芒,忽然被他的影子遮挡。
拥入怀中只是前奏。
他控制不住,却又尽力克制,内心挣扎许久,他再一次亲吻了她的额头。
“宁宁,我明白你担心什么。”厉冬骋说,“我会找到跟我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和她当面说清楚我爱上了别人。”
“你现在所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友谊的界限。”唐宁轻轻推他。
厉冬骋松开双臂,重新坐进椅子。
“这一次我不道歉,宁宁,我对你远远不止喜欢。”他抬头,凝视她的眼睛,“我爱你,在你回狮语之前,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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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宁吹干头发,换了衣服,挑选二楼餐厅远离自助餐台的位子放下背包。
她接了两杯热茶,却又走到冰柜旁边,拿出一大盒香草冰淇淋,全部摆在桌上。
心头燃烧着一团火,必须用冰把它压下去。
厉冬骋订的这间酒店,房费价位适中,包含一顿早餐。午餐和晚餐有两种选择,套餐35元每人,就餐地点在地下一层。二楼自助餐餐品丰盛,价格也相对较高,139元一位,不仅满足酒店住客的需求,而且接待社会散客。
据说酒店餐饮是外包的,厨师均是擅长烹饪鲁菜的大师傅。
明天厉冬骋赶七点的早班机回狮语,唐宁想请他吃顿好的。刚才雨中的小插曲,还有他的二次表白,依然没能改变她心中拟定已久的计划。
立冬,我和阿姨叔叔子姜挨个通了电话,他们答应我不告诉你我的联系方式。
寻找“前女友”的任务,你很大概率完不成了。
1100克的桶装冰淇淋,唐宁只用五分钟吃掉半桶。心口火烧火燎的感觉终于舒服多了,她盖上冰淇淋盖子,将它推到一边。
听见脚步声,她转头望向自助餐厅门口。
厉冬骋换上他刚来京城穿的风衣衬衫和休闲裤,干净利落的黑白配色,更显得他身形挺拔,容貌清俊。
朝唐宁这边看了一眼,他并未急着走过来。
在狮语相处的这段时间,厉冬骋渐渐了解了唐宁喜欢的口味,作为宵夜搭子,他的分数远在及格线之上。但是,有一点他不清楚,唐宁回到京城,回到出生成长的城市,她对饭菜的要求,比她在任何一个别的地方都要严苛。
左右各一个餐盘,摆满面食和新鲜出锅的热菜。
“宁宁,趁热吃吧!”
“熘肉片放了太多蒜末,我不喜欢。”她开始鸡蛋里挑骨头,“酱爆鸡丁一看就很咸,我吃了眼皮会肿。”
他耐心地推荐面点:“你先吃糖三角和紫薯花卷,我去给你盛口味清淡的菜。”
夹起糖三角,只尝一口唐宁就放弃了:“馅料为什么加油渣?我真是服了这些白案师傅,好好的主食做得这么难吃!”
厉冬骋回头张望一阵,问唐宁想不想吃麻辣烫。
“你和我去选食材,我等师傅煮好调味。你四处转转,挑几样你喜欢的。”
“懒得动。”她半是故意,半是真实反应,“淋了雨身上不得劲儿,我可能要感冒了,你去帮我拿。就选我常吃的肉和菜,麻辣烫调味多放麻酱、红油和醋,不要蒜汁。”
“行,你等我!”
这顿晚餐,可以用悠长或漫长来形容。
唐宁不停地提出要求,厉冬骋保质保量地完成。他没有因为她的“古怪”和“刁钻”而退缩。
时过八点,各种菜品换过两轮,唐宁明明吃饱了,却坐在座位上不动。
厉冬骋说:“外面雨小了,咱们出去散散步怎么样?”
“不想去。”唐宁打个哈欠,“回房间看电影吧。”
“片子选好了吗?”他问。
“我又没邀请你。”她板起脸,横眉立目的表情像是在生气,“反正不是《雨中曲》。”
“昨天天气好,你带我寻觅街头小吃的时候提了一嘴,说是想去野生动物园看狮子老虎大熊猫,偏巧和安装热水器预约的撞了时间,没去成。”厉冬骋声音温柔,“要不待会儿咱俩看《狮子王》?主角就是狮子。”
“动物版的《哈姆雷特》,重温一遍也好。”
唐宁振作精神,风卷残云般的吃光了盘子里吧变冷的饭菜。冰淇淋已经化成了水,她把散发着浓浓奶油香味的液态冰淇淋倒进杯子,一饮而尽。
“你呢,立冬,吃饱了吗?”
“有点撑。”厉冬骋实话实说,“下次别请我吃自助餐了,咱们不是约定好每顿饭只吃七分饱吗?”
她起身,喜怒莫辨地问:“就说你高不高兴吧?”
“高兴。”他离开座位,顺手拿起唐宁的背包背在肩头,“我订了山楂果汁,外卖七八分钟后送到你的房间。”
“你想得真周到。可是——”她拖长尾音,“我觉得我更需要通宣理肺颗粒。”
他笑了:“我也需要。走吧,先送你回房间,然后我下楼去药店买。”
-
去年七月,海城的气温逐日升高,入伏之后午后最高温度达到峰值。唐宁心血来潮想去动物园,厉冬骋说那必须天没亮就起床,才能看见晨光中出外场的小家伙们。
这有何难?她想。
于是他们约在七月三十日星期六,早七点在动物园门口见面。
唐宁被六点整的闹钟叫醒,简单洗漱过后,把前一晚准备好的零食全部装进背包,唯独忘了带水。
海城夏季昼夜温差极小,天气预报白天最高温度37,夜间最低28,早晨六点多,气温已达30度。
离开空调房,唐宁发觉自己变成了一条被海浪冲上沙滩搁浅的鱼。
谁能想象地铁车厢周末一大早还挤了这么多的人啊?冷气都不够分享的。她咬牙坚持,抵达动物园那一站全身已被汗水打湿,连衣裙的衬裙贴在腿上十分难受。
幸好有厉冬骋。
他的防暑措施做得非常到位——手持风扇、挂脖风扇,保温手提包装满的冰块和冷饮,及时缓解了唐宁被暑热困扰的尴尬。
沐浴着晨光,两人走遍园区每一个有动物展出的场馆。
星一眯着眼睛正襟危坐,像个威风凛凛却宅心仁厚的山大王。雅一美女在内场跳高难度的空中瑜伽,跳累了坐在冷气底下吃竹子。
这两只大熊猫,当时只是吸引了唐宁的目光。
那时的她,还没像现在喜爱花花一样喜爱星一雅一。当然,如今她把星一雅一画进了大熊猫地图。她的计划是,在两本绘本交稿之间的短暂休整期,邀请厉冬骋陪她一起,多走几个省,尽可能地把心上熊扩容到三十只。
海城动物园有一只齐刘海的白狮,它的名字很好听,叫阿杭。
如果为动物界宠妻狂魔做个排序,那海城动物园的第一名绝对是白狮阿杭。
母狮贝贝是清冷大女主人设,公狮阿杭则是忠犬加老婆奴。阿杭毛发浓密,它的发量被众多人类羡慕。潮湿的天气,阿杭会为自己打理一个齐刘海发型,晴天又变成了中分或者三七分。
面对网友的疑问,园方幽默地解释:“我们不敢帮它理发,发型都是它自己设计的。”
厉冬骋也看到了这条资讯,他还特意分享给了唐宁。
记者拍摄的图片中,阿杭表情呆萌,眼神直直盯着贝贝,寸步不离守在贝贝身旁。
“动物也有感情,它们朝夕相伴,早把对方当作是最重要的另一半了。”
厉冬骋发的这条信息,唐宁截屏保存。
那天他俩去动物园看狮子,阿杭和照片拍到的一样,安逸地躺在贝贝身边,尾巴偶尔动一两下,驱赶飞来的蚊蝇。
“那边独自躺着的母狮是雪贝,贝贝的女儿。”厉冬骋如数家珍,“阿杭害怕雪贝,它总是黏着贝贝,一秒钟都不愿分开。”
话音未落,雪贝张着血盆大口打哈欠,不远处的阿杭连忙把脸扭到别处。
“你说得没错!”
唐宁恰好拍下这一幕,惊喜之余,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速写本,画下看到的场景。
“咱们是来休闲放松的。”厉冬骋小声“警告”,“你每时每刻都在工作,是时候好好休息了。”
临近十点,内场的门开启,狮子们相继走了进去。
“你没吃早饭吧?”厉冬骋问,“我带你去餐厅吃好吃的。”
“我想吃盐焗鸡。”唐宁收起速写本,迫不及待地先走一步,“刚来海城那会儿我吃过一回,不知道动物园的餐厅有没有这道菜。”
厉冬骋跟上她:“没有也没关系,我点了餐让骑手送进来,给他发红包抵扣门票钱。”
唐宁笑了:“还能这样操作?”
“你看那边大树下的小朋友,他们吃的金拱门和开封菜,不也是从外面买的吗?”
“立冬,你的分析不一定对哦!”唐宁笑得更开心了,“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是小朋友的家长提前买好带进来的?”
“不用管过程,只要结果令你满意,我的周末就是充实的一天。”
厉冬骋从不食言。
那天他们在动物园餐厅刚点完餐,骑手就把润香鲜美的盐焗鸡送了过来。堂食加上外卖,唐宁吃得相当满足。
享受完美味午餐,厉冬骋提议再去一趟大熊猫馆,内场有空调,不至于太热。
唐宁打着饱嗝,摇头表示不行,昨晚她画到凌晨三点,急需回家补觉。
“我送你回去。”
“地铁很方便。”她说,“你送我到公寓,开回别墅要绕一个大圈,油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今晚我不回爸妈家。”厉冬骋犹豫片刻,问唐宁愿不愿意请他到家里坐坐、留他吃顿晚饭,“我住的小区维修自来水管道,白天停一天水。我那栋楼碰巧有两户人家装修,吵得我头疼。”
“周六不允许装修吧?静音的那种项目才可以,比如刷漆。”唐宁听出了他言语中的破绽。
“总之很吵。”厉冬骋想去唐宁居住公寓做客的心意很坚决,“早晨我出门,看到穿工装安装空调的师傅了。我没法听打电钻开孔的噪音,去你家躲避半天行吗?”
“好,我接收避难的你。”
“家里吃的喝的需要采购吗?”
“你提醒我了,这几天我全靠泡面和速冻饺子维持生命。”唐宁端起杯子,喝光冻柠茶,“立冬,陪我去趟超市,我要装满你汽车的后备箱!”
厉冬骋边笑边毛遂自荐:“菜和水果放久了不新鲜,不如我每隔三天帮你采购好了送上门。”
“我怎么敢麻烦甲方?”唐宁忍着没笑。
“你和我是好朋友,还这么疏远多没意思。”他习惯成自然地拿起唐宁的背包,背在肩头,“以后你的新鲜食材由我采购,钱我来付,送货上门我只要讨一杯茶喝。”
唐宁欣然接受。
“好吧,那咱们说定了,你要是做不到必须请我吃饭。”
“没问题!”厉冬骋忽然将右手伸向前方,“打勾勾盖个章,谁忘了谁是小狗。”
唐宁嘴上说“幼稚”,行动上却和他拉了勾。
她租住的公寓,原本有一台旧冰箱。她为了多囤半成品食材,自己买了大容量冰柜放在客厅墙角。
厉冬骋采购能力超乎常人,付款时眼睛一眨不眨,买了千元的食品饮料搬进公寓。
看着无处下脚的空间和盖子快要盖不紧的冰柜,唐宁捂脸失笑。
“立冬,你这是干嘛呀?”她说,“下一个冰川世纪还没到来,你就帮我把足够三年吃的食物买好了。”
“我可能……”他迟疑地说,“经常过来蹭饭。”
唐宁双手背后,略弯了腰,歪着脑袋瞪他:“在我的地盘上,蹭饭是另外的价钱。别以为买了物资、出了人工,你就可以吃霸王餐了。”
厉冬骋与她对视,绷不住笑了:“行,你说什么我都同意。”
黄昏将近,唐宁一觉睡醒,闻见透过厨房门缝的葱花炝锅香味。她突然想起房东说公寓楼禁止使用明火,电煮锅和电蒸锅勉强可用,安装了烟雾报警器的厨房万万不能炒菜。
“立冬!”
她来不及扎马尾辫穿拖鞋,赤着脚冲进厨房。
和他撞了个满怀。
厉冬骋吓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的汤锅,抓着唐宁的手查看她是否受伤。“宁宁,没烫到吧?”
她触电般地挣脱,快速退到厨房门外。
他追上来,想去牵她的手,却又被她挣脱了。
“宁宁,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唐宁主动屏蔽了他的解释:“我和房东签的租房合同,里面明确了不能用明火炒菜。你怎么做到不触发烟雾报警器的?”
厉冬骋并未回答她的提问。
他走进卧室,拾起她随意脱在床边的拖鞋,拿过来叫她穿好。
直起身,两人目光交汇。厉冬骋说:“我把窗户开到最大限度,用你的台式电风扇朝电煮锅吹凉风,油烟全都散掉了。至于咱们头顶这个烟雾报警器,它形同虚设,也许根本没装电池。”
虚惊一场,唐宁安下心,转头去北阳台搬梯子查看。
“不会啊,房东说电池能用三到五年,难道他糊弄我?”
厉冬骋的推测成真,烟雾报警器的确没安装电池。
唐宁爬下梯子,不小心碰到了他扶梯子的手。
“没事的,立冬,梯子很稳。”她脸颊飞红,说话时不敢看他的眼睛,“帮我把它搬回原处吧,谢谢。”
那顿晚饭,菜肴的具体滋味唐宁毫无印象了。她记得厉冬骋用公筷给她搛菜,记得他把餐巾纸递给她,也记得他倒了两次豆浆为她解辣。这些体贴的举动,至今想起记忆犹新。
“笃笃笃!”
敲门声将唐宁带回现实。
京城三月的夜晚,春寒料峭,大风雷雨更是增添了这份凉意。厉冬骋穿风衣出去买感冒药,忘了带伞,身上沾染了雨珠的凉气,一进门他就立刻脱掉外套,把它挂上门后衣钩。
“到卫生间来吹干头发!”
唐宁命令的口吻不容他反驳。下一秒,吹风机已经递到他的面前。
“要我帮你吹吗?”
厉冬骋未加半点犹豫:“要!”
他个子高,挡住了卫生间镜前灯的光,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立冬,你蹲下好吗?我手酸了。”
“好。”厉冬骋原地半蹲,耳畔的嗡嗡声却骤然停止,他没回头,只感觉一双手轻轻按在他肩膀上,“宁宁?”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再继续。”
“说吧。”
唐宁手上暗中施了力道,双手大拇指紧紧按住厉冬骋的肩井穴,长按一分钟。“你答应我,以后别淋雨了,感冒发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厉冬骋答非所问:“你怎么知道我肩膀酸痛?”
“我猜的。”唐宁说,“吃饭那会儿,我看你一直做耸肩和绕肩的动作。不舒服就告诉我,干嘛忍着?”
“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
“别,我可不想当你的备忘录。”
厉冬骋被她的幽默逗笑了,顺着话题无限展开:“你可以帮我按摩肩膀,就不能帮我保管工资卡密码?”
“我自己的密码还记不住呢……”
说到这儿,唐宁赶忙冲出卫生间,打开摆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厉冬骋的提醒超级应景,她把修改后的开机密码忘了。
“《狮子王》改天看吧。”她悻悻地坐回床边。
“我有办法。”
时间刚刚流逝十秒,厉冬骋已登入管理员页面,问唐宁新开机密码如何设置她能牢记。
“876543。”她说,“越简单越好。”
“用我的生日怎么样?”他的理由无懈可击,“你忘了密码就给我打电话,我来当你的备忘录。”
“不好。”
“我明白你的顾虑。”厉冬骋坐在床角,与唐宁隔开一小段距离,“我不是辛巴,遇见难题我会着力解决,而不是一逃好几年,丢下娜娜独自处理狮群面临的困境。”
“说得好听。”
唐宁按下床头灯的开关,往酒店的便笺上随手涂抹五六笔。
“你觉得我不可能成为木法沙那样强大的森林之王?”厉冬骋叹了口气,“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一只海城动物园阿杭那样的狮子,分分钟黏在你身边。”
“我才不会转世成为狮子。”唐宁撕下最表面的一张便笺纸,送给厉冬骋,“你的肖像画,拿好!”
厉冬骋盯着纸上极其抽象的线条,瞬间悟透了唐宁的潜台词。
“《狮子王》你喜欢的角色是丁满和彭彭?”
“我画的是你,不关它俩的事。”
“难道……”厉冬骋开起了玩笑,“你画的是刀疤,跟我一点都不像。”
“上天给你一个转型做渣男的机会,你要珍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唐宁豁出去了,“你的女朋友还在伤心难过,你却在我这儿宣布和她单方面分手,不是渣男又是什么?”
“宁宁,事出有因。”
“这不是你见一个爱一个的理由吧?”
“拖延确实不是办法,没必要等到四月初了,我现在就解决问题!”厉冬骋抬腕看表,“九点半,我爸妈在院子里散步的时间,我打给他们。”
通话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
厉爸爸厉妈妈坚守与唐宁的约定,没有透露半点线索。
厉冬骋握紧手机:“宁宁,你说世界上会有来无影去无踪的人吗?搬家、换手机号,为什么她连工作都辞了?”
唐宁不语。
“我陪你看电影,看完我再找人。”他的情绪转眼间恢复平静,“我爸妈说我高中同学前两天登门拜访,来了三四个同学询问我的病情,说不定他们知道我女朋友的下落。”
《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的旋律漫过房间时,厉冬骋和衣睡着了。
他保持着入睡前的姿势,席地而坐,后背倚靠着商务间单人床的床尾。
唐宁悄悄走到近前,坐在他旁边的地毯上。
白皙的肤色,弧度微卷的头发,光滑的额头,浓眉,浓密的睫毛,略宽的双眼皮,端正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微微泛青的胡茬。
亲他一下,他应该不会醒吧?
她的吻,勇敢却又小心翼翼,如蝴蝶翅膀般,温柔地拂过他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