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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暂告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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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外,骤雨方歇,夏蝉凄切,暮霭沉沉川天阔。

    洞内,独孤幼童,孑然无依,秽渊暗暗拘人魂。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带来一股腥臭与腐朽的气息。

    我心中一紧,连忙低头看去,只见那幽深黑暗的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移动。

    我感到一阵恐惧从心底升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我,想要将我拖入无尽的黑暗中。

    此刻小腿上传来的感觉,让我想起了平时最喜欢看的《动物世界》里面的情节,无数章鱼触手正在缠绕、挤压猎物,欲将猎物弄死带回深水区。

    “怎么办?怎么办?这下就算不被吓死,也得被淹死了!”

    我心中慌乱无比,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危机。

    我试图挣扎,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一般,无法动弹。

    俗话说“急起飞智”,有些人平时看起来一般般,可是一旦面临千钧一发的困境往往可以灵光一闪,出奇制胜。

    恰好我就是那样的人。

    就在我双手脱力撒开沥青油网的瞬间,一股电流凭空在脑海中迸射而出,仿佛黑暗中的一束光,照耀了晦暗的脑海。

    灵光一闪,莫过如是。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幼时待过的骑龙坳,骑龙坳山顶的山神庙,山神庙中的那位山神爷。

    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家供奉山神老爷这么多年,他老人家这生死关头也该保护我一下了吧?

    小时候就觉得他老人家的姿势很帅,有一次甚至看阿公画过那架势的符箓,所以我自己暗地里不止一次模仿过那动作,那心态就和现在的小朋友模仿奥特曼一样。

    “我现在这状态不正好神似那山神爷?”

    此时此刻,我已经是无计可施,想到既做到,赶紧右脚绷直,左脚抬起小脚向后跷起如大变钩,右手臂高高抬起握掌成拳,屈肘似北斗,遥遥斜指踢起来的那只脚,左手掌放于腹部且离肚一尺,五指向上微屈如握斗,远远看去,我已成了一座正缓缓沉入河中的石像。

    虽未神似,形似已成!

    “呔!”我当即张嘴一声大喝,而后猛然一叩齿。

    随着牙齿猛烈的碰撞,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困太久,意识有些模糊,我居然看见了一道道音波在空气中扩散,水面也荡起了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我的叩齿声所震慑。

    “哒、哒、哒!”

    叩齿落,诸邪退,接连三声退长傀!

    叩齿声在洞中回荡着,伴随着幼童紧张而坚定的呼吸声,我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挣脱那股束缚的力量,心中的恐慌也慢慢消散。

    “叩齿”这招可不是我自己现挂的,而是出自我离开“骑龙坳”的最后一天阿公对我讲的我们家先祖的故事。

    我这人不严谨的来说也算是出生在“命理世家”,阿公的睿智博学没有遗传到,老爸的勇猛精进也没有遗传到,唯一遗传给我的就是对于一些奇闻异事的好奇心,和与之的记忆力。

    所以我可不像有些小说主人公那样,三岁识百文,四岁懂纳音,九岁熟麻衣,本命会青乌,弱冠通周易。

    也可能是作者确实不太清楚要融会贯通那些东西需要付出怎样的时间、努力与机缘,反正娱乐时代娱乐至死就行了。

    我万万没想到我的这个爱好,今天居然救了我一命,和以后的很多命。

    “叩齿”也有讲究:

    叩左边的牙齿三下可驱邪厌胜,谓之:“天钟!”

    在荒山沼泽,叩右边的牙齿可以召唤守岁神自保,谓之:“天磬!”

    心烦意乱的时候,可以叩中间的牙齿,可固本培元保持清明,谓之:“天鼓!”

    叩齿数有三、十二、二十四、二十七、三十二、三十六等等,需循序渐进,切不可急功近利,不然不只事倍功半,还可能损伤身体。

    凭我那时的应变能力与身体素质,也就能连续叩三次,也没有时间再来一次。

    三次过后,是死是活,全凭天意!

    “哒!哒!哒!……咕噜、咕噜……”

    扣齿结束,几乎就是一瞬间,我就又复溺水中,不过这次不再是被拉下去的了,而是自然沉降。

    “古人诚不欺我也!”

    叩齿果然有效,那诡异的东西似乎真的被我的花架势与叩齿所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让我不禁怀疑是不是这一切本来就是我溺水的幻觉?

    不论幻觉与否,现在我溺水这个事情百分百是真的,如果没有奇迹出现的话我也百分百要去见马克思了,就是不知道,他老人家见到我这么年轻的无产阶级战士早年夭折会不会感到惋惜?

    我鼻子进水后,呼吸道很疼,在剧烈的呛咳中呼吸困难,粉红色泡沫样痰由嘴角溢出,手脚出于本能拼命乱划,挣扎中意识逐渐模糊,红肿的眼睛透过水波仿佛看见岸上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在水管上狂奔着朝我扑来。

    “完了,完了,女鬼要来痛打落水狗了……”

    窗外的风轻轻吹拂树梢,万籁俱静,似乎万物都陷入了沉睡,白日喧嚣都已消逝在无尽的黑夜之中。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能持续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呼喊声打破。

    “哪个是狗!哪个龟儿子是狗!?”

    原本安静的氛围被惊醒的我彻底打破,也让病房门外焦急等待的父母,一下推门而入,和他们一起进来的还有我的班主任老师,也就是留我堂的老师。

    他姓王,是个男老师,教我们语文的,同时也是我们的班主任。

    他在我们学校算是独一份了,我们学校的男老师要么就是教物理、数学,要么就是体育老师,语文男老师确实不多见,愿意当班主任的语文男老师就更少了。

    也不知道校长开出了什么条件让他愿意管我们班的那些琐事,听说他还是师范大学毕业的,名副其实的高材生,白白嫩嫩、文质彬彬、平易近人,脸上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不过我总觉得他一双金丝眼镜下的双眸藏着不易于察觉的阴郁。

    老妈一看见我醒了,瞬间泪崩,一边扑向床上的我,一边埋怨老爸不让她在床边守候着:“看嘛,娃儿醒了都没在,把他黑(吓)惨了……”

    “我咋个晓得嘛,是医生说他需要休息的,你哭哭啼啼的反而影响他苏醒……”老爸小声嘟囔着,不敢太多的反驳老妈,也是急忙过来嘘寒问暖:“幺儿,没得事嘛?”

    “老爸,你咋个回来了?”我头靠着枕头,挺了挺身子,虚弱的不答反问道。

    老爸连忙示意我躺下,挤出一丝笑容道:“你王老师给我打了电话嘛,给我说明了情况,我当时就赶紧包车回来了,路上我也是立马就卜了一卦,下乾上兑,乾为天为健;兑为泽为悦。泽气上升,决注成雨,雨施大地,滋润万物。象曰:蜘蛛脱网赛天军,粘住游蜂翅翎毛,幸有大风吹破网,脱离灾难又逍遥……”

    “逍遥个屁!你看看我们娃都成啥子鬼样儿了!”老妈闻言立马停止了啼哭,啐道。

    此刻的我皮肤发钳、颜面肿胀、眼球结膜充血,呼吸表浅、急促,可闻肺部湿啰音,心律失常,腹部膨隆,四肢厥冷,确实是一副鬼样子。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小伟妈妈,小伟没事就是好事。”一旁的王老师出言安慰道。

    老妈刚想反驳,一看是王老师,就赶紧附和道:“就是,是人家王老师救了你,还不快谢谢老师!”说着还轻轻推了我的肩膀一下。

    我只得乖乖低头连连道谢。

    “我这样说,不知道被撅(骂)成啥子样儿哦……”老爸在一旁嘟囔道,脸上却没有一点怪罪王老师的意思。

    他们哪敢怪罪老师哦,那时候在家长眼中老师总是对的,留堂是对的,是为学生好;轻体罚也是对的,是为了学生规范行为。

    更何况老王这次还救了我一命,老爸老妈还不是感恩戴德。

    “哼,天将降大任……说得好像这次留堂反而促成了一件好事一样,你个王老登!”我心里面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半分。

    一,本来就是人家救了你,想来我昏迷之前看见的那个身影就是老王头顶衣物准备冒雨冲出学校,然后又无意间听见了我的呼救,跑上管道来救我的情景吧?

    二,学校本来就禁止学生去走那条近路,我相当于是毛理没有,现在不得表现表现,免得老王事后给学校打个小报告,给我一个处分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我赶紧千恩万谢、五讲四美三热爱、小学生行为守则9条都快背一遍了。

    这时,王老师走上前来,轻声问道:“小伟,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我只记得我走在那条管道上,然后突然感觉脚下一滑,就掉进水里了。”我艰难地说道。

    王老师闻言,眉头紧锁,似乎在想些什么。

    “那条路学校早就禁止学生走了,你怎么还偷偷跑去?”老妈在一旁责怪道。

    我低下头,不敢说话。

    我确实知道那条路学校禁止走,但是因为下雨,因为近,所以我还是选择了冒险。

    “好了,都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小伟快快养好身体,早日返校。”王老师打断了老妈的责怪,转身对老爸老妈说道:“小伟需要休息,我们先出去吧。”

    不一会儿,医生闻讯赶来他们又跟着进入了病房。

    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掏出听诊器听了听了我的心率,看了看我的口鼻,又做了一些其他的检查后道:“你们放心吧,这娃娃溺水时间比较短,用点药,好好休息几天就行,没得大问题得!”

    人都走后,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看着窗外的月光,心中充满了疑惑。

    我明明走得很稳,为什么会突然掉进水里?

    水里面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活物?

    死物?

    难道,那一切都是幻觉吗?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医院里度过。

    在这期间,王老师每天都会来看我,给我带来一些课本和复习资料,让我在医院里也不落下学习。

    老爸老妈也是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老妈每天都会炖一些补品给我喝,老爸则会在晚上陪我一起摆龙门阵,聊聊他们“惊门”的奇闻异事。

    虽然身体逐渐恢复了,但是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重,不行!我还得回去看一看!

    出院的那天,阳光明媚,仿佛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一个星期以后我就苦逼的再次背着书包上学堂了,不过我的再探计划被动流产,出了我那档子事后,学校彻底把那条近路给学生们截断了。

    涵洞他们是没有权利去封锁的,但是后门他们还是可以焊死的。

    一直到93年我小学毕业的时候,城镇环境管理、河道清淤的春风终于还是吹到了我们这个小县城,那条污水河清淤的时候我去围观了,涵洞里面的河底根本什么都没有……

    其实,那晚老王走后我就曾经和老爸老妈说过那些,老妈自然是不信的,说我这个是溺水时产生的幻觉。

    不知道为什么,我老妈虽然是嫁到我们这种家庭了,但是她对于这些事情都不是很信,或许是因为她出生在书香门第的原因吧?

    我记忆里外公嘴里就经常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话,就因为这个,我妈可没少扔我的小人书和一些奇异志怪的书籍,她嘴中就只会让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成为一个医生或者律师,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报效父母,报效祖国。

    就连老爸这次也难得和老妈统一口径,说我一定是产幻了。

    或许,真的是产幻了吧,谁知道呢?反正,在父母眼中小孩看见稀奇古怪的事都是幻觉;反正,从此以后我成了一只旱鸭子。

    接下来我给大家讲讲先祖“叩齿驱邪”的故事,与主线自传无关,不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略过:

    明朝嘉靖年间,在崎岖的山道中,有一个戴着竹斗笠穿着蓑衣的青衫书生,正缓缓而行。

    书生姓温名中权,字浮生。他是吉安府永丰县人士,六岁开蒙,十二岁参加童子试,一路披荆斩棘进士及第,拔得“探花郎”。

    温中权志得意满在京中“侯缺”的时候,突然收到家信,信中寥寥数字,却让他乱了方寸:“汝父病危,望速归。”

    于是,他同老师与好友道别后,轻车从简回乡。

    这一日,他来到庐陵县城,找了一间客栈住下,温中权记得有同窗就住在庐陵县城,于是在街市上买了一些糕点,提着准备去拜访好友。

    走到好友家门前,被一把将军锁拦下,遂向左邻右舍打听,这才得知同窗已在数年前,举家搬离此地。

    他只好败兴而归,刚要离开胡同口的时候,突然见到前方有三个流里流气的二流子,正在抢一个老者的钱袋。

    温中权为人热心肠,他喝声:“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欺负一个老翁,就不怕王法吗?”

    二流子们闻声停手,为首的壮汉恶狠狠说道:“书生我劝你少管闲事。”

    “混账话,路遇不平事,我辈读书人怎能袖手旁观!”温中权厉声道。

    街溜子们见温中权不识趣,他们眼神中露出玩味,这条巷子离街道甚远,平时鲜少人来往,故此方便溜子们作恶。

    为首的街溜子卷起袖子,向另外两人使了一个眼神,他们心领神会朝温中权挥拳而去。

    温中权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没几下就被打倒在地,弄得鼻青脸肿。

    温中权挨打间隙,看见被抢的老翁已经趁机溜走,不由轻叹。

    不一会儿,温中权青衫上全是乌漆墨黑的手掌印和脚印,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喧闹,手持棍棒的衙役把巷子围住。

    三个街溜子见状想跑,温中权死死抱住为首的大腿,任凭他拖拽就是不放手。

    衙役扑了上来,很快就把三人按倒,五花大绑起来,捕头喝道:“把这三个家伙绑结实些带去县衙审问。”捕头身边站着刚才逃跑的老者,他捂着胳膊朝温中权报以微笑。

    捕头得知温中权是新晋的“探花郎”,他大吃一惊,深怕他受伤惹上麻烦,于是想带他去看郎中。

    温中权摆了摆手,说:“不劳烦了,我这伤没有大碍。”捕头见他坚持不去只好作罢,押着三人回县衙。

    巷子里只剩下,温中权和老者两人。

    温中权从捕头那里得知,他们正好在巡街,就看见老者一脸血污地跑过来,他说有三人在殴打书生,衙役这才追了过来。

    温中权向老者作揖道谢,老者微微一笑,说:“哪里哪里,如果不是你挺身而出,我这把老骨头就要被三人拆咯。”

    这老者叫袁启山,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读书人,后来屡试不中,心灰意冷之下,找了一个庙“悟道”去了。

    他在庙里学了一些“相面”与“道术”的皮毛,由于受不了清规戒律,逃出来挂单摆摊,与这些市井无赖之徒时常产生争斗。

    袁启山将地上的糕点盒子捡了起来,把灰尘拍干净还给了温中权。他歉意说:“小伙子感谢你不惧恶徒仗义执言,我想请你吃酒可否赏脸?”

    “老伯摆摊不易,不如我请。”

    袁启山是个性情中人,欣然接受邀请,二人回到客栈,几杯黄酒下肚很是畅快,席间推杯换盏促膝长谈,二人大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无意间聊到一些奇志异怪。

    温中权问:“袁伯,这世上真有长傀?”,袁启山捻着胡子点了点头,:“世人皆有七情六欲,贪嗔痴亦神,自然就会有长傀!”(不明种类的鬼怪)

    “袁伯该如何辨别长傀?亦或者遇到长傀该如何自救呢?”温中权眉头紧蹙。

    袁启山难得高兴,他端起海碗灌了一口酒,只见他轻轻张嘴,咬了三下牙齿,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传授了他“叩齿驱邪”的秘法。

    温中权一一将其记在心里。

    翌日,温中权继续赶路回乡,他从袁启山那里得知,城外有一条樵夫走的羊肠小道,可以节省一半的路程到永丰县。

    于是,他出城之后并没有走驿道,反而走向另一侧,很快他就看到袁启山说的羊肠小道。

    一路走去,小道一侧是陡峭山壁,另一侧是灌木林子,路上还能碰到挑柴下山的樵夫,倒并不觉得害怕。

    可是,越往前走,已经见不到人了,而且路上的杂草已经长过了膝盖。

    就在这时,从林子突然蹿出来一个黑影,温中权躲闪开来,差点撞个眼冒金星。他定睛一看,黑影竟然是个穿着白衫的书生。

    这书生甚是奇怪,大白天手里捧着一个点燃的灯盏。

    他侧脸望向温中权,吓了后者一跳,只见此人眼睛泛白,竟然没有眼珠!

    温中权喝声问:“你是谁?”,书生闻言据实回答,他姓张名墨轩,字白溪。是个举人,因为常年熬夜看书视力受损,双眼只能看见些许光亮了。他平时外出,为了看清路,只能点燃灯盏来引路。

    “你说自己是举人,可敢与我对诗?”温中权心中还是对张墨轩的身份产生怀疑,这里人迹罕见,突然出现一个人自称是举人,而且大白天点灯引路实在太蹊跷。

    张墨轩面露微笑,说:“有何不可?我们边走边对,就当是在路上解闷便是。”

    温中权平生最爱李白的诗句,他信手拈来:“月下飞天境,云生结海楼”。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张墨轩不甘示弱亦是张口即来。

    二来你来我往一番较量,让温中权对张墨轩另眼相看,他已是“探花郎”,自然能够感觉到张墨轩才华横溢,笃定他并非是山贼。

    于是,温中权向张墨轩作揖道歉,张墨轩亦是侧身避开,举手投足之间彬彬有礼,他说:“这不能怪尊下,我这行为举止确实让人觉得怪异。”

    张墨轩的家离此地不远,他父母双亡亦是无依无靠,平日里在私塾教稚童读书赚些钱糊口。村里的私塾就在另一边,由于他视力不好,经常走错回家的路,这才会从林子里突然蹿出来。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张墨轩盛情邀请温中权到家中一叙,温中权有些为难,直言道:“家中父亲病危,我得赶回去尽孝,要错负白溪贤弟的情谊了。”

    温中权感到愧疚,向张墨轩作揖,就在这时,他眉头紧蹙,用余光看了一眼张墨轩,后背忍不住冒出冷汗,他发现了端倪。

    此时天色已晚,张墨轩手里的灯盏成了唯一的光源。

    可是发生了奇怪的一幕,地上只有温中权一人的影子,这灯盏却没有照出张墨轩的影子。

    张墨轩没有发现温中权的异样,他惋惜说道:“既然如此,待浮生兄有空再聚好了,此去一路请浮生小心。”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袭来,将灯盏上的火苗吹得晃晃悠悠。温中权再往地上看去,又能看见张墨轩的影子了。

    他心想:“难道刚才眼花了吗?”

    温中权与张墨轩告别,他转身离开之际,张墨轩说道:“此去不知何时能见,我赠君一首诗,以表诚意:

    “流水涓涓芹努芽,织乌西飞客还家。

    荒村无人作寒食,殡宫空对棠梨花。”

    “殡宫!这不是敛房吗?这首诗字里行间透着寒意。”温中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张墨轩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古怪。

    此刻,他想起袁启山传授的“叩齿”之法,于是上下牙齿咬合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山林里异常清晰。

    温中权一路走一路咬合牙齿,他大步流星赶路,不知道过了多久,便走出了山林。

    此时,在林子里张墨轩被一个青面獠牙的长傀踩在脚下,长傀怒道:“你为什么不把此人留下!”

    张墨轩痛苦地说道:“他太精明了,已经发现了端倪,我没办法留下他。”

    长傀一脚把张墨轩踢飞,它一把夺过其手里的灯盏,张墨轩顷刻间变成了一个六十岁的老翁,只见他满脸的老人斑,全身枯黄消瘦,原本合身的白衫穿在身上,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长傀喝道:“如果再不找书生替代你成为我的手下,你马上就要死了。”

    张墨轩颤颤巍巍说道:“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长傀怒吼道:“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几十年了。”

    原来,张墨轩在四十年前,进京赶考失败后回故乡。

    他路过此地,遇见一个点着灯盏的年轻书生,两人相见恨晚,他被盛情邀请去书生家里做客。

    到了书生家以后,他才发现落入长愧设下的圈套。

    这个年轻书生被长傀吃掉了双目,然后再用灯盏控制他,逼着去寻找接替他位置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张墨轩。

    张墨轩亦是和前者一样被长傀食了双目,只有拿到灯盏后才能看清楚。

    傀转而逼张墨轩去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可是,张墨轩是个从小都不愿杀生的人,每每想到被害人同他一样会被夺走双目就于心不忍,这四十多年来,但凡有书生路过,他都想法设法放对方走。

    温中权看不见张墨轩的影子,亦是他在灯盏上做了手脚,让温中权产生怀疑,不让他去家里做客。

    长傀拿张墨轩没办法,它可以借用灯盏增加法力,但并不是灯盏的拥有者。只有书生才可以开启灯盏,从而成为持有者。

    长傀没办法随意更换灯盏的持有者,最多就是偶尔抢夺马上就要还给张墨轩,持灯者离开灯盏马上就会变成齑粉。持灯者死了,又没有继任者,灯盏就会熄灭,永远都不会再点燃了。

    这当然不是长傀愿意看到的,张墨轩成了持有者后,他也发现了这个秘密。虽然长傀对他放走书生很生气,却从来没办法伤害他,最多就是打一顿。故此,长傀已经四十年没有食过书生的双目。

    长傀的法力得不到双目的加持,正在一天天消散,也就是说快撑不了多久。这一次,它躲在暗处,准备亲手来抓温中权,谁曾想对方突然说要走。

    它现身出手拦下的时候,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鼓声,紧接着在温中权身后,竟然出现了守岁神将,吓得长傀掉头就跑,生怕被守岁神一拳打死。

    翌日,温中权已经到家,他赶紧去见父亲。

    可是接下来一幕,让他惊愕了。

    只见温父安然无恙的站在院中修剪盆栽,温中权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父母合演的一出戏,逼着他回来成亲。

    这些年,温中权一直以考功名为重,拒绝相亲。父母年纪渐长,想抱孙子的念头越发迫切。

    于是,替儿子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良家女子为妻,男女双方合过四柱,天赐良缘。是以,温母写下家信,骗儿子回乡成婚。

    古代时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温中权只得同意成亲。

    一个月后的某个黄道吉日,夫妇二人拜堂成亲。洞房里,温中权掀开新娘喜帕,见女子温婉貌美,他心中欣喜。

    古时候,男女成亲前不可以见面,因此双方模样并不清楚,造成了多少爱恨情仇。

    温中权盯着妻子的脸“咦”了一声,他这才记得妻子姓张,脑海中突然惊现张墨轩的身影,妻子容貌与他十分相似。

    “娘子,你家中有胞弟吗?”温中权问道,张氏如实回答并没有,并问:“相公,怎会有如此疑问?”

    温中权解释,说:“不久前,我见到一个名唤张墨轩的举人,他与你容貌相似。”张氏闻言惊愕站的了起来,让温中权描述一下此人的模样,当说到右眼角有一颗痣的时候,张氏已经泪流满面。

    她对温中权说了一段张家秘事。

    几十年前,张氏的祖父张墨轩辞别妻儿进京赶考,那一年,他寄信回来说“名落孙山”,过几日就会回乡,让妻儿不用担心。

    谁曾想,妻儿在家中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张墨轩回家,母子二人跋山涉水来到京城找寻,他的同窗说墨轩放榜的第二天便离开了。

    母子就这样苦等几十年,虽然亲朋都说张墨轩已经发生了意外,但是母子就是不相信。如今,张氏嫁给温中权意外得知祖父下落,她当然感到开心。

    可是得知这个张墨轩年岁只有二十五六岁时,张氏心里没有底。但是,温中权想起张墨轩赠送的诗句后,倒是越发笃定他就是妻子的祖父。

    翌日,他修书一封寄给庐陵县的袁启山,两人相约去张墨轩的家里汇合。

    接下来,温中权算好路程赶了过去,在一处山坡上找到了张墨轩的小院。他上前敲门,院门应声打开,只见张墨轩举着灯盏走了出来。

    张墨轩惊讶:“浮生怎么会是你?”,说完他一把将温中权推了出去,悄声说:“你快走,这里危险。”

    此时,一阵阴风袭来,将张墨轩和温中权裹挟进院子。一个青面獠牙的长傀出现在众人面前,它仰天大笑,“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我饿了几十年了。”

    张墨轩闻言,将灯盏藏在身后,他对温中权说:“你快逃,我来拖住他。”

    长傀举起右手,张墨轩就被它牵引到身前,它朝温中权说:“让你看看欺骗我的下场。”说完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张中权的脖颈。

    就在危急关头,门外响起了一串铃铛的声音,一个白须白发身穿麻衣的老者,背着手站在围墙上。

    他对院中二人喝道:“听我号令,叩右齿三下,召天磬!”二人没有犹豫,依言而行,于是,院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叩齿声响。

    “哒、哒、哒……”

    须臾,天幕中降下一道紫雷,三个身穿甲胄,怒目圆睁的守岁神将,凭空而立。长傀吓得瑟瑟发抖,它转身就逃,只见神将们依次祭出玉琵琶、青云剑、混元伞三件法宝,长傀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击成齑粉,灰飞烟灭了。

    三位神将来得快,去也快,顷刻间消失不见,张墨轩手里的灯盏也变成了一抔黄土,只留下一根灯杆。

    须臾,原本年轻俊朗的张墨轩变成了佝偻着腰的老翁。

    事后,袁启山说这长傀的本体,应当是一只成精的食书虫,它本应该是以书本为食。

    它意外获得了恶器灯盏,从而性格大变,开始吞噬书生的双目修炼,它以为找到了大道捷径,没曾想走火入魔。

    温中权向张墨轩表明身份,带着他回到永丰县。

    张墨轩离家几十年,终于见到了妻子与儿子。离家时是少年,来时妻子和儿子都已经双鬓花白。

    温中权与张氏成亲一年后,诞下一个儿子,夫妇二人请张墨轩替孩子开蒙讲学。

    张墨轩夫妇身体硬朗,活到五世同堂后才寿终正寝,并且含笑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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