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惊门三段
老爸拜师之后,我原以为他会像别人那样摆地摊,结果原来“惊门”也是像跆拳道一样分段位的。
主要分三段:
第一梯队:香港李明居、苏明峰、麦玲玲、内地易经协会那群人,师爷与时俱进也加入了,不要相信“善易者不卜”,始终相信“善易者不为穷卜”,成都的王、温、李、谭四位大家也是一样的,不然他们搞什么协会?纳什么会员?只不过是宋江从了高俅罢了。
声明:我不针对易经协会,我只是针对不正经的易经协会而已,扫千除骗,人人有责。
第二梯队:老爸那群人,拜的师傅都是有传承的老江湖,懂命理学、懂心理学、懂展话(黑话),懂话术……总之就是起点比一般人自己瞎研究的要高,可以轻易的获取人脉关系网与海量命理学知识。
第三梯队:就是大家最容易接触到的寺庙门口,乡村集市上摆摊算命的“先生们”也包括每个乡场小县里都有的那些神婆、神汉,展话叫“扯网网”的,一直以来不被第一、第二梯队放在眼里。
一是没有传承,连江湖话(春典、展话)都不懂,视为没有入门;二是没多少专业知识,很多连天干、地支都搞不清楚,给人看八字面相就坐着个小板凳窝着(佝偻着),拿着个破书在那现翻,如果有朋友不信我的话?
你就自己立马试试,你跑去你们当地的寺庙门口去看看那些人给客户算命是不是这样?实践出真知。
由此可见,各行各业都有其鄙视链。
不过,这世界永远不变的就是改变。
谁也没有想到10年后第三第二梯队部分人可以靠着“寺庙旅游”完美逆袭,日进斗金、腰缠万贯。
这个到时候会写,一定令诸位大跌眼镜。
上世纪90年代的成都,满城尽是自行车。
1990年北门大桥,三轮都是“客货混装”。
1990年夏,盐市口。
“走嘛,才1块哈”,一中巴车售票员拉客说。
成都有这样一个地方。
它曾经是成都的商业心脏,其繁华程度可以和春熙路齐肩。
它曾经一天之内被日军投下111枚炸弹,整个片区燃烧长达7小时,彻底成为一片焦土。
他曾经是成都餐饮老字号扎堆的地方,一条街上的馆子全都有名有姓有故事。
它曾经很长时间都是成都公交车、无轨电车的起点。
它就是成都商圈的起点——盐市口,也是我童年主要待的地方。
有朋友会问,我呆在那里干什么?
难道卖衣服!?
当然不是。
老成都都知道盐市口有一个街心花园,不大,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拆除刘湘像后所建,一些绿植,几条铁板凳,却成了当时成都市流量最大的地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远超现在的春熙路。
而我老爸和很多同行就看中了这个流量密码,他们在那里“抓丁”。
这里的“抓丁”不是抓壮丁的意思,而是“拉客人”的意思,在他们的展话里面“客人”就是“丁”或者是“叶子”。
比说他们说“今天客人很多。”就是这样说的:“今天丁很海”或“今天叶子很厚”。
“抓丁”一般是拿着自制的名片站在公园里,遇见过往的人群便笑着走上前去伸手,语速颇快道:“先生,看个相,我看你最近有好事。”如果别人不理他们,他们也不恼,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那样子有点像现在闹市区的“扫扫微信,送洋娃娃。”“扫扫微信,送气球。”都带套,但就是后续大不一样,那些微信小年轻永远是一副讨好的样儿。
而老爸他们这些“艺马子”则是你接招后就会把你拉到公园的一角,摆出一副高人模样,然后就开始他们的表演了。
“美女,你我今天有缘,师傅有几句话送给你,你哪一年的?”如果你不愿意说,神情上表现得有点抗拒,察言观色可是他们那行的强项,话题会瞬间转变:“那你属什么的?”
不管你回答的是什么他们都有办法知道答案,比如说你说你是七零年的他们我就会知道你是属“狗”的,你说你是属“狗”的他们马上就会知道你是七零年的。
这就是“惊门”的第二梯队,他们比那些只会在寺庙门口、集市上招摇撞骗的最低级“惊门”人,需要学习的东西会更多,其实这个也不难,只要学会并熟练了60甲子纳音、六壬掌诀等,你也会瞬间知道哪一年属什么,或者根据他的长相样貌体态,从属相推断他是哪一年的,因为后来的我也是这样学会的。
那时候的人都比较单纯,一般被一个陌生人这样一语中的,这潜意识里面就会生出一股信服,继而呈现于神色中,然后他们就开始“进纲”了,
何为“进纲”
“纲”也是展话,这个天下霸唱的书里也提到过,可以理解为开始用套话套人了。
而这种“纲路”(文案),也是因人而异的,有专门做女人的纲路,也有专门做男人的纲路,有专门做姻缘的纲路,也有专门做事业的纲路,反正就是对人下纲路。
这是第二梯队的“惊门”人最基础的知识与语术。
而对于第三梯队的“惊门”人来说,却成了“杀招”,他们中大部分人对于每种类型的“丁”就只会那么一两种纲路,也就是男人问事业他就那么一两个版本几句话来回说,女人问姻缘他还是那么一两个版本来回说,这种事情我还真遇见过一次。
那是高二的时候,我们几个同学去郊游,中午野炊完,大家闲来无事摆龙门阵(聊天),突然,一个女同学说:
“听说这个小镇上有个问米婆,可准了,天色反正还早……”她环视四周,撇嘴道:“反正这里也不好玩,不如我们去找老婆婆算算吧!”说着笑着双手猛地一拍,仿佛自己想出来了一个绝好的主意似的。
“好啊!好啊!”
“好啊!我们快收拾东西走吧。”
其余几个女孩子纷纷积极响应,女孩子对于神秘事物的好奇心本来就比男孩子更重,一下子就迫不及待起来。
我苦笑摇头,终于明白了老爸曾经说过的“财星(女人)、春花儿(女孩)易信、好骗。”的原因了。
不过也没有阻止她们,一来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女人缘,说了也没人会听我的;二来我也好奇,虽然大家同属“惊门”人,但我平时都是和老爸那些师兄弟混在一起,也好奇其余惊门人是如何做“丁”的。
悠然的午后,温暖的阳光下,一行人欢快的骑行着,嗅着道路两旁的花香,感觉神清气爽,我们也骑得非常的快。
不一会儿就到了镇子里。
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老婆婆不住在镇子里,而是镇子人烟最稀少的东面,大山脚下。
嘚,我们几个又只好调转车头,继续卖力狂骑。
望山跑死马,这大山看着是近在咫尺,可是你要想靠近,又觉得似乎是在千里之外。
“靠!呼…呼…你们说为啥子高人都喜欢离群索居?”我的同学兼死党张望气喘吁吁地抱怨道。
我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时不时站起来蹬两脚,断断续续地道:“我问你为什么山上寺庙里的斋饭特别好吃?”
他蹬自行车的腿放缓了一些,仿佛在思考问题的答案,片刻后他眉毛一扬,似有所悟道:“我知道了,是因为寺庙里吃饭的人多,人多吃饭香!”
我摇了摇头继续骑我的。
“不对?”他怔了一怔,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立刻眼睛又睁大了,笑着猛蹬自行车追上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因为我们平时在家里面吃肉吃得多,偶尔只吃素就会觉得素菜特别好吃!”他一直观察着我的神情,眼见我又要摇头,他赶紧补充道:“还有就是寺庙的蔬菜都是僧人自己种的,没有化肥,没有农药真正天然无公害,所以好吃。”
“你要笑死我,你以为还是古代吗?还自己种菜?对,他们是会种一点小菜,但是那不过是杯水车薪,就算只有一个两个人的那种村庙都是需要外购食材的,就更别说那些大寺、名寺了,都是外购的,不信你随便选一个寺庙蹲守在他们后门一天一定亮瞎你的狗眼,只要藏的好,发现的不只是有运送蔬菜哦……”我意味深长的一笑,猛地一蹬自行车,一骑绝尘而去。
张望依旧锲而不舍,也是紧接着跟了上来,站起来边蹬自行车边追着我说:“我知道了,因为去朝圣的人都是比较虔诚的,他们都觉得寺庙里的食物被佛光普照过,是有灵气和福气的,所以潜意识就觉得素菜会很好吃,吃了长命百岁、财源广进!”
“你……”我霍然停下自行车,指着他差点一下没喘过气来,还好没喝水不然指定得呛死,我大笑道:“不愧是语文课代表!”
“你说的话比我爸都玄。”我干脆停了下来,把自行车架在了路边,一为自己休息一下,刚才和这小子急行军似的较劲还真有点累了,一股热气直往喉咙外冒;二为等等那些姑娘些,唉!我这么柔情似水、铁骨柔情的男人咋没女孩子欣赏呢?
“唉!你小子想啥子哦!?”
我正自怜自艾呢,忽被推了一把,顿时清醒过来。
“继续说噻!”张望急不可耐地说着,他这人就是求知欲、好奇心太重了,要放我爸那行就是绝好的“丁”“傻狍子”。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山不在大,有寺则名,许多寺庙都修建在名山大川之上,所以我们去寺庙,大部分都需要爬山涉水。出来玩早上又吃的都早,爬了山涉了水,消耗了不少体力,自然早就饿了。这时候别说吃制作精美的素斋了,就是啃萝卜咸菜也觉得异常美味。”我停顿了一下,看着远方若隐若现的房屋,继续说道:“一个道理,这些人不把自己的房子修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怎么增加神秘感呢?又怎么有隐士高人的范呢?”
“那你爸呢?”张望问。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我爸那叫大隐!”我辩解道。
张望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也顺着我的目光看向了远方的房屋,略带疑惑道:“那你为啥子要同意来。”
“废话!我同不同意有用吗?”我叹了口气,神情萧索道。
“哦!我知道了!你是想揭穿老太婆的骗局,让你在这些女生面前加分!?”张望坏笑道。
“我去你大爷的,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我只不过想见识见识惊门其他人咋做生意的,是不是像我老汉说那样‘一招鲜走天下’?”我摸着下巴道。
“好吧,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又不太懂你们那行。”张望无所谓的道,他好玩就行。
“还好我们今天没穿校服,好等一下,我们三男四女分两组或三组进,不要说自己是学生,就说是初中毕业就出来工作的小年轻。”我不无认真地说道。
张望听了一脸莫名其妙,道:“为什么啊?是让老奶奶自己算吗?”
我笑了笑,说:“你如果坐下直接让她算,她大概率会这么说‘太婆我是法师又不是神仙,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只是可以聆听神灵的声音,然后传达给你们,让你们人生抉择中做出最好的选择而已,可不要小瞧这几句话,一字值千金,如果不是有缘人我是万万不会告诉他的。’她这么一说,你能说啥子?只能一个劲说谢谢、谢谢……”
我回头看着离我们越来越近的几个同学继续说着:“我的意思是,她一见我们是学生就会觉得我们没啥搞头,说不定,摆出高人风范,见都不见我们,分开进,还得隔一段时间再进,那样她不认为我们是一起的了,才会无所顾忌的‘进纲’,最后我们聚一起一合计,不就知道她是有真本事还是只会一套语术了。”
“言之有理。”张望点头认可。
嘈杂声起,不一会儿其余同学也都赶到了,疑惑我们怎么静止不前,我和张望就把计划给她们说了。
“你们这个样子搞怕是会亵渎神明哦……”
除了提议来算命的那个女生颇有微词外,其余人都举双手赞成,毕竟他们也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一代人,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对于神灵鬼怪更多的是好奇与怀疑,而不是信奉与畏惧。
最终少数服从多数,计划确定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