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扑朔迷离
天空中朝阳初升,云雾飘荡,仿佛一幅淡雅的画卷。
地面上却是吵吵闹闹,咋咋呼呼,乱成了一锅粥。
“大姑啊,你咋个了嘛?是哪个推滴你!是哪个干的好事!?”此刻一人叫喊着分开人群冲到甄姥姥身前,忙半跪在地上把她脑袋用左手托起,焦急地询问她。
“掐人中!快掐人中!”
“对!掐人中!”
围观人群纷纷给她出主意,大家异口同声的让她掐人中。
人中在哪里?
它位于上唇的正中间,也就是上唇外面中线的位置。
人中是督脉的一个重要穴位,也是一个人人皆知的急救穴位,这些乡民也不例外。
扶住甄姥姥的人正是她的娘家小侄女,说小其实也不小了,二十年前一枝花,现在叫甄大妈。
“好、好、好……”只见甄大妈听了村民的话,忙不迭地点头称好,赶紧狠狠地对着甄姥姥的人中按了下去,那咬牙切齿的动作,仿佛是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力出奇迹,还是她运气好,甄姥姥还真给她按得面色红润了起来。
“哼呼~哼呼~”甄姥姥沉重的呼吸着,看上去意识上也清醒了一些。
甄大妈见状,赶紧继续问:“大姑,你好点啦,你快告诉我咋回事,我们好找他们算账!”
说着眼睛恶狠狠地朝我们三爷子扫过来,只是扫到阿公的时候,她眼神明显的地躲闪了一下。
围观人群此刻也是对着我们的方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看呐,肯定是甄姥姥得罪了张庙公,所以张庙公把她给扔出来了!”
“乱开黄腔,张庙公那么大年纪咋可能干那种事嘛?多半是甄姥姥得罪了仙家被惩罚了。”
“你才开黄腔,我刚才明明看见是张家小儿子推了甄姥姥一把,我远视眼,不得拐!”(不会错)
“硬是!硬是!我好像也看见了!”
“看嘛,我就说不会是张庙公嘛!就是张老二干的事情!瘪瘪是!”(妥妥的)说着微微昂头,眉梢上挑,目光轻扫左右,一脸的得意。
“我也看见了,就是就是。”
“我也远视眼,早就看见了,刚才不敢说出来而已,张庙公啊!你不能包庇你儿子啊!”
众人皆是不甘示弱,纷纷站出来做狄仁杰,仿佛迟了自己就比别人少块肉。
这一切说来缓慢,其实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的,他们议论没完,幺爸就已经脚踏流星步,手持大扫帚,矗立身前。
阳光下幺爸一身白衣,周身一圈淡淡的银色光晕,直比雪山山尖上那一抹白雪还耀眼,扫帚垛地,有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远远观瞧,直叫人倒抽一口凉气。
他自己觉得自己是万人敌,别人可不这么觉得。
甄大妈眉骨高耸,瞪着一双铜铃眼,竖着一双柳叶眉,乡村大妈的那股劲儿一下就出来了,扯着嗓子喊道:“张老二你想干啥子!你还想杀人灭口不成?你小子不要忘了你都是我大姑引(接生)下来的!你简直忘恩负义!好坏不分!五谷不分!……”
对于甄大妈连珠炮似的攻击,幺爸眉毛一皱,也是满脸的不忿,指着众人道:“明明是甄姥姥自己摔的,你们只会颠倒黑白,小爷我今天就要横眉冷对千夫指,舌战群儒!来啊!”
“好啊!你小子毛都没有长全,倒是只会抵赖了,好!我就让大姑亲自指认你!”甄大妈说着将本指着幺爸的右手收回,立马又要朝甄姥姥的人中位置按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大拇指将要掐上人中穴的一瞬间,甄大妈的手却被人抓住了!
“甄家小妹,按不得!”
正是阿公!
没想到他的速度比幺爸还要快,他神情严肃,微微摇头。
“张庙公他……”
“难道张庙公想杀人灭口?”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都是为了儿子啊!”
阿公的举动让广大吃瓜群众均是一怔,纷纷胡乱猜测不已。
阻止了甄大妈以后,阿公挺起腰杆,站定身子,将幺爸挡住,面向群众喊道:“诸位乡亲父老,小儿年少气盛我这里给大家赔罪了。”说着,向着大家拱了拱手。
阿公是旧社会的人,对外人都很讲究旧时代的礼数。
闻言,人群的议论声渐渐小了。
阿公环视一下众人点了点头,继续说:“有事好商量,无事少计较,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甄姥姥和大家一大早就来我这里就是信任我张某人和山神老爷,我又怎么会纵容幼子伤人呢?这一切确实是意外,当务之急是救人,我之所以不让甄小妹继续按甄姥姥的人中,是因为我看这出甄姥姥肢体不协调,口眼歪斜,脸色涨红,分明就是高血压引起的昏厥,这种情况是不能一直按人中的,大家都知道我略懂医术……”说着蹲下身子将甄姥姥翻转至侧卧位,将下颌拉前,以利呼吸。
做完这些以后,阿公手掐甄姥姥虎口处的合谷穴,转头对幺爸说:“还在傻愣着干嘛!?快去屋头取我的金针来!快!”
幺爸闻言刚想转身跑开,却被一声断喝打断。
“敢!我今天看谁敢跑!老子打断他的腿!”
循着声音看去,赫然是大门外传来的,只见一群大汉鱼贯而入,为首的趾高气昂,眉骨高凸,眉毛长得浅淡、散乱,没有一点形状,法令纹过长,嘴角下垂,五官上与甄大妈竟有几分相似。
此人正是甄大妈的大弟——甄爱秋,他身后三个和他一样面带凶相的人分别是甄老二,甄老三,甄老幺。
另外走在稍后一段的三个大汉,相貌平平,唯有“山根”之处比较扁塌,四川话讲就是这个人“抠眉凹脸的”。
山根又叫作是鼻根,位于“疾厄宫”之上,在两眼之间,与眼同宽,属于心区。
如果一个人的山根之处塌陷而且山根之处长有横纹的话,都表示此人为人绝情,没有人情味,为人阴险毒辣,不计后果,凡事跟他们打交道都得多留几个心眼才行。
正所谓“相由心生”,反正这七个人从相学上来看都不是什么善面。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不是什么善人,甄家在村口开了一个“店子”,平时村里人采办生活用品,喝茶打牌基本都只能去他们家,私下还搞点赌局,抽抽水,放放贷,没几年就成了村里的首富,第一辆摩托车,第一台电视,都是他们家的。
而史家三兄弟则是村里的林业买办,每当伐木季的时候他们都会通过自己的关系拿到伐木批文,然后组织人进山伐木,最后运出换钱,压榨劳动力、克扣工人工资是常态,由此近年来也晋升为村里的富人阶层。
这七人一来,之前围观的村民纷纷如同退潮般识趣地退将开去,给他们让出位置,自己则只敢远远的观瞧。
幺爸闻言脚步一顿,抬头一看来的是这七人,顿时怒从心头起,一步上前就要开骂。
不过,阿公哪会由他放肆,只是轻轻一摆手就挡住了他,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老汉!他们……”幺爸还在争辩。
“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哥回来!”
被阿公一瞪,幺爸赶紧闭上嘴巴,脸涨得通红,也不敢嘴硬了。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大哥。
那是真揍啊。
训斥完幺爸,阿公随即又肃然地看着甄老大与史老大道:“甄老大,史老大,你们有什么事等一下再说,当下最急的是甄姥姥的病情……”
“什么病情?报信的乡亲说了,明明是你小儿子把我大姑推下台阶的让她受重伤的!”没想到皇帝不急太监急,史家兄弟还没有开腔,甄爱秋就出言打断了阿公的话:“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说着他瞪着他的铜铃眼看着远处的乡亲们。
明明离得很远,那些乡亲们却都似打了一个寒颤,有不少人甚至咽了咽口水,随即暗忖:“我确实隐约看见张老二推了甄姥姥一把,响应一下也不算昧着良心嘛。”
“得罪张庙公最多看不了病,烧不了香,得罪了甄史两家可就没活路了。”
乡亲们心里平衡利弊,不过甄老大可不给他们太多的时间思考,紧接着又一字一句语气森然地说道:“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这种挺身而出的大好事还用考虑吗!?”
“罢了罢了,吼起吧……是!就是他!”
“唉,对不起了张庙公……是!就是他推的!”
最终现场安静片刻后,爆发出雷鸣般的附和声,有些人甚至手舞足蹈道:“杀人犯法!杀人偿命!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些人明明就是平时甄史两家的小弟,此刻就混在人群里面带节奏。
阿公见状脸色瞬间阴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