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大雪无痕
听完原委,几个人勃然大怒。
妈的,啥年代了,还包办婚姻。
小山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狗屁包办婚姻,这他娘的是强抢民女,恶霸村霸。
就连刘忆苦和兰花花都听得火冒三丈,张口闭口骂娘不断。
你那什么爹啊,操。
刘忆苦啐了一口,说,程远,你甭等苏超了。他帮我们兄弟跑事儿,抽不开身子跟你去乡下。
再说郊区那块儿你们玩儿不转,我和花姐熟。
你就说,想怎么办吧。
刘忆苦突然表态,让程远很是诧异。
几个月前他们还是敌人,如今众人所面临的困局,无一不是因他们而起的事端。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仅是那时候,就算放在后来,男人之间,很多时候就是一句话、一件事,干戈化玉帛,并不鲜见。
不是冲你,这妹子遭的事挺恶心。
可能意识到自己太过主动,刘忆苦面子有点挂不住,摸了摸鼻子,干咳几声,给自己找补了几句。
程远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
刘忆苦释放出友好的讯号,他没理由驳人面子。
更何况,他对乡下的情况确实不熟悉。
伤的厉害吗?
程远想到问题重点。
如果仅仅是退还礼钱,那还好说。
但现在姜妍失手伤了人,对方又是村里横行霸道的主儿,这事儿怕是不好善了。
我没注意,当时、当时我太慌了。
姜妍脸色不太好看,大半夜的突然遭逢这种事,她一个女孩子,有勇气挥刀反抗已属不易。
没死就不是事儿。
兰花花语气笃定。
再说他是强奸未遂,真报案也够他喝一壶。
小山也给出自己的判断。
你爸拿了他家多少钱?
程远问。
说是给了五百块。本来还有三大件,我爸说折成干的,不知道算了多少,全拿走了。
姜妍说。
咱公账上没几个钱了,最近姑娘们都没生意可做。
小山面露难色。
他们抽的是暗娼生意的水,旅社正常住宿收入不掺和。
先找找人再说呗,又不是上赶着给人还钱去。
刘忆苦兴许也是最近一阵儿憋闷的够呛,说着话就穿上军大衣。
都不是磨叽的人,商议一番,说走就走。
程远本来不打算让小山去,以免节外生枝。
但小山说了,他认识姜妍更早,不管姜妍和程远关系如何,他都当姜妍是亲妹子。
今天不让他去,他晚上都没法睡。
拗不过他,再考虑到乡下人生路远,应该没啥大碍。
四人收拾行装,军刺匕首列检锤掖进大衣,给老杜留了句话,顶着漫天飞雪出发了。
姜妍老家不算远,就是天气恶劣,班车通不进山里。
兰花花说他有办法,带几人往水库那边过去,顺着结了冰的河面,沿着田埂往城郊交界一路前行。
兰花花说他有个朋友倒腾化肥,搞了辆农机三轮往村里卖肥。
冬日暖阳,冰面上许多滑冰的小孩儿,坐着木板,用绳子拉着,四处撒欢儿。
这冰面上,年年都有踩窟窿掉下去的。
兰花花说。
公家在河岸扎了牌子,不让上冰面戏耍,都不听,有啥办法。
刘忆苦说。
没办法,淹死的不是自家娃,都觉着自己运气好,掉不下去。
小山似乎对此深有感触,眼神冷漠,扫过那些嬉笑的大人孩子。
都听公家的话,社会上就没坏人了。
兰花花说。
你说谁呢。
小山斜眼看他。
兰花花笑了笑,没回答。
路过一排荒废的窑洞,刘忆苦说让他们先走。
你干啥?
程远问。
屙屎。
刘忆苦瞪了他一眼。
有姜妍这个女生在,他多少有点好面子。
我们去前头等你。
程远说。
刘忆苦挥了挥手,跑到一堆覆着白雪的柴垛背后,撩起大衣,脱了裤子,撅着腚开始跑肚。
最近上火,尿液发黄,在雪地上冲来一条蜿蜒的水渠。
刘忆苦往旁边挪了挪,顺手在塌了一半的土墙上抠了几块土疙瘩。
一串连环屁,熏得自己睁不开眼。
冷风一吹,屁股蛋子冰凉。
他身后,土窑虚掩的门里,阿发攥着匕首,坐在女老板逐渐冰冷的尸体上。
阿发屏着呼吸,透过门缝,盯着白花花的大腚,面无表情。
……
刘忆苦离开很久后,阿发这才缓缓站起。
腿麻了,他不敢动弹,原地缓了缓,这才开门出去。
迎面一股腥臊恶臭。
回到主窑,郑红旗和阿祥坐在地上,不住抹汗。
刚才事发突然,来不及熄灭火盆。
还好屙屎那小子没注意窑洞里边。
伍月听到外边的动静,挣扎着想要呼救,被阿祥勒晕了过去。
换地方吧大哥,这里不安全了。
阿发把匕首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带着她,走哪都不方便。
今晚,今晚去取钱。
郑红旗说。
她怎么处理。
阿发问。
看到我们的样子了,不能让她活着。
阿祥说。
先把钱拿上。
郑红旗揉了揉眉心。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豁出去了。
炕上,装晕的伍月毛骨悚然。
……
兰花花那个卖化肥的朋友很仗义,不问缘由,不说二话,戴了顶狗皮帽子就开上农机把他们送了出去。
山路陡峭难行,积雪踩上去没过小腿。
转了几道沟壑,农机也无能为力了。
花姐,再往里去,机子怕要陷进去,不是兄弟不帮忙。
卖化肥的朋友冻得脸色发青,不住搓手。
晓得,麻烦你了。
你回去路上慢点。
兰花花招呼几人跳下车斗,跟朋友告别。
雪花纷纷扬扬,妆点的黄土高坡银装素裹。
枯藤老树,蜿蜒山路,北风呼啸着,积雪像细沙,扑面而来。
走了十多分钟,后边就彻底没路了,全凭姜妍记忆,躲开虚掩的雪甸子,踩着能看到黄土的田埂走。
程远看着在前边带路的姜妍,不禁想象着那天夜里,她一个姑娘是怎么从大山里跑出来的。
又过了半个多钟头,山路变得平坦,隐约看得到庄户里的炊烟。
我家在那里。
姜妍指了指远处,一个破败院落。
大雪隆冬,庄户人没有农活,大多家里歇着。
早年山村乡里,一户一户相隔着距离,串门打牌喝酒的,可得有段路要走。
程远他们没有遮掩,跟着姜妍回了家。
院子里只有落了雪的碾子,后墙院的围栏是圈养羊的地方,杂草丛生,显然很久没有喂养牲口。
两间平房,里面昏暗潮湿。
这边还没有通电,家家户户用的仍是煤油灯。
房子不大,进门是水缸和老旧的柜子箱子,墙上贴着发黄的领袖像。
右手往里是住人的地方,一盘炕,灶台。
病恹恹的妇女躺着,年幼的男孩儿在灶台边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