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笼中人
诶,不对,不是。
王向春迷糊了一阵,反应过来自己被绕进去了。
哪不对你说,没事,咱是说理的人。
海哥说。
王向春皱着眉头,梳理了半天。
大哥,我不是说放款和条子有问题,我是说这利息不对啊,十天五百,咋能这么算。
我算的,没错啊,咱这儿的账都是这么算。
海哥说。
啊?不是,六千五的账,十天咋能有五百这么多啊。
王向春还没意识到海哥话里的玄机,仍兀自分辩着。
没事,你慢慢想,不着急。
海哥踩灭烟头,起身往前院走去。
蒋志红注意到,李玉璋和向平脸上浮起狞笑。
两个小青年去库房拉出来一个狼狗笼子,另一个搬出一摞盘起的橡胶水管,接在了院里水龙头上。
来,王工,起来一下。
向平拍拍他肩膀。
王向春还拧着眉毛算他的糊涂账,一抬头,发现海哥已经离开了。
两个小青年上手开始扒他衣服。
诶,诶,这是干啥。
王向春连忙阻拦,看见向平眼神又凶狠起来。
海哥说了,让王工慢慢想,不着急。
小青年剪住王向春胳膊,另外几个一拥而上,扒了个精光。
深秋的夜,晚风清冷,已有冷意。
王向春一丝不挂,冷风一吹,激起一层痱子。
兄弟这是干啥啊,有话好好说。
王向春可怜巴巴望向四周,没人理会他。
向平拉开铁笼子门,冲他招招手。
来,王工。
王向春惊慌失措,奋力挣扎,肚子上挨了一拳,岔气了。
小青年架着他扔进狼狗笼子,门上挂了把锁。
狼狗笼子不大,成人进去只能蹲着,站不起来,也躺不平,铁丝网之间遍布倒刺尖茬,抓不能抓,靠不能靠。
王向春也顾不得赤身裸体,苦苦哀求。
兄弟,哥,小老哥,咱用不着这样,没必要不是。
向平把橡胶管子拽了过来,抬手示意放水。
小青年拧开水龙头,管子里咕嘟了一会儿,带着铁锈的发黄地下水喷涌出来。
别别别,兄弟,我还,我明天就……
向平捏住皮管口,强劲水流浇进铁笼。
蒋志红后背发冷,耳膜几乎要被笼中人的惨叫刺破。
……
小坝头的嘴缝了十三针,左边六针,右边七针。
出了医院,小坝头就把纱布撕了。
两边嘴角裸露着蜈蚣一样的针脚,和左脸的疤痕相映成趣。
很多年以后,小坝头现在这副模样成为美式大片里极具暴力美学色彩的经典妆容。
可惜在当时没人能欣赏的了。
嘴角两侧撕裂伤还没消肿,小坝头只能吃流食,不能咀嚼,也不敢用力说话。
小辫儿和刘忆苦问起原因,他手下的小弟都说不明白当时的情况。
还是小坝头自己拿起笔,歪歪扭扭写了个贼字。
小辫儿和刘忆苦相顾无言。
遭贼了?
刘忆苦脑子转不过弯儿来,遭贼不都是割包吗,咋他妈还把嘴给割了。
小辫儿一声长叹,一瘸一拐去门外抽烟了。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好不容易纠集起一帮人马准备一雪前耻,这眼看到约战的日子了,被捅的被捅,烂嘴的烂嘴。
这仗还怎么打。
带一群伤残过去,也是个办法。
架也不用打了,估计能把对面笑死。
刘忆苦跟了出来,也是长吁短叹,拍了拍他肩膀。
我明天托托人,跟苏超他们认个怂。
这事儿就算了,翻篇儿吧。
小辫儿不是故意刺激刘忆苦,他是真的没心劲儿了。
刘忆苦能看得出来,之前小辫儿骄狂桀骜,但现在整个人都颓了。
兄弟,我们既然来了,答应你的事肯定要办。
吃你的喝你的,临了你认怂,你这不是认怂,是扇我们脸。
刘忆苦说。
你也别多想,我不是冲你们。
现在这样儿,怎么打。
小辫儿比他还郁闷。
不就是个苏超么,他跟焦浩谁混得好?
焦浩不也说死就死了。
刘忆苦说。
小辫儿没言语,心想你可别吹牛逼了,没准儿下一个被收拾的就是你。
还有三天,我回去一趟。
刘忆苦说。
你别觉着兄弟是要跑,你等我信儿,这场子不找回来,我叫你爹。
刘忆苦又说。
唉,你回去干啥,现在还能拉来谁啊。
小辫儿兴致缺缺。
我们村里躲着个你们城里的混子。
之前没想起来,小坝头说贼,我才记起来。
也是个贼。
听说在你们这块儿也挺有名,前阵子失手打死了人,这才躲乡下。
刘忆苦说。
小辫儿听到后边忽然一个激灵。
好像叫三门峡还是啥,挺怪的名字。
刘忆苦又说。
小辫儿缓缓扭过脸,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三门峡?
嗯,好像是。
小辫儿无语凝噎。
他打死的就是我兄弟。
小辫儿说。
我日。
刘忆苦说。
那你别管了,我不找他,你要想跟公安点炮,我给你说地址。
但我还是要回去一趟,你放心,现在不光是你和他们的事。
花姐和坝头都吃了血亏,现在这也是我们的事。
刘忆苦说。
行吧。要死吊朝上,不死翻过来。
小辫儿咬咬牙,脑子里萌生一个想法。
……
天快亮的时候,向平让蒋志红去趟后院,把人放出来。
蒋志红不想去,但不敢说,硬着头皮去了后院。
狼狗笼子周围浇成了水泊,离得远,看不清笼子里的人是死是活。
蒋志红举着手电缓缓靠近,走到近前,听到人的呼吸声,还有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你咋样了?
蒋志红壮着胆子打开锁,里边的人抖成了糠筛。
他试着拉扯,王向春身上冰得像石头,抖得根本抓不住。
蒋志红没了办法,又去前院找向平。
向平打发了几个小伙儿过去,然后去前院一间黑着灯的屋子叫醒海哥。
一群人又到了后院。
王向春被拉了出来,躺在地上抽搐,小青年去屋里找了条毯子丢他身上。
海哥哈欠连天,头发乱成鸡窝,出门就是一哆嗦。
日,咋这么冷,找个大衣。
李玉璋连忙脱下披着的军大衣给他披上。
给我干叽巴,给他,别给冻死咯。
海哥笑骂。
几个小伙儿架着王向春,李玉璋把军大衣给他穿上。
王向春已经被冻得快精神失常了,满脸鼻涕眼泪,浑身打摆子,根本站不稳。
海哥笑眯眯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冰凉的脸。
咋样啊兄弟,算明白没。
王向春浑身大抖,根本说不出话,只能使劲点头。
利息没问题吧?
王向春死命摇头。
那这账,还要不要核一下?
不不不不…
能还不?
拼命点头。
诶,对嘛,咱讲道理,明明白白的,大家都开心,你说是不是。
海哥哈欠连天,摆了摆手。
平儿,你和红红把他送回去。
……
那天蒋志红回去之后,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