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拒绝并非难事,但被拒绝的人是否能够如你所愿一般,却是不可掌控的事情。
面对顾原星的那番话,陈松伶无法清晰地知晓,埋藏在他心底的本意到底是什么。是一时的新奇作祟,还是将她看作一个难以征服的女人,试图想要驯服她呢?
人心是难以估量的,它变化莫测,抓不着,也握不住,甚至连感受都可能存在虚假。
在外面并不觉得有多累,但一回到家,兴许是松懈了一直支撑着自己的那股劲,陈松伶只觉得无比疲惫,在这样的疲倦之下,连情绪也不免跟着低落下来。
她换了鞋,拖着疲惫的身体窝进了沙发中。
陈松伶没开灯,窗帘一直是拉开的,此时正好迎上华灯初上,窗外的璀璨足以为这间空荡的屋子添上光彩。
她窝在沙发中,脑袋里眩晕不断,闭上眼睛就不想要再睁开,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需要休息,正在一切本该沉寂于寂静中时,陈松伶却强撑着精神,起身去翻了一张名片。
电话接通,那头似乎还没下班,正在忙,连语气中都透着工作时才有的烦闷。
陈松伶:“喂,黄律师,上次我跟您讲的那件事情,这几天我想把它办妥。”
黄条聿:“这么快么?”
对面闻言很震惊。
陈松伶:“嗯,我过几天就要离开西京了,我想就最近这一两天把它办完,得麻烦您,辛苦一下。”
黄条聿:“行,这个没问题,我今晚就给你写一版草案,明天拿过去给你,你看完了还差什么我们当场修改。”
陈松伶:“好的,那明天见。”
黄条聿:“嗯嗯,拜拜。”
挂断电话,陈松伶才放心下来,她走到书架旁,将那本由袁竹钰送给她的书拿了出来,就靠在书架旁,借着那盏昏黄的感应灯,她再一次翻看起那本书。
再过不久,这本书将会连着遗产,一并转交到袁竹钰手上。
第二天刚进公司,迎面就撞见风风火火疾驰从办公室下来的林子洲。
陈松伶还来不及打招呼,就被林子洲拉住同他一块儿走出了大门。
“工地出事儿了,其他人还没来,我得赶紧过去先处理,你和我一块儿去。”
林子洲一边抽空解释了一句,一边拉着陈松伶进了自己的车。
“需要联系公关部和管理部的人么?”陈松伶放下包,问道。
“不用,我刚才都打好招呼了,我们先过去稳着,其他部门随后就来。”林子洲打着火,车子疾驰而去。
陈松伶没问发生了什么事,林子洲连衣服都没换,显然是一晚上都没回家,再看他凌乱的头发和眼底的青黑,就知道他昨晚一晚都在公司。
最近万瑞出事的,就只有青海湖那边。今天让高层领导这么重视,且派出了跟这个项目没什么重要关系的林子洲,就足以看出那边的事情不简单。
林子洲开得很快,一个小时的路程硬是缩短到了三十二分钟。
刚下车,就看见未竣工的工地上,成群结队的工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听不清说些什么。
林子洲刚下车,围在人群后面的工人转身看见他,立即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大声道:“领导来了,领导来了!”
其他人闻言迅速转过身,看了林子洲几眼,快速朝两人走过来,林子洲一看这架势,快步走到陈松伶身边,将刚要出车门的陈松伶摁了回去,一把将车门合上,站在门外,皱起眉头后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也朝他们走过去。
车门的隔音效果太好,陈松伶只能看见林子洲过去后立刻被人围住,他高高举起一只手,说了些什么,工人们面面相觑,随后一个看起来年纪大点的工人点点头,众人才给他让出一条道,林子洲在众人的包围之下,朝建筑里面走去。
陈松伶犹豫着,正要打电话给其他人,车窗被人敲了几下。
她抬眼看过去,是公关部的老秦。
陈松伶下车,“秦部长,里面是什么情况?”
老秦抹了一把油光满面的脸,叹道:“嗐,一个老大哥想不开,跑楼顶上去了,我呢,早上五六点就听闻这个事儿了,脸都没来得及洗,随便套了件衣服就过来了,你也晓得,这边这几天闹得,各家媒体都在,可不能出个什么事儿,毕竟现在舆论压力多大呀!结果我们过来了,那大哥是没跳,中间一小伙子,看热闹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楼上掉下去了,人当场就没了。里边都没竣工,危险的地方多得是。嗐,结果好巧不巧,掉下去的小子,是要跳楼那大哥的侄子,大哥一看,当场吓昏了头,一个没站稳,就掉下去了。”
说着,老秦又抹了一把那本就毛发稀疏的脑袋。
“好在旁边的人反应快,拉住了他。几个大老爷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拉回来。救是救上来了,人也没反应了。我又吭哧吭哧给人做心肺复苏,一直到刚才救护车和警车过来,才把人拉走了。”
“现在里面工人和几家大的媒体都在,工人这边好说,媒体那边可不好搞,就今早,”老秦说着,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才凑过来轻声道:“公司那边才压下了几个新闻,这要是曝出去了,青海湖这边就完了。这边是花了好大的价钱才拿下来的,可亏不得。要是亏了,咱们几个,都得滚蛋。”
陈松伶点点头,看向老秦:“秦部长,你辛苦了。”
老秦摇摇头:“嗐,哪有林总辛苦啊,昨晚一晚上都没回家呢,就为了这事儿,估计脑细胞都用完了,今早实在事发突然,找不到人了,公司那边只能把林总派过来控场了。”
陈松伶:“那我们也过去吧,林总一个人在里面,也不安全。”
老秦一把拉住她:“再等等,你和其他部门的同事一块儿过来,我先过去。里面还有小杨和小李,都是大男人,好几个衣服都没穿呢,还有好几个,酒都没醒就跑来凑热闹了。你就在车里坐会儿,待会儿咱们的人来齐了,你再过来。”
说完不等陈松伶答应,潇洒地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里面。
陈松伶失笑,秦部长衣服扣子都没扣齐,东倒西歪的,身上也有一股浓烈的烟味,估计刚抽完烟就看见她了,这才过来说了几句。
林子洲的意思也是不要她过去,而秦部长亦说了同样的话,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陈松伶依言回到了车上,等着其他同事过来。
索性人很快就来了。
周嘉羿刚下车,就朝着站在车旁的陈松伶招了招手:“松伶姐!”
陈松伶走过去。
“这是什么?”她看向周嘉羿手中的箱子。
“钱呐。”周嘉羿坦荡道。
“现金?”
“里面有五十万。”
“走吧。”管理部的孙部长理了理衬衫,朝几人说道。
一行人朝着里面走去。
刚进去,就听见激烈的争吵声,众多人围绕在一起,坐的坐着,站的站着。
“你说!你说咋办嘛?人都送医院去了,现在还在这儿讨论这些有用么?”
“咋没用?咋没用?咱是为了什么才走到这一步的?啊?”
“行了行了,别吵了。一个一个都要做笔录,有什么话待会儿说。”警察分开两位正在争吵的工人,朝旁边的同事使了个眼色,让同事过来将两人分开,以免继续争吵。
另一边则拉起了警戒线,法医和刑警正在对坠楼的人收集物证。
林子洲站在一边,保持着一个笑脸,和几家媒体侃侃而谈。
秦部长则眉头紧锁,一脸沉重却又客气地笑着,和包工头讨论着伤赔事宜。
转眼看见几人,秦部长才立即露出由衷的笑,宛如见到救星一般,拉着包工头朝几人走过来。
孙部长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即会意地上前,拉住包工头的手,开口时已是一副痛心疾首,悔恨不已的模样。
秦部长指了指周嘉羿手中的箱子,周嘉羿点点头,秦部长这才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
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跟在孙部长身后,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远离人群的边界,几个工人一边拿着一瓶啤酒缀饮,一边朝在场的人一一打量过去。
突然,严强激动地拉住他远房表舅的胳膊,指着陈松伶道:“表舅!表舅!你看那个,你看那个女的!”
季汤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从上到下将陈松伶打量了一遍,笑嘻嘻道:“咋?”
“哎哟!我大舅啊!你忘啦?我大舅不是有两年发达了,在城市里边找了个媳妇儿嘛!那娘们儿是个二手的,带了个拖油瓶!那女的!跟那个拖油瓶长得一模一样!”
他降低声音,继续道:“那小娘们儿长得可俊了!但后来我大舅那媳妇儿跟他女儿死掉了以后,那小娘们念完高中就没了下落。我大舅打听了好久,才打听到她在西京,但是西京那么大,在哪儿就不知道了!我大舅听说我要来西京,就把照片给我了,说让我注意点,看见她了,就给他打个电话。我本来也没抱希望,谁成想,今天给我遇到了!”
季汤听完他的描述,不怀好意地目光又看向陈松伶。
陈松伶似有所感,竟也回头看向了这边。
看见那张更加明晰的脸,严强更加激动:“就是她!一模一样!”
季汤摩挲着下巴,半眯着眼,道:“你怎么这么确定?长得像的人也挺多的。再说那个女的一看就不像小地方出来的,认错了可麻烦。”
严强见他不信,立即掏出手机,“等着,我有照片!”
季汤更来了兴趣,偏头往他手机里看去。
严强一路划着翻找,最后在一堆人像中点开一张。
“喏,就是这个。”他将手机递到季汤面前,示意他看。
照片中是一张全家福,最左边的就是严兆峰,中间站着的美艳女人则是他的妻子,女人手中抱着一个孩子,而她旁边,隔着一眼就能看清楚距离的女孩儿,就是方才转过来看他们的女人。
虽然衣服不同,但其他变得并不多。那张照片并不模糊,相反很清晰。
“表舅,咱要去认她不?”严强问道。
季汤一巴掌毫不客气地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笨,这帮城里人动不动就找警察,告你个猥/亵罪,骚扰罪啥的,得关个好几天呢。而且我看那小娘们,也不一定会认你,你跟你大舅打个电话,告诉他人在哪儿就行了,咱别去趟这个浑水。”
严强一拍脑袋,喜道:“还是表舅聪明!”
说着手指一划,退出了相册,季汤眼神还没离开他的手机,看见屏保上那张照片,嗤笑道:“哟!你喜欢那个小娘们儿啊?咋还拿人照片做屏保嘞?”
严强一愣,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笑得看不见眼。
季汤顿时会意,他笑道:“你这小子!今晚表舅带你去个地方,让你也体验体验,当男人的快乐。”
严强惊喜地看向他,激动道:“好!谢谢表舅!还是表舅对我好!”
“那可不是!”季汤骄傲地笑着。
等谈得差不多了,林子洲才将后续事宜转交给其他部门的人,周嘉羿将箱子交给孙部长,三人便离开了工地,打道回公司。
回去的车是陈松伶开的,林子洲早累的一进车倒头就睡,周嘉羿是个新手,还不太敢开,因此安安分分坐在副驾驶,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打扰了林子洲休息。
等回到公司,姜歆早已准备好开会事宜,简单交接了一下,林子洲又马不停蹄赶往会议室。
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多,会议才结束。
林子洲跟失了魂一样,踩着沉重的步伐推门而入。
“林总,给你带份午餐?”姜歆道。
“行。”林子洲疲倦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好嘞,我去了。”
等到姜歆离开,林子洲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一个人在这儿,“松伶,你不吃么?”
“我早上吃多了,有点撑。”陈松伶解释道,事实上是因为自从上次从医院回来,她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吃多少吐多少,好在胃里也没有饥饿感,她这才得混且混,能不吃就不吃。
“ok,待会儿饿了跟我讲,我给你时间去吃饭。”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