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祺贵妃靠在贵妃榻上,阖上了双眸。尔虞我诈的后宫生活,让她已经疲惫至极。
人人羡慕她独得承昭帝宠爱,位高权重,万人敬仰。可只有祺贵妃自己明白,在这宫苑里,简直是举步维艰,如履薄冰。
这是九重宫,活着,能漂亮的活着,从古至今又有几人?
她太累了,盘旋在虚与委蛇之中,有谁能保住自己永世的清白。
她的心里,只有恨!
……
命妇们礼拜完祺贵妃,就都坐着自家的马车离开了皇宫。宋佑安随着宋夫人在偌大的后宫慢慢地晃着,并不着急离去。
御花园的必经之路上,君寄卿就站在那,侧眸和身边的君予卿不知在说些什么,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宋佑安原先垮着的小脸,一下子就明媚起来。
“殿下!”
如果不是宋夫人及时拉住了宋佑安的衣袖,恐怕此时宋佑安早就跑了过去。
君寄卿挥挥手,不耐烦地将身边人打发了去,笑盈盈地迎了上来:“佑安今日真漂亮。我知道有个地方的雪又细又绵密,很适合堆雪人,有兴趣吗?”
宋佑安迟疑地瞄了眼行礼的宋夫人,没有立马应承下来。宋夫人似是看穿了宋佑安的小心思,轻轻地摇了摇头。
宋佑安抿唇,面上很是难为情:“今日除夕,三哥才刚回京,家中恐怕还有很多需要早些准备的,堆雪人还是等下次吧。”
君寄卿也没有强求,笑意散了大半。他敛去眼中的遗憾,又迟迟不肯离去。
宋佑安行了一礼,正准备随宋夫人离开,忽然一个身穿异族服饰的女子闯入了她的视线,直直地向她跑过来。
宋佑安向来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她挪动着脚步准备避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女子还是好巧不巧的撞上了她。
“姑娘,你先放开我。”宋佑安眉头紧皱,想要挣开那双死死抓着她衣袖的手。
一股淡淡的清香钻入她的鼻子,好闻又带有一丝强势的侵略性,宋佑安原先清亮的眸迷离了一瞬。
宋夫人见状忙上前护住宋佑安,将宋佑安与那名女子阻隔开来。
“救我。”
泪水划过那张不太娇嫩的脸,一点也不楚楚动人。
宋佑安向来不是个圣母,可鬼使神差的,她对女子产生了好奇。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大昌皇宫的御花园?”
女子垂下睫毛,故意舔着有些干涩的唇,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我是瓦剌送给承昭帝的礼物。”
宋佑安想过一切可能,唯独没有想到她会介绍自己是个礼物。
“我叫兰璟羡,是先瓦剌王的女儿。”兰璟羡抬头看了一眼宋佑安,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
宋夫人始终挡在宋佑安身前,神情淡漠:“这个名字,不怎么像是瓦剌人的名字。听你的中原话说的很地道,想必花了不少功夫吧。”
兰璟羡沉默片刻,接着摇了摇头:“我的母亲是中原人,我自幼便会讲中原话。至于名字,先瓦剌王没有给我取名字,兰璟羡是我母亲取给我的。”
她没有用瓦剌的称呼,如果不是她身上那身不合时宜的瓦剌服饰,此时的她在宋佑安眼中恐怕就是一个普普通通通的京城女子。
兰璟羡忽然跪了下去,她冲宋佑安行了一个跪拜大礼,浑身颤抖:“求您,救我。”
宋夫人没有开口,深深地看了宋佑安一眼。
按理说,兰璟羡跟她们也是有关系的。若不是宋子让在一年内,大败瓦剌精兵无数,瓦剌王怎会上赶着给承昭帝送女人。
宋佑安没有开口,也没有去搀扶兰璟羡,只是细细地打量着这个跪在她面前的女人。
头发蓬乱,不施粉黛,衣服有几处破损和污浊,看样子应该是逃出来的。
宋佑安忽然记起祺贵妃给的折子里,有一位姓兰的妃嫔,祖籍南港,世代调香,制毒更是一绝。
宋佑安只能依稀记得她先前和静妃很是要好,只是不知因何缘故被挑了手筋。
“你可想入后宫?”
兰璟羡紧咬唇瓣,用力地摇了摇头。
“你有心上人?”
兰璟羡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宋佑安了然,她弯唇笑了:“我可以帮你,不过,需要太子殿下的配合。”
兰璟羡茫然的看着脸上带有狡黠笑容的宋佑安,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让殿下和承昭帝抢人,纳你做侧妃。”
此话一出,不止兰璟羡惊了,就连宋夫人也皱着眉,不易察觉地扯了下宋佑安的衣袖。
宋佑安并不理会:“只有这样,你才能争取到时间。若事成,你离开大昌,若失败,你也不亏。”
兰璟羡重重的磕下头去,泪水泉涌而出:“多谢贵人!”
君寄卿没有走,也没有说话。他就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宋佑安,抿着薄唇。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在冬雪的映衬下,勾人又令人望而生畏。
宋佑安冲君寄卿眨了眨眼。她知道只要是自己的请求,君寄卿肯定会同意,笑容灿烂。
君寄卿浅笑回应,没有拒绝。宋佑安既然想插手,那就随她去好了。
……
除夕晚宴很是热闹,大昌民风开化,寻常人家女子也可入正席,且不必遮面。皇家晚宴更是热闹的很,承昭帝喜欢热闹,自然不会拘束,但又不会失了帝王风范。
静妃一如既往的不爱说话,她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连眼神也没给君槐卿一个。祺贵妃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神态平平,不喜不怒,玉贵嫔正和自己的小外孙玩闹。其他的就只有几个低位嫔妃。
君槐卿往宋佑安旁边挪了挪,用几不可察的声音问道:“商大人一家怎么都没来啊?”
宋佑安挑眉:“怎么,是看商珩不在,甚是想念?”
君槐卿娇嗔着瞪了宋佑安一眼,她噘着嘴,很有一副“你不告诉我,就是欺负我”的架势。
宋佑安招架不住,如实招来:“商大人一位姨母刚过世,应该是守丧去了。不过话说回来,许婕妤呢?”
君槐卿拿了块点心糊了一嘴,只道她是病了,其他什么不愿多说。
宋佑安不解,早上礼见祺贵妃时,许婕妤还好好的,怎么到了晚上,就抱病不能参加了呢?
君寄卿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正在低头不知想些什么的宋佑安,打断了文臣们喋喋不休的新年祝词:“父皇,大家都到的差不多了,听闻今年舞女换了一批,儿臣倒想快些瞧瞧。”
言下之意,就是催促承昭帝快些开宴,起舞奏乐。
大臣们大多不赞成地偷偷议论着,细细听来是在讨伐君寄卿只知寻乐。
承昭帝收回了面上的笑,轻轻地点了点头:“朕也有些迫不及待了,不知今年又会有什么惊喜。”
闻言大臣们只认为这是承昭帝为太子开脱的借口,心里更加不满。
君寄卿抿了口杯中的酒,对群臣的议论置之不顾。
这正是他想要的,只有打消承昭帝所有疑虑,他才能安然无恙地活着。
晚宴进行的很顺利,和往日的节目并无多少不同,很快就进行到了尾声。大臣们也多有困乏。
就在这时,瓦剌使者翁左图站起身,向高台上的承昭帝行了一礼,他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原话:“今日是大昌举国上下的好日子,瓦剌王派臣给陛下带来了一份大礼。”
承昭帝一听,起了兴趣:“还不快命人送上来?”
翁左图左手搭在右肩,躬身行礼。他合掌在左耳边拍了两下,几名身穿瓦剌服饰的人,带来了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
“此乃我瓦剌的十七公主,善制香药,赠与陛下。”
宋佑安气急了。瓦剌使者的话,像是一把利剑刺透了她的双耳。在瓦剌,就连公主也能像物件一样随意相赠,那瓦剌的其他女子呢?
宋佑安不敢细想下去,她抬头对上了兰璟羡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心生哀怜。
承昭帝打太极般乐呵呵地笑:“朕年岁已高,怕会委屈了瓦剌公主。”
翁左图的笑容变得勉强,似乎是没想到承昭帝会对一个正当花季的女子不感兴趣,却仍不死心:“陛下若不愿”
“且慢,父皇不要这公主,孤可没说不要。”君寄卿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眼都没抬一下,他语气轻慢懒散,似乎只是一时兴起。
翁左图彻底愣住了,承昭帝也不知君寄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太子,你不日将大婚,莫要胡闹。”
君寄卿戏笑了一声:“瓦剌公主,自然要给个侧妃,择个日子抬进来便罢。”
大臣们也不太明白事态的发展,只知道太子君寄卿荒淫无度,公然与承昭帝抢女人。
“好!朕便做主,将这瓦剌公主赐给你了!今日便到这里吧,朕乏了。”
不知承昭帝是真的无所谓,还是气的看不出怒火了,他面色如常,甚至比平常更加镇定。大臣们恭敬地送走了承昭帝,窝着对君寄卿一肚子的不满,也离开了。
宋佑安紧跟在宋夫人身后,她正要离开,鬼使神差地回头往大殿中看了一眼。
此时的君寄卿仍旧是那副散漫的样子。他笑盈盈地看着宋佑安,冲她招了招手,像个勾魂的妖孽。
宋佑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止住了脚步:“阿娘,女儿想去看看殿下。”
宋夫人顺着宋佑安的视线看过去,君寄卿敛住了笑容,立马坐的笔直端正。她叹了口气:“去吧,阿娘在太和门等你。”
宋佑安提着裙子,小跑着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大殿中只剩君寄卿一人,他托着下巴,昏黄的宫灯照在他他脸上,让他本就出色的脸蛋俊美异常。
“小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