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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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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霭消沉,青岫妩媚,寒蝉凄切。晨露润青苔,碧潭低浅,难掩花盛姿娇。粉白的莲盛于湖中,清风掀软烟罗。

    宋佑安一早便乘车来到京郊的镜中湖。昨日的种种依旧浮现在宋佑安眼前,她总感觉自己漏掉了某些重要的事情。

    “佑安,你来的倒是挺早。”君槐卿扮着鬼脸出现在宋佑安面前,彻底打断了宋佑安飘远的思绪。

    宋佑安失笑:“能不能成熟一点啊六公主。太子殿下呢?”她往君槐卿身后张望,却只看见款款而来的秋棠。

    君槐卿耸肩:“皇兄说今日有事,恐怕是来不了了,怎么,有我还不够?”

    君槐卿佯装生气,宋佑安嬉笑着,三言两语又将她哄得眉开眼笑。船夫掌着船稳稳地停在湖畔,他对着君槐卿一礼,接着将一行人迎上船去。

    船并不算大,敞着蓬,湖景一览无余。湖中莲多,粉的白的,甚至是绿色的也有一小片。

    宋佑安探着身子,将手伸进碧波荡漾的湖水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水。白芍从背后扯着她的绦带,面露担忧:“小姐小心些,别跌进水中。”

    宋佑安坐起身子,她接过白芍递来的帕子,将手上的水擦净,还不忘冲君槐卿抱怨:“白芍总是这样,我又不是不会凫水,就算跌下去也不会出事的。”

    君槐卿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白芍也是为你好,若是真不慎湿了衣衫,说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宋佑安捕捉到了那一抹不自然。总是这样,只要是和水相关的,宋夫人总是不许她接触,就连祺贵妃也是谈水色变,真是搞不懂。

    秋棠一如既往的安静,眼下却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烟城的莲花举国最盛,没想到这里的也不遑多让。”

    一句话,彻底转移了宋佑安的注意力。

    这是她和秋棠的第三面,经过前两次的相处,宋佑安对秋棠更好奇了。先前听说她是青楼出身,可眼下看来,她的行为举止哪一样都和风尘女子难以挂上联系。

    “秋良娣是烟城人?”宋佑安开口询问。

    秋棠对上宋佑安的目光,每一次,只要见到宋佑安,她的眸中总会流露出淡淡的忧伤:“我不知道我是哪里人,听别人说我还是婴儿时就被卖到了烟城。”

    宋佑安对她的过往生出打探的意味:“那你是怎么认识太子殿下的?”

    “去年年末,殿下至烟城巡访,我们二人一见面,殿下便指明要我。”秋棠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帕,指尖青白。

    宋佑安不在意君寄卿为何会指名纳下秋棠,她只关心秋棠带给她的若有若无的亲近感是从何而来。“我们先前当真没有见过?”

    秋棠的心漏跳了一拍,她垂下眸:“宋姑娘说笑了,你一直娇养在京城,我自幼在烟城长大,怎会见过。”

    宋佑安思忖片刻,脑海中确实没有与烟城有关的片段,她也确信自己真的没有去过烟城:“烟城是我父亲的故乡,我们二人也算是有缘了。”

    秋棠笑容极淡,不肯再开口说话。听完二人的交谈,君槐卿一颗心始终惴惴不安。她不停地朝湖心处张望,在心里早就将君寄卿骂个狗血喷头了。

    悠扬的笛音缓缓响起,船渐渐驶向湖心。湖心的亭子上,君寄卿一袭白衣,他微微眯起双眸,任由微风拂过他的衣和发,整个人深深地陶醉在笛音中。

    一曲毕,一行人已经上了亭子。君槐卿和秋棠识趣地退到宋佑安身后,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相视一笑。

    君寄卿热切地冲宋佑安伸出手,宋佑安却退了一步:“这是”

    “用笛子改编的凤求凰。”

    如水的记忆涌入宋佑安的脑海,她的眼前逐渐开始虚幻。

    亭子里也是一位白衣少年,他坐在古琴前,一来一回间,琴音如流水淌出。一曲毕,少年含笑侧眸:“好听吗?”

    宋佑安摆弄着手中刚摘下的莲花,漫不经心地开口:“还行,不过你知道的,我对音律一窍不通。对了,你弹的是什么?”

    少年也不恼,依旧耐着性子:“凤求凰。”

    “凤求凰?啧。”宋佑安依旧没抬头,“用笛子岂不是更好,笛音和凤鸣倒是挺像的。”

    少年哑笑,没问宋佑安是不是根本不懂凤求凰的意思:“可是我不会吹笛子,怎么办啊?”

    宋佑安丝毫没听出他话中调笑的意味,一本正经地回答:“不会可以学啊,商榷哥就会。”

    眼前的画面如烟消散,宋佑安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

    季秋雾霜重,林鸟间哓哓。百卉具腓,仍有菊蕊黄。栗冽风饕,砭人肌骨。

    宋佑安自那日游湖回家后,便再没入过宫,更没有见过君寄卿。她的脑子实在是太乱,正好也需要时间来消化消化。

    白芍进来时,宋佑安正呆愣地坐在木桌前,出神地盯着面前的信纸。

    “我说是怎么了呢,原来小姐是在看太子殿下的信啊。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来算,小姐您已经近百年没见太子殿下了呢。”白芍将正院送来的骑装放在桌子上,开始忙活起来。

    宋佑安付之一笑,并不肯多解释什么,她将信纸小心地塞进了信封,然后放进一个精美的木盒中。木盒里一共有三十一封相同信封的信,都是君寄卿托人送来的。每天一封,从来没落过。

    “白芍,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宋佑安合上木盒,将它摆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好啦好啦,小姐快将夫人准备的骑装换上,不然咱们可就要迟了。”

    “殿下给我准备了骑装。”宋佑安指了指一旁君寄卿送来的骑装,是海棠红的,将宋佑安这张清冷的脸增了一丝妩媚。内衬是最舒服的真丝织锦缎,江南织局新进奉的料子,摸起来就舒服的很。

    既然是太子殿下托人送来的,白芍也不好说什么,麻利的给宋佑安换好了骑装,将她的发全部挽起,梳了个垂挂髻,却思来想去找不到什么合适的钗子来配。

    宋佑安神秘的翻出来一个木盒子,上面有内务府的印样,看起来像是御赐。

    “小姐,这是?”

    “都是殿下给的。”宋佑安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不知道又在算计着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白芍的表情变了又变。

    “我在您身边几乎是十二个时辰不离开,怎么不知道太子殿下托人给了你那么多好东西?”

    白芍看着宋佑安的表情逐渐龟裂,想再追问下去,却被宋佑安支支吾吾的糊弄了过去。

    暮秋之初,秋高气爽,菊花竞相开放。宋佑安和宋夫人坐在一辆马车上。

    宋夫人在外人面前是个人狠话少的,可在宋佑安这里却一刻也停不下来。问长问短,叮嘱这叮嘱那。宋佑安实在是太困了,听着听着就耷拉着脑袋睡着了。宋夫人无奈,怕宋佑安着凉,给她披上了件备用的坎肩。

    ……

    “佑安,我才猎来的小兔子,就当给你寻个乐。”

    宋佑安看着吓得瑟瑟发抖却丝毫没有受伤的兔子,伸手戳了戳,看着那双湿漉漉的黑眼睛,高兴的眯起了眼。

    “谢谢表哥,我很喜欢。等我长大了,也要给你猎一只小兔。”

    少年宠溺的揉了揉宋佑安的脑袋,笑着说了声“好”。少年的嗓音干净得像千眼泉的泉水,没有一丝杂质笑起来如沐春风。

    宋佑安恍了神,没有注意到帐营后藏着一个瘦小的男孩,他那不甚细嫩的手指破了个长口子,怀里还抱着刚摘下的芙蓉花,枯黄的树叶堪堪脱离了枯树枝头,在零落的原野打了个旋落在了他的肩头。

    “小姐,我们到了。”

    宋佑安睁开眼。近来那些离奇的梦出现的越来越频繁,她的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白芍的催促声又响起,宋夫人已经不在马车里了,宋佑安无奈的伸手撩开车帘,却只看见眸中含笑的君寄卿站在马车前。

    宋佑安也不用白芍扶了,麻利地下了马车。“殿下,你怎么在这?”

    君寄卿噙笑,与平日判若两人:“我来瞧瞧我送的东西好不好看。”

    宋佑安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钗,可疑的绯红爬上耳尖。她自然知道君寄卿送她发钗意味着什么。

    宋佑安不敢抬头对上君寄卿深邃的眼,她拉着白芍就跑,只留君寄卿一人还站在原地。君寄卿眼见着宋佑安落荒而逃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抵唇轻轻笑着。

    天已经转凉了,秋棠安静地坐在宴席的最下首,听着女眷们的闲聊,时不时的应和一声。君槐卿一点也坐不住,这样的闲谈她是最讨厌的了。她让小宫女跟静妃知会了一声,拉着秋棠就走了。只是还没走出多远,就见宋佑安着一身海棠红的骑装,匆匆赶来。

    “你来那么迟,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君槐卿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啧,这么艳的骑装一看就是我皇兄给你选的,俗不可耐,对吗秋棠?”

    秋棠笑着将宋佑安打量了一番:“海棠红很衬宋姑娘肤色。”

    宋佑安挑眉颇为得意地看向君槐卿:“还是秋棠有眼光。不过你怎么没穿骑装?”

    “我今年不骑马了。”

    君槐卿平日里最爱的两件事,一是逛街,二是骑马。她的骑射技艺是公主们最好的,饶是君寄卿这个皇子也不得不赞叹她是马背上天生的射手。如今宋佑安一听她居然不参加今年的秋狝,倒是不可思议。

    “不是吧,六公主转性了?你终于想通了要做一个窝在小阁楼里的大家闺秀?不会是为了趁机寻个好郎君吧?”宋佑安像是发现了个不得了的秘密,她夸张地捂着嘴,只露出清莹秀澈的眼。

    眼见君槐卿就要上前,宋佑安忙躲到秋棠身后,探出个脑袋冲君槐卿扮了个鬼脸,又立马缩了回去。

    “好啊宋佑安,你仗着我皇兄宠着你,就敢打趣我!”

    “殿下就是宠着我,怎样?”宋佑安丝毫没有感受到身后的动静,却不想君槐卿不但没有更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冲她挤眉弄眼。

    “君槐卿,你的眼睛抽筋了?”

    低沉的嗓音不难听出说话人的笑意,宋佑安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她顿时站直了身子,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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