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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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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所有宾客都已落座,祺贵妃这才缓缓从座位上起身:“承谢诸位参加此次百花宴,现请公子小姐分桌而坐,通过抽取手牌决定各自的宴侣。手牌前印花样,后印花名,相同者则配成。”

    一语毕,两名宫女各自端着一只木托盘,从每桌的上首开始抽取。

    手牌是木制的,深棕的底上凸起的一面画着花样,凹进去的那面刻着花名。君槐卿从没参加过百花宴,对哪哪都好奇。她细细翻看着刚刚抽取的手牌,是自己最爱的梅,顿时心满意足。

    “佑安,我手牌上是梅花,你的是什么?”她转过身,往宋佑安身旁挨近了些,递上了手中的木牌。

    宋佑安的脑袋凑了过去,瞧见那手牌上画的梅花,不由赞叹:“这手牌的做工可真是精巧,两朵红梅活灵活现,还有点点白色,是瑞雪红梅,足以私藏。”

    话锋一转,她又惋惜叹气:“可惜我已有婚约在身,刚才并没有抽取。”

    君槐卿没有太失落,她应了一声,重又坐直身子,视线正巧对上邻桌商珩含笑的眸。

    商珩见状,举起自己手中的手牌挥了挥,只是速度太快,以至于君槐卿根本看不清那牌上图案。于是她学着商珩的模样,将带有梅花的那一面举起,用指头轻点了两下,想让商珩给自己再看看他那手牌上的图案。

    商珩依旧淡定自若,丝毫没有再给她展示手牌的意思。他思索了片刻,余光瞥见身边人的手牌,便转过头去不再看君槐卿。

    他端起面前的白瓷杯盏,摇晃着杯中浓茶,借着惯性碰了下身边人的瓷盏,动作丝滑到看不出一丝异样:“李公子,我敬你一杯。”

    李公子受宠若惊,忙端起瓷杯:“商二公子客气了。”商珩笑容未变,却让李公子心里莫名一紧。

    “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李公子可否相助?”

    商珩笑得人畜无害,可李公子还是从他的表情中察觉出威胁的意味。他身子一僵,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的顺着商珩的话答:“商二公子但说无妨。”

    “我素来喜爱红梅,敬它身处三尺之寒,仍傲然挺立之躯,方才偶然瞥见李公子的手牌上的花样,似是梅花,可否与我相换。”商珩仍带着笑意,硬是将问句说出了陈述句的意味。

    李公子说不出拒绝的话,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奉上还没暖热的手牌:“如若商二公子喜欢,便拿去好了。”

    所有手牌俱已分发完毕,祺贵妃没再起身:“劳请各位寻找与自己手执木牌上花样一致者。乾和园各处都设有娱乐项目供各位消遣,但务必在钟声敲响时,回到此处,莫要误了时辰。”

    祺贵妃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又举起了手中的茶盏,公子小姐们好似很喜欢这种新奇的玩法,四散开来。

    君槐卿想着宋佑安并未抽取手牌,心中不免担忧:“佑安,你要一个人呆在这里么?不妨同我一起?”

    宋佑安正要想法子推脱,一道慵懒而又略带愉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不劳你费心,你未来皇嫂当然是要与孤同行。”

    宋佑安早有预料,眼下却还是佯装震惊:“殿下好巧哦,又见面了呢。”

    “母妃举办的宴会,我身为儿子,岂有不来的道理?”

    宋佑安笑容灿烂到让君槐卿不忍直视,她撇了撇嘴,自动远离了腻歪的两人,在心里不知道在怎么编排着他们二人“虐狗”的“罪行”。

    君槐卿走出大殿,漫无目的地闲逛,最终独自坐在了一个僻静小路通往的小亭中。她把玩着那块制作精巧的手牌,一筹莫展:“那么多人,我该如何寻找抽到梅花手牌的人啊。”

    且听跫音缓急有度,轻重得当,一双玄色方舃骤然映入君槐卿眼帘。她美眸抬,只见来人身着墨绿衣,将折扇收进袖中,又摸出手牌递过。

    “殿下可是在找这个?”他递过来的手牌上上,赫然画着与她相同的梅花花样。

    君槐卿猝不及防的撞上那双笑眼。

    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见有人笑容如此之媚,简直比宫里的娘娘们都要媚的多,扰得人心里直发痒。君寄卿不爱笑,或者说是不爱对着宋佑安以外的人笑,静妃更不必说,总是似笑非笑般,令人捉摸不清,而宫人们的笑也总是带着谄媚与讨好。

    乍见如此笑颜,君槐卿盯着那俊脸恍了神。

    商珩微微弯腰,骨节分明的手在君槐卿面前晃了两下:“殿下,我长得很好看吗?”

    君槐卿回过神来,红了脸,恼羞成怒地起身。翘头绣花鞋落地,轻触到那双玄色方舃,其实并非故意。君槐卿没管,转身就要离去。

    商珩可不依,脚下一动,挡住了君槐卿的去路:“殿下踩了我就要跑么?”

    君槐卿不愿睬他,可她往左走,商珩便往左移,她往右走,商珩便往右移。就这样拉扯了几个回合,君槐卿终于受不了了,眸中染上些愠怒:“是你出言轻薄在先,现在反倒向本公主问罪,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

    “抱歉,是下官冒犯了。”

    君槐卿心中一堆质问就这样堵在嘴边。她本以为商珩是个不肯吃亏的,腹中准备了一堆措辞。没想到商珩的道歉竟如此爽利,她一时支吾,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商珩的正经并没有维持多久:“殿下是世间顶尊贵的人,被公主占了便宜,是下官的荣幸。”

    君槐卿是承昭帝最小的一个女儿,又是承昭帝发妻所生,君寄卿同母胞妹,按说该是这大昌只一无二的嫡公主。只是那原皇后谋害皇嗣,被废为妃,抑郁寻了短见,这君槐卿也跟着受了苦,自三岁起便养在静妃膝下。

    静妃原有一女,与君槐卿生于同日,只是出生便夭折,后来得了君槐卿,一直将其视若己出。加之承昭帝和祺贵妃也常去探视,君槐卿算得上是最得宠的公主。大昌如今尚且强盛,无需靠与外族通婚保和平,承昭帝也不教君槐卿什么家国大义,只要她幸福快乐就好。

    然而此刻,这位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小公主却对商珩起了兴趣。

    长得漂亮的男人她见的多了,可是长得像商珩这样漂亮,又笑得纯净毫无目的性者,全京城确实没有见过几个。

    君槐卿美眸一斜,睨着商珩:“既然如此,商二公子今日可要小心伺候着,仔细自己的脑袋。”

    商珩并不将这恐吓放在心上,只觉得逗这小公主格外有趣:“若下官伺候的好,殿下可考虑收了下官么?”

    君槐卿没想到他还能说出这么个话来,绯云攀上耳尖,她气愤地道了句“做梦”,扭头就走。

    商珩似乎也知晓逗过了头,低声咒骂了一句,快步跟了上去:“下官出言不逊,还望公主责罚,诶公主你别跑啊。”

    君槐卿像是没听清似的,越跑越快,就在石子小路将尽,汇入大路的岔口,撞上了恰巧路过的宋佑安。

    “槐卿,你这么急匆匆地是怎么了?”

    君槐卿抓住宋佑安的胳膊,转身愤愤地瞪了一眼缓下步子的商珩。见君槐卿被拦下,商珩也不急了,他施施然至前,敛容款款一礼:“太子殿下金安。”

    君寄卿面无表情,微微颔首,目光又回到宋佑安身上。

    “商珩?!你也在这?你们俩不会都是梅花吧。”宋佑安牵住君槐卿,看看商珩,又看看君槐卿,一双眼眨了又眨,“槐卿,你怎么这样看着他?”

    “他他竟敢冒犯本公主!”君槐卿气得简直要跺脚,“让皇兄和他玩去吧,佑安咱们走。”

    君槐卿气鼓鼓地拉着宋佑安就走,看也不看君寄卿黑的都能与煤炭媲美的臭脸。君寄卿拿她无可奈何,也只能跟了上去。他瞥见默默跟在身后的商珩,冷声缓言:“少卿今日可是欠了孤一个人情。”

    商珩不知这太子又抽的什么风,尽说些隐晦难懂的话。

    二人年纪相仿,先前同在太学读书。商珩记得十三岁前的君寄卿倒还正常些,课业都是优等,除了不太爱说话,不与人交际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自打大皇子意外亡故后,这位的脾气就让人有些捉摸不透,更是当众顶撞夫子,将伦理纲常怒斥一通,仿佛变了个人。

    商珩兀自摇头叹息,也不再管君寄卿胡说些什么。

    宋佑安与君槐卿突然停下了,一个露天铺子前,被人群围在中央的小贩正端着个做工精美的木盒子,从众人面前一一展示,里面装着一支漂亮的蝶翅步摇。

    瞧见了围上来的君槐卿,小贩停下了展示步摇的动作。他端着那只木盒,穿着奇怪的宽袖衫,笑问:“六公主也喜欢这步摇?”

    君槐卿一瞥,语气淡淡:“银两几何,本公主要了。”

    小贩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六公主,这步摇是小人这铺子最大奖,以箭十支射靶,八中红心,这步摇就是您的了。”

    虽说君槐卿语气淡淡,可宋佑安见她那眼好似黏在了那步摇上,便知君槐卿对此很感兴趣。

    “我来吧。”

    宋佑安上前一步交了银钱二两,接过小贩递来的十支箭,一把弓。

    每个靶子离得都很近,红心描的比正常靶子还要小些,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故意而为。

    宋佑安拉了两下弓弦,满眼尽是轻蔑之色:“我当这步摇有多难得,围这么一圈看客竟无一人善射,原来是你这把弓被做了手脚。”

    小贩并没有意料中被拆穿的那种心虚,脸上笑容依旧:“宋姑娘也不是第一位发现这玄机之人,只是不知道您能否将其化解?”

    宋佑安站在画好的白线前,左手举弓,两脚自然开立与肩同宽,身体面向右侧,头正对着靶。她没有先取箭,反倒是先让白芍取了一粒小石子。

    弓弦声响,石子飞出,只略略沾到第一个草靶的下沿。

    宋佑安像是早有预料,低下头想了一会,才用双指从君槐卿抱着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白羽尾箭固定在箭弦上,三指拉开,阖上左眼,右眼瞄准后,箭飞离弦,正中靶心。

    全场哗然。

    接下来八支箭就要快得多,一支还没中靶,另一支又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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