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逃命
马车过不来，幸好丁家原有头驴，忙时拉磨栽货，闲时套上嚼子也能拉车。
铺了厚厚的稻草和褥子，让大儿媳捧肚坐着。
丁二在前头赶车，后头陆续跟着丁老爹夫妇和二儿媳妇并丁大姑娘，一行人冒雨上了路。
人到了雨里，下一瞬就被淋个稀湿。
云屏和花月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队伍后头。
两人在侯府里深居简出，这时候就显出不足来，没走几步便腰酸腿软跟不上，花月喘着粗气问：
“姑娘……还有多远？”
暗夜里根本看不清路，只有驴车上的气死风，一点微弱的光芒在前头领路。
“快了。”云屏情知走了没多远，也只能这样安慰她。
并不是她们娇弱，没过多久，丁大姑娘和二儿媳妇也都停下来喘着粗气。
“我走不动了！”
丁老娘强撑着拉她一把：“你才多大的人，还不如我吗！赶紧起来不能歇！万一洪水来了，连命都没有了。”
雨声哗然，说话都要扯着嗓子。
丁大姑娘叫梅花，生的艳眉浓唇，原去城里做工，攀上个做木材买卖的财主，经不住三哄两骗，银子流水似的砸，没多久晕头转向，也不嫌那财主年老，甘愿做他外室。
后来叫那财主的原配发现，领着儿女打上门去，这才待不下去，卷了铺盖回到老家。
那几年攒了些梯己银子，拿出来盖了房屋，又给了银钱替两兄弟说了亲事。
更不提，一家子缺着短着，都要依仗她。
因此任凭她在娘家作威作福，两房媳妇也不敢有一句怨言。
平日有些什么好的，也都要紧着她先来。
这会儿她嚷嚷着走不动，扒着驴车不松手：“我走不动了，让我也上去，我也要坐车。”
一头老驴，拉着大肚子孕妇，深一脚浅一脚的，已经很吃力。
丁老娘说：“这畜牲走不动，还不如你双脚走的快。”
丁梅花不让：“能拉着她，就不能拉我？多我一个怎么了？”
她往日在家称王称霸，众人都让着她，不与她计较。
丁老爹也停下步子说：“这车窄的很，又塞着这么多厚褥子，坐不下两人，你扶着你娘，累了我们就歇一会儿。”
丁梅花伸手推着丁大媳妇：“你往旁边让让。要这么多褥子干什么，扔掉两床不就腾出地方了。”
她不管不顾，踩着车辙子就要往上爬，说什么都不肯走。
丁大媳妇本来就足月，颠簸一路身上已经不好，捧着肚子，尽量不叫她碰到：“大姑娘，我这是没法子才坐车，但凡能走路，我这就下去让你坐。”
丁梅花已经扒着车围挤上来，坐在她脚边，叫丁二继续赶路：“你就是沾着肚子的光，要不是看你怀着我们老丁家的种，哪轮到你坐车。这不也能坐下，快走吧！”
丁家众人拿她没法子，只能继续往前走，那车辙陷的深，老驴脚滑拉不动，挨了丁二好几鞭子才慢慢挪动。
云屏和花月赶上来，看着丁梅花所为，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做声。
丁老娘毕竟上了岁数，腿脚不便，又走了一阵，便弯腰扶着膝盖直喘气。
丁二媳妇搀着她：“娘，是不是腿疼病又犯了？”
丁老娘有风湿病，每到冬季就要犯病，平常也不能走得久，万一犯病，膝盖疼的打不了弯。
“你们先走吧，不要等我。”丁老娘从她手里抽出胳膊。
“那怎么行呢！”丁二媳妇着急道：“万一洪水真要决堤，留在这里肯定危险，我们要走一起走。”
可是她腿疼病犯了，一步都走不了，一大家子人都在，她不想拖累家人：
“你们去吧，万一洪水不会来呢。”
“不行！”丁二媳妇急的直打转。
云屏走了一阵，发觉人没跟上来，和花月回头去找，正好见两人僵持不下。
丁老娘见是她，更是过意不去：“原本是留你们落脚过夜的，不想倒拖累你们。两位姑娘快走吧，不要耽搁。”
云屏搀住她：“说这些干什么，又不是您让老天爷下大雨的，既然您不能走，幸好还有驴车，坐车走吧。”
“算了，”丁老娘说：“驴车坐不下三人，何况大儿媳还挺个肚子，只要她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我这把老骨头，死了也值了。”
这话一说，丁二媳妇眼泪都要下来，可就是这样，也没人敢说叫丁梅花下车。
云屏本来不想插嘴，但是又不能放任丁老娘不管。
她叫花月：“你去前头，叫他们停一下，叫丁二过来驮着老娘。”
“那谁赶车？”丁二媳妇问。
“老爹会不会赶车？不行还有我的两个护卫，实在不行还有我，”云屏急道：“难道离了丁二，这畜牲就不走了？”
丁二匆匆过来，驮起老娘，他是常年做活的庄稼汉，有的是力气。
一行人冒雨往前走，谁都没再说话。
幸好往西北去只有一条大路，黑夜里也不担心会走岔。跟着云屏的护卫时不时过来问：“姑娘，要不是我们背你？”
云屏和花月两个人相互搀扶，走得气喘呼呼：“我还走得动，你们要是有力气，就去换换丁二，搭把手。”
那两个护卫得令，便和丁二轮流背一阵丁老娘。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兴许是快到了，前头驴车上的丁大媳妇，捧着肚子呻吟。
丁老娘赶着去问了几句，大声说：“不好！怕是要生了。”
真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说这是荒郊野外，连个遮雨的地方也没有，身后洪水追着来，兴许下一瞬就要冲到这里。
“那怎么办？”丁二媳妇慌道。
云屏赶上来，扶着车围问她：“你羊水破没破？是什么样的疼？你先别慌，我们很快就能到地方，现在应该是一阵一阵的疼，你先深呼吸，静下心来数一数，大概多久疼一阵。”
丁大媳妇急急喘着气，心里发慌：
“刚才疼过一阵，现在不疼了。我就是怕……怕在这里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怕孩子有个万一……”
云屏摸索着握住她的手，夜雨里冰凉的双手，却有着温柔坚定的力量：
“不会的。我们这么多人在，我家里原先是开药馆的，会些医术，你婆婆又是生养过的，出发的时候我们还带了好些药材，你别慌，再坚持坚持，到了地方，有地方避雨，就一定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