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 章 赏人
天气热,又有上好的药材将养,云屏身上的伤口好的很快。
等过了两天,她已经能下床慢慢走动了。
陆洵调任江南巡抚兼任兵部侍郎的文书颁下来,府里自然又是一阵热闹非凡,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不过这些和她都没关系,自从那天陆洵走后,就没再来过,云屏也乐得轻松。
只是于嬷嬷来过几趟,有些欲言又止,她今天又来了,亲自端着熬的红参鸡汤:
“这是我特意叫厨上做的,姑娘趁热喝。”
云屏温声道:“嬷嬷有话不妨直说吧。”
于嬷嬷被她看穿,面色僵了一下:
“……姑娘养病,按理不该来扰。我上了年纪,有些时候蠢笨,不如别人灵光。可是……姑娘看在我往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分手,还请替我美言几句。”
云屏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嬷嬷何出此言?”
于嬷嬷深深叹了一口气:
“老太太斥责我没看好院子,大爷说要送我回庄子上去,我……我到底还没不能动,还想着再伺候主子几年……”
云屏了然,陆洵借着由头,要把她打发了。
她失笑道:“嬷嬷的意思我懂了,可是……您别怪我说话直,说好听是大爷的通房,不好听了只是个暖床婢,我在大爷眼里,草芥都不如,还不如您的体面,纵然是有心也无力啊。”
于嬷嬷真的是糊涂,病急乱投医,竟然求到她的面前。
“大爷要不是看重姑娘,怎么会请老太太出来主持公道,也要替姑娘出头。”
简直好笑。
她到现在都没明白,陆洵追究此事,是冯氏太过分,打了他的脸面,和替自己出头没有一点关系。
于嬷嬷虽然忽然糊涂,到底为人忠厚,寻常也没有为难她,云屏真心劝慰道:
“嬷嬷,听说您的儿子在庄子上替府里管着几百亩田地,主子体恤您这些年辛劳,才送您回去好好享享清福,不比在府里提心吊胆的当差强吗?”
“您想想,大爷如今权柄在握,烈火烹油一般,无数人想往他身边扑,这院子里只会越发的不太平,要能平安出去,才是真正的求之不得。”
于嬷嬷听了这话,仿似也有几分道理,便说:
“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容我回去再想想吧。”
待她走了,云屏还迟迟站在窗前,花月走过来道:“姑娘在想什么?”
云屏低低一叹:“于嬷嬷到底是个老实人,往日也不曾犯什么大错,亏待我们。”
只因于嬷嬷曾经是侯爷的人,就算她什么都没有做,陆洵也要把她弄走。
幸好她只是愚钝,没有什么阴毒手段,能送回乡下荣养,也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红杏来闹,陆洵正好借此机会,说于嬷嬷护主不力,守不好院子,往后更是难堪大任,这才能让老太太点头。
换他放心的人来。
于嬷嬷第二天就走了,院子里来了一位容长脸的秦嬷嬷,她板着脸不苟言笑,简直就是翻版的陆洵。
连着几天,众丫鬟小厮大气也不敢出,做事更加勤谨,更别说敢偷懒了。
天色暗下来,四处掌灯。
花月被训完话,进屋来吐吐舌头,小声抱怨道:“秦嬷嬷真是好厉害,刚才银草无意间抱怨一句,就挨她打了手心板。”
云屏捡了一只绒花给她,含笑道:
“秦嬷嬷赏罚分明,你只管做好分内之事,不会有事的。”
花月想了想说:“也对,今夜大爷在前院待客,秦嬷嬷就叫了白鹭去服侍,我们还只管当自己的差。”
云屏隐约听出不对劲来:“大爷在前院待客,招待的都是男宾?怎么叫白鹭去服侍?”
花月说:“不知道。就刚刚一个小厮来,把她叫去了。”
云屏察觉到不简单,特意等着没有睡。
直到夜深,小重山里静下来,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不一会,一串细碎的脚步,伴着女子低低的哭泣声,到了后院。
云屏从窗口望出去,见白鹭捂着脸,进了自己房内,身后跟着两个眼生的丫鬟。
花月听见动静也醒了,揉着眼睛说:“我出去看看。”
出去没多久,就瞪大眼睛进来道:“白鹭姐姐被大爷赏人了!回去收拾包袱,就叫跟着人去了。”
“什么?”云屏惊讶道:“赏给谁了?”
花月摇头说:“不知道。听说是大爷很器重的部下,瞧上她,要去家里做小妾了。”
云屏紧紧蹙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外头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又远去了,云屏站在窗前一看,昏黄的灯晕里,隐约能看见黄鹂、春琴几人站在院子里,说不出来的一阵心酸,大约是兔死狐悲吧。
陆洵很罕见的喝醉了,睡到日上三竿,屈尊降贵来后院看望云屏。
云屏正坐在窗前剥莲子,他悄无声息的进来:
“白鹭走了。”
云屏吓了一跳,起身行礼,说:“我昨晚看到了。”
“你不想问为什么?”
陆洵自顾自的坐下来。
云屏从善如流:“大爷做事,自有你的章程,我不敢多嘴。”
她的疏离,陆洵看在眼里。
“她跟陆潮来往频繁,又趁人不备偷走你的手绢,当成自己的送出去。陆潮的几个妾室斗得厉害,她买通其中一个,暗中挑唆让红杏出头,既除了红杏又除了你,一石二鸟。”
“敢在我面前兴风作浪,这是她咎由自取。”
云屏听后,暗暗咂舌:
“难为她肯费这样的心思来算计我。”她望着陆洵:“大爷是怎么查出来的?”
陆洵挑眉:“杀鸡焉用牛刀,这点手段还不配叫我出手,秦嬷嬷就够了。”
云屏听后一笑,屈身福了福:
“于嬷嬷走了,大爷又升官,还没恭喜大爷官运亨通,得偿所愿。”
她虽然笑着,但是不难看出态度冷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仿佛又回到刚进小重山的时候。
陆洵觉得索然无味。
他起身要走,云屏也不留,低垂着脑袋,恭恭敬敬送他。
她今日穿着少见的樱粉衫子,耳朵上戴着小小的一枚豌豆花,形容别致雅静。
陆洵欲念陡生,不由顿住步子:“……你身上好了没有?”
他的声音低低的,气氛不由暧昧起来,云屏几乎是心领神会,下意识退后一步:
“还没有。郎中看过不叫沾水,几日不曾沐浴,恐怕不干净,不能服侍大爷。”
陆洵想要抚摸她脸颊的手,顿在半空。
看着她明显抗拒的模样,陆洵眼神冷下来,重重的推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