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柳暗花明
“当真?”老太太一喜。
陆洵说:“宋敏行这些年,一直胸无大志,游手好闲。不知道听了谁的鼓动,带着金银跑去山东跟人做阿胶生意。”
“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可他仗着自己权大势大,把当地生意搅得天翻地覆,被几家人联合追杀,一路逃到临淄,正好撞见我,救了他一命。他为表感激,主动请缨,拍着胸脯保证说服他父亲,昨儿差人递话来,说事情过几日就会有眉目。”
老太太嘴上不说,暗中选过几家闺秀,不是嫌弃家世出身不好,就是嫌弃长得不够端庄,心里还是更看中宋意婵的,听了这话,心中也欢喜。
“你都说他成日的不着调,能当得了家吗?”
陆洵微微一笑:
“慈母多败儿,要不是他父母言听计从,也养不出他这样的个性。他说一句,顶外人百句,他在家里,摆布父母的手段还是有的。”
老太太眉开眼笑:
“好事多磨,也算是峰回路转,这事情若能说成,过了中秋我就去‘玄妙观’还愿。”
提到道观,就想到四老爷陆时润,老太太问道:“寻常他不着家也罢了,今年不同往日,再怎么说也要家来的。”
陆洵说:“我前些日子去观里,小道童说他云游,算算日子,也快回来了,留了口信在,一回观里就会知道的。”
老太太点头说:“多亏你回来,大事小情,才能帮着拿主意。”
小重山的西边围墙外,有一片多年的蔷薇花,正是盛开的时节,开了一树浓艳。
府里的姑娘丫鬟,往年都要来摘花,或做香丸香露,或是晒干了灌枕头。
花月现在专门服侍云屏, 见她整日坐在房里,便撺掇她说:
“咱们也去摘些蔷薇花做花露吧。”
云屏原本不想去,架不住她劝,于是提上竹篮子,跟着在她身后。
那里已经有丫鬟挎着竹篮采花,叽叽喳喳像是一群欢快的鸟雀。
花月明显跟她们熟识,见云屏首肯,扑进人堆里,笑做一团。
云屏挑了树荫底下坐着,摘了一枝蔷薇花在手里把玩。
一阵微风吹过,忽然听见一个轻佻的男声: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走错了路。”
众丫鬟忙俯首行礼,纷纷叫着:“四爷。”
云屏转过脸,只见一个穿锦衣的男子,再细瞧见脸,正是陆潮,连忙起身避开。
云屏今日穿茜粉色的褙子,花容月貌,身姿窈窕,陆潮惊艳道:
“我就说,瞧着身形模样,八成就是美人,果然没错吧。”
他一头说,一头就要伸手搭上云屏的肩膀。
云屏矮身一躲,闪到旁边去:“还请爷自重。”
“哈哈……”陆潮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一样:
“在这府里,我最持重了。你过来,我问你话,往日怎么没见过你?”
他带着调笑的意思,根本不把云屏的话放在眼里,目光贪婪的上下打量她。
花月愣了一下,忙跑过来道:“四爷,姑娘是伺候大爷的,往常不出院子,是以您没见过她。”
陆潮的身形一顿:“……大哥的人?”
见花月点头,目光又在云屏的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一圈,满是可惜道:
“就说老太太偏心,凡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大哥,就连女人也是,齐头整脸些的都在他院子里服侍。”
陆潮想起,之前手底下的小厮,无意间说起陆洵的闲话:
“都说大爷洁身自好,君子一般,我瞧也不尽然,亲自跟老太太要了一个画花样子的丫鬟,那丫鬟我见过,生的实在标致,不过是个锯嘴的葫芦,也没什么趣儿。”
那阵子他新置了一房外室,是个扬州来的瘦马,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把他服侍的通体舒泰,便没往上搭茬。
今日一看,还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既懊恼又惋惜,还是不肯放过,转念一想,说:“都说你会画花样子,正好入夏,我要做套寝衣,你给我画一幅来。”
哪有给陌生男人画寝衣样子的?他分明是找茬。
云屏说我不会:“我只会花鸟鱼虫,画些女人的手绢。”
陆潮立起眼睛:“你别跟我打花腔,我不信大哥的衣裳鞋袜样子,不归你管?我又不跟你要的多,不拘什么,画一套给我就是了。”
不等云屏回答,他说完背起手,晃悠悠的走了:“两日后我亲自来取,你可别忘了。”
原本他是要来找陆洵了,这时候,也已经不重要了。
花月摘了满满一篮子蔷薇,跟着云屏回院子,小心翼翼的问:
“姐姐,你真要给他画寝衣吗?”
云屏嗤笑道:“他想的美!哪有男人的寝衣绣花的,他分明是故意的。真要给他画了寝衣,往后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可他说要来取,你不画,他要嚷嚷起来怎么办?”
云屏顿了下:“那就叫他嚷嚷。”
她不信,陆洵这种占有欲这么强的人会容忍他来调戏自己。
云屏根本不把事情放在心上,和花月坐在石凳上挑拣花瓣。
好不容易筛出成色好,花瓣完整的一箩筐蔷薇花,准备做花蜜,忽然从脚边窜出一团雪白,欢快的跳到箩筐里,把花朵都拱翻。
“呀!”花月叫起来:“小狐狸!你从哪儿来的!”
她手忙脚乱救花,又不敢碰它。
远处的玳玳看着一地狼藉,笑得花枝乱颤。
她是故意的,让小狐狸来捣乱!
花月气鼓鼓的,敢怒不敢言。
云屏却很淡定:“让它玩吧,反正花还有很多,我们明日再去摘。”
玳玳朝小狐狸拍拍手,引它回到自己身边:“我就讨厌你这副样子,心里早已经骂我千百遍,还要装得云淡风轻的大度。”
云屏失笑道:“那你想让我怎么样?跟你吵一架,还是打一架?”
玳玳对她嗤之以鼻:“装模作样!”
“怎么不装了?在我面前说的天花乱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往陆洵身上贴,我都看到了!”
云屏问她:“你看到什么了?”
玳玳气咻咻的盯着她,和怀里的小狐狸莫名有点相似:
“你贴着他!缠着他!窗户上的影子,我都看到了!”
云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昨夜他们的确坐在窗下,脸上不由一红: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玳玳愤愤道:“不要脸!还说不是欲擒故纵,我看这就是你的把戏!陆洵被你迷惑看不清,我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云屏想起病中同她说的话,想要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站起身,诚恳道:
“虽然我没有义务跟你解释,可能我解释了你也不会信,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今天的这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
“我反抗过,争取过,结果是我自己被弄得伤痕累累,险些丧命。我想要尊严,想要挺直腰杆站着,可前提是我要活下去。当我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了的时候,盲目的抗争,只会让我自己的处境更惨。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在困苦的生活中,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我为自己的出尔反尔,和曾经的不自量力,郑重向你道歉。”
云屏迎风而立,暮光如水,在她两肩落下一片辉煌的霞光。
大病一场、雪青的话,都让她想通了,陆洵要她的身体,她就给,要她臣服,她就臣服。她不再矫情的要死要活,觉得天塌地陷。
陆洵的确打乱了她的人生计划,那她也要物尽其用,好好利用陆洵,让自己和想要保护的人,过得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