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病愈
郎中没法对症下药，只能开些清热解毒的方子，幸好内宅大院，用的并不是烈性毒，并没有那么棘手。
到了晌午，云屏醒过来，守在床前的小丫鬟喜道：“姐姐，你终于醒了。”
云屏有些恍惚，艰难的坐起来：“我睡了很久吗？”
小丫鬟叫花月，生的清秀，也很机灵。取了迎枕垫在她身后，叽叽喳喳道：
“没有，只是昨夜你疼的厉害，可吓坏我们了。春琴和月牙两位姐姐守了你一夜，于嬷嬷也是，郎中说你并无大碍，她们才回去睡了。”
云屏仿佛劫后重生，心中百感交集：“麻烦你们了。”
花月问她：“姐姐你饿不饿？郎中交代，不叫你吃东西，只许你喝些‘莲心水’。”
“好。”云屏喝了半杯水，也不知道是嘴里苦，还是莲心苦。
她毕竟虚弱，这样动一动，便要靠在大迎枕上喘息，忽然听见外头小丫鬟叫了一声：“雪青姐姐。”
“你们姑娘醒了吗？”
小丫鬟答：“才刚醒了。 ”说着把人引进来。
雪青到了床前，放下手里的东西，仔细端详她的脸色：“瞧你这一病，人都瘦了两圈，快躺着别动，这是两棵人参，我们太太叫我带来的，给你补身子。”
云屏道谢，然后说：“昨夜的事情，太太知道了？”
雪青微微一笑，在她床前坐下来：“你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也问这个傻话。在我们太太心里，姑娘那是如珍如宝似儿的。姑娘跟前的人夜里前去请郎中，一早报到她跟前，哪有不问的道理。”
云屏赫然道：“是我莽撞，实在是半夜疼得死去活来，没了章法。还请太太恕罪。”
雪青说：“你只管放宽心，太太托我嘱咐你好好养着呢，还说往后再有什么不便之处，只管叫人去找她，侯府原就是她当家，你又何必舍近求远。”
“只是有些话……我还是要来多句嘴，”雪青顿了顿，才道：“众人皆知，二姑娘性格温柔娴雅，历来待下人也是极为宽厚的。她和你之间有些缘分，你帮她画了玉兰，还一同赏过几回画，还有前些天画扇面的事儿，太太都是知道的，太太常说你是个聪明人，二姑娘也是聪明人，聪明人才能和聪明人玩到一起。”
云屏静静听着，见雪青欲言又止： “可如今，你是大爷身边的人，不论往后前程如何，眼下正是姑娘说亲的时候，她往后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人，不好叫人说，跟兄长身边的通房丫鬟交情匪浅，传出去……有辱她的声誉……”
仿佛被人当头一棒，亦或是扇了一巴掌，云屏面上火辣辣作痛，眼眶酸涩作痛，激得她抬不起头来。
原来，她伺候过陆洵，就不配再和陆映柔论交情，她是通房，是男人的玩物，是后宅里困住不见天日的草芥，和她交好，是名门闺女身上的污点。
云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对不住……烦请姐姐回去转告一声，以后我再不会了。”
她咬住下唇，才能不哭出来。
雪青见她形容憔悴，十分不忍，在她肩上抚了抚：“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我们太太也是关心则乱。”
“是我给姑娘添麻烦了。”云屏红着眼睛，眼神躲闪，不知道要看去哪里。
她鼓起十足的勇气，才能问出口：“姐姐，敢问这是太太，还是姑娘的意思？”
雪青微微叹一口气：“不管是太太，还是姑娘的意思，又有什么分别？人各有志，你既然来大爷身边伺候，也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云屏无声的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知道身如浮萍，命如草芥。
陆映柔曾像是温暖的一束光，照亮她卖身进府的这段晦暗人生，可惜，如今的她，向着光的权利也不配拥有，陆映柔明珠般的人生，不能因为她染上污点。
云屏颓然靠在床架子上，眼泪无声滚落，自嘲的笑了起来。
陆洵回京，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云屏已经痊愈，只是人瘦了一圈，今夜弦月如钩，照着清辉遍野，她立在廊下，越发显得人影单薄。
黄鹂也已经痊愈，和白鹭领头伺候。
“大爷一路辛苦，热水已经备下，换洗衣裳放在架子上，大爷有什么吩咐，奴婢们就在外头。”
原本这几个人当中，当属黄鹂最受器重，老太太对她也是寄予厚望。
不想触到陆洵的逆鳞，受了那顿打，吃了教训，人也本分很多。
陆洵淡淡“嗯”了一声，脱了衣裳进去洗澡。
众人都在廊下候着，两炷香后，他一身水汽，从屏风后头出来，众人这才敢进去收拾。
“倒杯水来。”他坐在南窗的榻上，吩咐道。
白鹭最爱做些露脸的事情，忙忙过来，倒了杯茶：“这是外院刚刚着人送来的‘
玉叶常青’，说是从雅州府来的，大爷尝尝。”
陆洵并没伸手：“倒了，换我往日喝的来。”
连看都没看她，白鹭心中委屈，又不敢显露，只好端着茶壶下去，到了门外叫小丫鬟泡茶，自己抚了抚鬓边簪的粉色山茶。
她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能引的陆洵动心，偏偏他冷心冷情，最难接近，动辄不如他的意，更是要遭斥骂。
白鹭想了一回，见玳玳站在廊下发呆，不由讽刺道：
“干站着有什么用，有本事你进去啊，哄得他夜里回心转意，赶明儿抬你做姨娘。”
要换做往日，玳玳才懒得跟她们费口舌，可她今日心里发堵，哪能让别人好过。
抬手一指窗户上朦胧的两道人影：
“慌什么，想要伺候姨娘，有的是日子。你瞧屋子里，就快亲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