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罚跪
陆映柔毫不在意五姑娘说的话，一派坦然，看着云屏问她：“我并不常画绢画，你画过吗？”
她寻常的口吻，让云屏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摇头说：“没有。我只在书上见过，听说清江浦那有姓汪的家族擅长绢画，颇负盛名。”
陆映柔拾起一只玉骨扇，点头道：“没错，正宗的绢画法，工艺复杂，对材料要求也高，你看一看，这批扇面，做得如何？”
云屏明白，这是陆映柔递话给她，让她在人前露脸，心中感激，上前拾起一把玉骨扇，仔细端详：
“所谓绢画，骨架是以棉花或者麻丝包在布料里，外面蒙上丝绸，再进行绘画、粘贴装裱。这些白绢的扇面，棉花骨架做的十分均匀工整，周密细致，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两人一问一答，云屏更是言之有物。
在场诸人，有人已经拍手陈赞道：“果然还是侯府，盘龙卧虎，便是内院的姑娘也博闻多识，我是拍马也比不上的。”
“对呀，往日我只知道绢画做的宫扇好看，哪知道里头还有这么多学问。”
陆映柔和云屏的三言两语，将要化解危机。
苗六姑娘冷哼一声：“说的天花乱坠有什么用，还不是不会画。”
云屏微微一笑：“我们五姑娘抬举我，把我和二姑娘相提并论，其实这是外行瞧热闹，不知道里头的玄机。二姑娘画花鸟鱼虫活灵活现，画山水楼阁栩栩如生，随意挥毫泼墨，就能做出一幅不俗的画作。”
“我会的却是花样子，葫芦捧桃、仙女散花，画些闺阁里的小玩意取乐而已，难登大雅之堂。姑娘们若不嫌弃，我那里还有好些新画的花样子，分给诸位做荷包，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众人纷纷辞谢。
内院爷们身边伺候的丫鬟，再有精妙手艺，也没哪个姑娘愿意堂而皇之戴她的东西。
别说是荷包花样子，就算她画了扇子，也没人肯要，说不定画出来了还会被说糟蹋东西。
云屏这样的身份，不管会不会画，亦或画的怎么样，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要她敢提笔，那么陆映柔就被拉下神坛。
侯府的千金贵女，一直吹嘘的画技，其实也不过如此，侯府一个丫鬟画的跟她画的也差不多。
众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带着几分看戏的心情旁观。
云屏一席话，立马分出高下，顺利的把陆映柔从事情里摘出来，化解危机。
五姑娘陆春云笑的意味深长：“姑娘真是巧嘴，你又何必自谦，要不是有过人之处，我大哥哥也不会特意叫你贴身伺候。”
陆洵和宋家的婚事暂且搁下，老太太又着意放出话去，京中多少名门蠢蠢欲动。
今日来赴宴的，就有不少冲着同侯府做亲的意思。
姑娘们各有千秋，心思玲珑，听了五姑娘的话，看着云屏的眼神不约而同多了几分打量。
云屏一时成了众矢之的。
陆映柔出声道：
“五妹妹的玩笑话，诸位妹妹不要往心里去。原是大哥哥刚回京，身边没有体贴人，我们老太太特意拨了几个大丫鬟去伺候，不独是云屏，单我知道的，还有白鹭黄鹂，并一位积年的于嬷嬷呢。”
云屏为她化解尴尬处境，她替云屏解围。
彼此相视，心照不宣。
等到云屏回到小重山，才知道陆洵已经回府。
她本不当值，就要回房里去，被小丫鬟牵住袖子，悄声道：“白鹭姐姐又在告你的状，你快进去看看吧。”
云屏谢过她，顺着回廊到了门口，就听见屋子里，白鹭跪在地上哭诉道：
“……我百般告诉她，大爷三申五令不叫人单独进屋子，她偏是不肯听，仗着爷的宠爱，全当我说的是耳旁风，还说什么‘大爷说不许进屋子，那是不叫你们进，我进来拿东西，是替大爷办事的’。”
“整日也就她进来，开过箱子，拿了什么扇子出去，旁的我们都没敢进来，桌上的这些也自然也要问她。”
“她人呢？”陆洵问。
白鹭说：“拿了扇子送出去，半天也没回来，不知道是被什么绊住脚了。”
陆洵挥挥手，不见喜怒：“你先起来，把桌上东西收拾了。”
正屋的西次间是陆洵的书房，黑檀木的翘角书桌，摆着两套文房四宝，桌底下一口青瓷大缸，高高低低的插着卷轴。
这时桌上一片混乱，笔墨纸砚横七竖八，墨汁淋漓洒了满桌子，从桌沿淌下来，在地上浸出好大一团乌糟。
白鹭起身收拾，余光一扫，看到门口的云屏，动作一顿：“大爷，她回来了。”
陆洵抬头，见到云屏，低声喝道：“进来！”
云屏知道又要是一场风波，进来请过安，先回禀道：
“大爷派人来取扇子，各人在忙，叫我进来开箱取，来人在外头催，我急匆匆数好三姑娘要的十六把扇子便出去了，小丫鬟一人抱不动，叫我跟着送去，见我是大爷院子里的，五姑娘同我说了几句话，这才回来。”
云屏看着陆洵，说：“这些，不是我弄的。”
陆洵默不作声。
白鹭见此，假意道：“你又何必嘴硬呢，院子里谁都知道，这屋子就只有你一人进来过，便是你弄洒了大爷的书桌，同大爷认个错，大爷肯定也不会怪罪的。”
黄鹂只因为擅进正屋，就被拉下去打板子，这会儿又羞又臊的还躺着呢。
云屏要是敢承认，她偷偷进屋，还弄坏东西，只怕一顿责罚跑不了。
果然，陆洵的脸色不好看：“你说不是你弄的，谁看见了？”
云屏张口结舌，很想问一问：那谁又看见是我弄的？
可惜她不能，没有人能作证，她试图和他讲道理：
“我进来是奉大爷的命，不算私自擅入，进来取扇子到出去交给三姑娘的丫鬟，前后没有一盏茶，哪会把书桌的东西碰倒，大爷若是不信，只管把人叫来问。”
陆洵却充耳不闻：“弄坏了东西，还不知道悔改，我看你就该罚！”
他站在那里，斜睨着云屏，见她就算跪着，也挺直了脊梁骨，就算被人冤枉，红了眼眶，她的脸上也写满了不服气。
昏聩！独断专行！
云屏在腹中暗骂陆洵，这样显而易见的栽赃嫁祸也看不出来，简直有辱他云麾将军的名号！
她说：“我没有做！大爷若是偏听偏信，一意孤行认为是我的错，那就罚我吧，把我赶出去，撵我走，我都没有二话！”
陆洵险些要被茶水呛到，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还不死心想出府？
他指指外头的院子：“去院子里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就什么时候起来。”
白鹭掩不住的得意，嘴角弯弯，看着云屏跪在院子里，都说大爷偏宠她，看来也不过如此，只是这次没能叫大爷把她撵出去，下回可得好好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