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示弱
她说:“我是新来的,不比几位姐姐自小就在府里伺候,可我也是正经人家出来的,祖上几辈也没有偷鸡摸狗的勾当,今日叫人诬陷手脚不干净也就算了,搜了屋子又搜身,传出去,我往后哪还有脸面做人,叫我还怎么在大爷跟前伺候。”
她本就生的貌美,便是泫然欲泣,也是一派梨花带雨的模样。
于嬷嬷和春琴一脸尴尬,玳玳看她的眼神充满不屑,白鹭白着一张脸,暗骂她装腔作势。
“这……误会一场。”于嬷嬷道:“这样,我叫春琴和白鹭给你赔个不是。”
事情因她而起,春琴又是个老实的,拱手作揖的给她道福礼:“都怪我,都是我惹出来的风波,我给姑娘赔不是,千万别怪嬷嬷。”
云屏摇头,说:“我不怪你。横竖也不是你嚷嚷着要搜屋子,也不是你来搜我的身。”
这就是要白鹭赔罪的意思了。
白鹭和黄鹂,原本都是老太太院子里得脸的丫鬟,老子娘也是积年的老仆,同于嬷嬷还有些往日的交情,难免心高气傲一些。
加之本来就痛恨云屏受宠,哪里又能拉得下脸面给她赔罪。
白鹭被她逼的没法子,彻底撕破脸面,照着她脸上“啐”了一口:“想要我给你赔罪,门儿都没有!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论高低,不过仗着大爷喜欢,一身的贱骨头没地儿搁了,少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做样子,你就是告到大爷跟前我也不怕!”说完她头也不回,一阵风似儿的走了,回去住处,狠狠摔上房门。
“你别往心里去。她打记事起,就在老太太跟前当差,就是这么个爆碳脾气,眼里不容人。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就饶过她这一回,再有下回,我一定替你做主。”于嬷嬷跟着又和几句稀泥,便叫众人散了。
小丫鬟三三两两下台阶,忽然一个眼尖的,在台阶旁边的一棵矮松树底下,发现一个亮晶晶耀眼的东西,拾起来一看,正是春琴丢的那枚喜鹊登梅金钗子。
闹了这么一场风波,白鹭没讨到好处,总算安生了几天。
陆洵接了大营练兵的事情,也有几天没有家来了。
云屏总算能安安静静过几天,还使了银子,让尚九去给香画、芙蓉和杜婆子那里问了好。
芙蓉给她绣了一只蝴蝶穿花的荷包,杜婆子给了两纸包的茯苓饼,香画最有趣,带回来一个草编的蚂蚱。
云屏心口暖融融的,盘算着攒到年底,就够芙蓉的赎身银子了,香画的要等一等,要到明年才够。
她把点心分给尚九和春琴一些,留了一纸包,搁在屋里条桌上。
今日是府里三姑娘陆芳意的生辰,请了好些官家姑娘过府来玩。
众人聚在花厅里说笑一阵,不知道谁起头,说要请陆映柔给众人画扇面。
陆映柔推脱不过,只得答应下来。
“陆姐姐作画,是手到擒来。只是这白绢扇面一时去哪里找呢?虽说画在宣纸上也行,到底不好长久保存。”董蓬仪问道。
陆芳意今日做东,自然事事都要准备齐全,她笑着搁下酒杯:“我知道!大哥哥那里有,我见过。他带回来一箱子玉骨白绢的折扇,派人去讨来,给咱们画画玩。”
董蓬仪笑盈盈的:“北地的玉骨扇?这可是好东西,也就是你这个寿星能有这么大的脸面。”
陆芳意不以为意,自派丫鬟小厮去找陆洵讨要。
正赶上陆洵回府,跟几位先生在前院书房说话,随口吩咐道:“叫人去我屋里的大箱子里取。”
尚九得了信,叫人在小重山的门上等着,往内院来找大丫鬟。
白鹭正在廊下染指甲,听见这话,原本要去,忽然顿住脚步,吩咐小丫鬟:“我手上染着指甲不便动,你去叫那位大爷心尖上的人,拿了送去。”
小丫鬟不敢耽误,去喊了云屏进屋开箱子。
云屏知道陆洵不让进屋的规矩,特意去找于嬷嬷,谁知她不在,往老太太跟前去回话了。
尚九又在外头催,她想了想,横竖是陆洵的吩咐,怪不到她头上。
便进去正屋的西次间里,找到说的大箱子,数好要的十六把玉骨扇,用两块红绸包着,交给来取的丫鬟。
那丫鬟人瘦力气小,只能抱住一半:“烦请姐姐跟我去一趟吧,这么金贵的东西,万一摔坏一把,卖了我都不够赔的。”
云屏自打进了小重山,还没出去院门,也想借机出去逛一逛,于是欣然应下。
绕过九曲回廊,远远就听见一片莺声燕语。
“姑娘,扇子取来了。”小丫鬟喜滋滋上前道。
陆芳意一指石桌:“搁在那里。”
话音一落,有个穿水红衣裳的姑娘笑着转过身:“让我瞧瞧,是什么样的宝贝,董姐姐说的那样好。”
她只顾着新奇,急匆匆转身,没看到后面的云屏,整个人撞了上来。
云屏怕碰掉扇子,一心要避开她,人往旁边让,扇子倒是保住了,不小心碰掉石桌上的一壶水,尽数洒在这位姑娘身上。
“你!”那姑娘愣了一下,看到自己裙摆的水渍,大为火光:“你走路没长眼睛啊!”
云屏反应过来,连忙道歉:“都是奴婢不仔细,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这姑娘是户部侍郎苗家的六小姐,在家中排行最小,一直养得娇惯。
虽然是出来做客,到底心中不悦,嫌弃的掸着衣裳说:“要不是看在陆妹妹今日生辰的份上,定要好好罚你。”
五姑娘陆春云听了这话,笑着道:“嗳嗳嗳,你可不必顾忌谁的面子,要打要杀都随你。”
两人往日一直不对付,这是有意刺她呢。
苗姑娘叫她顶这一句话,下不来台,涨红了脸:“你们侯府管教不好奴才,那是你们的家事。我可不敢插手,不过这样冒失的奴才,在我们家,早就叫撵出去了。”
五姑娘陆春云还是一派笑嘻嘻,问云屏:“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大哥哥院子里的?”
云屏点点头:“奴婢刚从针线房拨去大爷身边伺候。”
这么一说,陆春云暗暗挑眉,这是会画花样子那位,陆洵亲自要过去的。
于是又有了主意,叫丫鬟拾掇出张凳子:
“快请姑娘坐下。你是大哥哥跟前一等一的体面人,劳烦你亲自来送扇子,快坐下喝盏茶。”又很是关切道:“才刚那一撞,不碍事吧?”
云屏被她弄得摸不着头脑,推拒道:“不碍事,姑娘太客气了,这些都是我的份内事,若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退下了。”
陆春云极热络的拉住她,同苗姑娘道:“忘了告诉你,她可是我大哥哥院里的人。莫非你在家里也当家,连兄弟屋子里的人也要管?”
说得众人纷纷掩嘴笑,苗姑娘一张脸红成猪肝。
她又扬声道:“你们不知道吧。你们都说我二姐姐会作画,其实我大哥哥跟前的这位姑娘,也是个极擅画的,她画的东西,连我们老太太都夸呢。”
众人被她的话吸引,纷纷调转目光望过来。
还有好事者,便起哄道:“口说无凭,正好有笔墨,有扇面,不如画一幅来,也叫我们开开眼呀。”
拿她一个丫鬟和陆映柔作比,这是要打谁的脸?
云屏忽然明白她的意思,只觉得锋芒在背,下意识去寻陆映柔,看她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