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竹林偶遇
自从那天放风筝吹了风，陆芳意染上头疼，在家睡了好几天没出门。
今日难得身上好些，她哪里待得住，换了衣裳便要出门。
冯氏见了说：“今日你大哥哥在前院待客，你别乱走叫人冲撞了。”
陆芳意牵起裙角往外下台阶：“我不乱走，就去找二姐姐顽。”
谁知陆映柔来了小日子，正歪在榻上懒懒的不肯动。
她在“兰因阁”待了没一阵，便辞出来。
她的贴身丫鬟春晓提议道：“不如去找四姑娘？或者六姑娘？”
“快别，”陆芳意立马回绝：“小四是个好的，就是见她免不了要看到小五，她句句话要跟我抬杠，我才不爱见她。小六又成日抱着书苦读，我都怀疑她要考状元了。”
她一头说，一头往五房去：“不如去看看小七，逗她哭也挺好玩。”
春晓好笑的跟上来。
刚转过石桥，迎面见冯绮兰带着丫鬟，陆芳意率先问：“你去哪里的？”
“我去给老太太请安，刚从她那里出来，妹妹要去哪里？”冯绮兰答。
陆芳意百无聊赖：“我想出去转转，母亲不让出府，又没地方可去。”
冯绮兰眸光一动，提议道：“我看他们买了好些仙鹤送进新园子里，不如我们去看看？”
陆芳意迟疑：“母亲说，大哥在前院待客，不叫我乱走。”
冯绮兰笑着道：“他们都在前院，又不会往新园子来，我们去新园子那里玩，又不碍着什么。”
陆芳意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这也没错，我们只不往前院去就是了。”
于是两人欢欢喜喜往新园子里去。
园子日夜赶工，不过两月的功夫，已经盖好一半了。
从假山往后去，那里还在施工，工匠们都从北门进出，前面修好的一片，以围墙拦住，丫鬟仆妇们在四处打扫。
穿过芍药圃，往里走去，水榭临湖而建，推开后窗，就能看到九曲湖水顺着园子往深处流去。
两岸的桃花已经开到尽头，零星夹杂在垂地的杨柳叶中轻轻摇摆。
岸的另外一边峰峦叠嶂，再往尽头是一片开阔的草地，和远处茂密的竹林。
顺着岸边走了一阵，陆芳意停在水榭里歇脚，叫人去拿些茶点过来，和冯绮兰倚窗吃茶。
“没意思，仙鹤都关去笼子里养，和鸡鸭也没了分别。”
她草草喝了一盏，就要起身：“还是回去了，这地方虽然好，要人多才好玩。改日约上二姐姐和四妹妹她们一起再来吧。”
陆芳意说话就要走，冯绮兰慌得连茶盏都没放稳，茶水泼在裙上，湿了一片。
她站起身来，顾不得擦一擦衣裳，笑着劝道：“好容易来一趟，再坐会儿吧。”
冯绮兰往远处看去，忽然有了主意：“我跟你放风筝吧。跟前儿你放的那种不同，那风筝带着哨子，迎风飞在天上，还会呜呜的响。”
她有些反常，陆芳意眼神一转：“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怎么一直拉着不让我走？”
冯绮兰被她戳破心思，心口惶惶一跳，勉力按捺住，挤出一个笑：“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上回二姐姐办宴，我跟着她们一起来，席上她们挤兑我你也瞧见了，我根本没能好好逛一逛，今日难得你带我来一趟，我就想多待一会儿。毕竟这府里除了你，也不会有别人能带我玩了。”
这么一说，陆芳意了然：“那你不早说。”她大手一挥：“行叭，我再陪你玩一会吧。你说的那个什么风筝，取来给我看看。”
冯绮兰忙叫丫鬟去取，不多时拿了回来，迎风试了试，哨声悦耳，颇为婉转。
陆芳意一时来了兴致，牵着线往草地上去放风筝。
春风烈烈，风筝高高飞到天空中，那哨声绵长，乍一听，像是谁在吹埙。
陆芳意侧耳听了一阵，忽然冯绮兰说：“我的荷包丢了。”
她浑不在意：“那快去找啊。”
冯绮兰急急忙忙去了，也没走远，顺着方才经过的岸边，一路朝前头去寻。
陆芳意手搭着凉棚看风筝，余光见到冯绮兰进了水榭里，也没理会。
下一瞬听见哪里似乎嘈杂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落水，她心神一晃，转头一望，牵线的手上失了劲，风筝摇摇晃晃几下，直直栽进旁边的竹林里。
“啧。”陆芳意懊恼的叫春晓：“快看看，掉去哪里了？”
春晓往前头跑，远远道：“掉到竹林了！”
陆芳意一脸无奈，跟在春晓后面，顺着风筝线往竹林走去。
绿荫荫的竹林里，春风似乎都吹不进来，只有紧挨的竹叶相碰，不断发出沙沙的声浪。
竹林中有石子铺就的蜿蜒小路，一直通往幽幽的深处。
陆芳意站在那里没敢进去，纵然知道这是侯府，她也不会贸然独身走进陌生封闭的空间。
她踮脚朝里面张望，问春晓：“找到了吗？”
春晓的声音远远传来：“……快啦。”
她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一颗、两颗，蹦跶着滚远了，落入草径去。
“还没找到吗？不要了吧。”她有些百无聊赖。
“你是找这个吗？”
身边忽然有个人说话。
她吓了一跳。
看清来人，脑子里猛然蹦出一句诗：“历冰霜、不变好风姿，温如玉。”
这是诗人写竹的，用来形容眼前之人，却最合适不过。
是个她没见过的人。
不是侯府的人。
……那一定是外院来赴宴的客人。
陆芳意立马退避三尺，远远站到几米之外，充满警惕的看着他：“你是谁？”
“是我冒犯了。”来人看到她的举动，心知唐突。
于是也退后几步，把手中的风筝放在地上：“我来赴宴，将军招待众人游园，贵府小厮引着我过来，同他们走散了。刚从竹林后面绕过来，拾到了这个风筝。听见你似乎在找东西，便以为是你的风筝。”
看他形容有礼，陆芳意高高仰起头，抿嘴道：“是我的风筝，谢了。”
她像只刺猬，浑身充满戒备，高高昂起的脖子，又像只随时准备出击的狸花猫。
来人看得好笑，又不敢笑，忍不住抿了抿唇，朝她作个揖，便转身去了：“告辞。”
陆芳意见人走远，才长出一口气，抚了抚心口，上前拾起那只掉落的风筝。
风筝做的是一只白鹤的模样，长长的尾翼沾上泥，不小心扫过她穿的妃色绣桃花的百褶裙。
要的太急，举宴那天裙子还没做好，云屏画的那个桃花样裙子，这是她第一次穿。
她正掸着裙子呢，那边有个婆子过来道：“姑娘快别站着了，冯姑娘落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