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玳玳进府
自打陆洵回京，这一阵，云屏画的都是他的衣裳样子。
老太太嫌他穿的太素，翻出压箱底的缎子给他做衣裳。
什么石青、靛青、墨绿，银灰，或是暗花团纹或是织锦云纹，看得人眼花缭乱。
云屏画了一箩筐的祥云纹、江水纹、竹兰纹等数不尽的画样子。
这日好容易停下笔来歇息，就听两个绣娘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忙完贵妃省亲、老太太大寿，最多翻过年就要忙洵大爷的婚事。”
另外一个道：“听你这意思，这是定下来了？”
先头那个说：“老太太院子里传出来的，还能有假？听说已经叫人合日子，准备下聘了。”
“这可真是喜上加喜。只是苦了咱们，又得熬夜赶工给大爷做喜服，我只盼着赏钱能多些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
云屏听了一耳朵，再给陆洵画衣裳样子的时候，特意就画了几样如“步步锦”、“并蒂莲纹”等喜庆的图案。
谁知道送上去没两天，老太太特意叫小丫鬟来找她：“老太太夸你衣裳样子画的好，叫你去凝晖堂领赏呢。”
云屏一头雾水，也只能跟着去，心里直打鼓，路上再三确认，说是老太太要赏她，这才放下心。
凝晖堂宴息里。
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一个丫鬟跪在脚边捶腿，下首依次坐着夏氏、陆映柔、陆雪云、陆春云并陆芳菲。
云屏进门不敢乱看，规规矩矩跪下请安：“给老太太、五太太并各位姑娘们请安。”
“起来吧。”老太太发话：“那些花样子都是你画的？”
云屏起身道：“回老太太话，是的。”
“你叫什么？”
“奴婢云屏。”
老太太见她低头回话，眼睛也不乱看，便招手叫她过来：“走近些，我瞧瞧。”
这一瞧不打紧，可见她布衣布鞋也掩不住的好容貌，肤如凝脂，竟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纵然老太太眼界开阔，见过各色美人，也不由不赞叹：“你们瞧瞧，竟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坯子。”
夏氏端详她，笑道：“说句不怕得罪人的话，竟要把我们府里的姑娘比下去了。”
陆映柔含笑道：“婶娘说的是呢。”
陆春云把玩着团扇，目露不屑。
坐在她手边的穿鹅黄长衫的姑娘，削肩薄背，一派弱柳扶风之态，她目光流转过来：“世上之事，总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正是寻常不露面的陆芳菲。
云屏低头道：“不敢。都是老太太抬举奴婢，奴婢蒲柳之姿，哪敢和明珠似儿的姑娘们相比。”
老太太说：“ 你前儿给齐哥儿画的几身衣裳样子，有荷有花，难得喜庆又不女气，齐哥儿穿着也精神。除了这些，你还会画别的没有？”
云屏想了下：“还有一种团花。是我以前在书上见的，跟寻常图案花纹不一样，是蝙蝠石榴葫芦纹，说起来也吉利，叫五福样。”
老太太一听，来了兴致：“这个好，就画这个。”
云屏点头应下，玲珑递过来荷包：“老太太体谅你辛苦，这是给你的赏钱，往后我们大爷穿的衣裳都劳你多费心。只要大爷穿着精神，我们老太太就高兴，赏钱自然也少不了你的。”
说得老太太笑起来：“如今连你也敢取笑我了。”
云屏领了赏钱退出去，刚转过影壁，知夏追出来道：“才刚老太太说起洵大爷的衣裳样子好，我们姑娘借机夸你，老太太才叫人喊你来的。姑娘一心想把你要来身边伺候，碍于里头多少曲折，一时不好张嘴。总之你安心当差，也算在老太太跟前儿都露过脸了，再等一等，总能成的。”
云屏听了心中动容，蹲个身道：“多谢姐姐，也请姐姐回去转告二姑娘，她的恩情我记下了，在哪里当差都是一样的，能得二姑娘如此厚待，我已经知足了。”
“去吧。”知夏略略点头，挥手叫她去了。
毕竟是在老太太院中，人多口杂，好些话不便说。
荷包里有二两银子，云屏很高兴，正好无事，先去厨上看了杜婆子，又买了些茶点，去二门上找香画。
香画还在当值，她便坐在倒座房里等着。
正好见门上停下一顶青布小轿。
嬷嬷打起轿帘子，从里头迎出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少女身上是串珠做成的衣裙，在春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她有一头及腰的乌黑长发，编成长长的辫子垂在肩头，辫子上装饰着云屏没见过的粉色花朵，一颗一颗，点缀着春日的美好。
她气质灵动，就像是草原上的幼鹿，雀跃落进这寂静古朴的深宅里。
她站在那里，怀里抱着一团雪白。
“姑娘，您瞧，还有一段路呢，还是把猫给我吧。”
老嬷嬷说着话，朝她张开双手。
她的笑声像是黄鹂一样清脆：“嗳，这可不是猫，它是狐狸，是陆洵救下来给我养的狐狸。”她作势要把狐狸往那嬷嬷怀里送，那嬷嬷早吓得缩回手去。
“那您可得抱好它，别叫它乱跑。我们老太太不喜欢养这些畜生。”
嬷嬷领着她往院子里走去，云屏在屋子里看得分明，她牵唇露出一个极为讥讽嘲弄的笑。
她就是陆洵在北地带回来的女子——玳玳。
安顿她的“翠华阁”就在老太太的院子旁边，可不知道为什么，老太太忽然犯了头疼，直到第三日才见她。
后来听她们说，老太太是不喜欢她，碍于救命的交情，才不得不应付。
可惜就算是这样，她的到来，依然如石子落入水里，在京中荡起一圈涟漪。
“现在外头都传，齐哥儿在北边安家，带了小老婆回来。”冯氏坐在圈椅里，神色懊恼：“昨儿我上赵家赴宴，宋太太话里话外，我听着是有些生气了。”
老太太皱着眉头：“你没跟她说清楚吗？”
“说了！可是她不大肯信呢。”冯氏说：“尤其外头传的有鼻子有眼。连她的出身来历，救过齐哥儿的事情都知道。”
老太太气道：“这是谁瞧我们不顺眼，在背地里捣鬼呢。”
“映柔当时跟我说，宋家丫头收下齐哥儿的玉佩，把我高兴的一宿没睡着。要不是家里事情忙，我一早就叫你们去下聘了。都说夜长梦多，果然如此，齐哥儿的婚事不能再耽搁。”她沉下来一想，叫玲珑：“去请你侯爷来，叫他亲自去宋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