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再续前缘
“大哥哥，听说这几日，圣上每日都召你进宫。”江筠走在前头，兴致勃勃道：“是有新的任命了吗？”
陆洵道：“没有那么快。圣上召我，是边防军务需要交接。”
江筠没有兄长，自小就跟陆洵亲厚，陆洵回京，除了老太太，他就是最高兴的那个人，如今更是干脆搬过来住，恨不能日日黏在他身边。
“外头都传你简在帝心，都猜圣上要升你做总兵还要把皇城禁军交给你统领。”
“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今日说过就算，往后不许再提，更不要妄自揣测圣意。”
陆洵负手走上石桥，缓了些语气道：“昨日圣上赏了我一些东西，都放在外书房，里头有个象牙雕的玲珑塔，我估计你会喜欢，回头让人送给你。”
江筠连连点头：“多谢大哥哥，我记下啦。”
他对陆洵有种天生的崇拜和敬畏，不论他说什么，都是下意识的遵从。
今日他是自告奋勇，领着陆洵逛园子：“这园子的工图是我领着人做的，顺着原先的院子扩出去，格局没有大的变动，盖起来也容易些。这渠水是从外头引进来的，绕着园子开槽，这样园子里一年四季都有活水。”
陆洵看着园子修的精巧端庄，大气秀丽，点头夸道：“看来在工部当差几年，的确是有长进了。”
江筠自小喜欢木工活，十来岁就读完《木经》、《鲁班书》这些建筑书籍，前些年考中科举进了工部任工部郎中，专司工程营缮之事。
侯府修园子，他自然是义不容辞，不单带着人画图纸，大到造山开渠，小到覆瓦盖窗，他都要亲自监工。
陆洵夸他，他嘿嘿笑起来：“只要园子盖的好，也不枉费我日夜费心。”
这园子里的曲径通幽，一草一木，没人比他更熟悉。
走过春风楼，他指着前面道：“再往深处还没竣工，前面的芍药圃倒已经妥当，正是花开的时候，咱们过去看看吧。”
话音刚落，就见到陆芳意朝他们招手，他看向陆洵，见他并不反对，才笑着回应：“这里的石子路不平整，你可仔细摔跤。”
在暖阁里的姑娘们也瞧见两人，纷纷起身施礼，因为丫鬟婆子俱在，倒也不用特意回避。
何况早听说陆洵的大名，今日正好借机一见，有胆子大的，跟在身后陆映柔上前去见礼，悄然打量。
“大哥哥，筠哥哥。”陆映柔上前，给二人见礼：“今日我在此处设宴，邀请闺中好友相聚，王妹妹、董妹妹同春云妹妹都画了芍药图，宋妹妹做了诗，冯妹妹提了字，正愁没个彩头呢，可巧你们就来了。”
她是今日东道，老太太又不止一次念叨过陆洵和宋意蝉的婚事，今日难得相遇，自然要极力撮合。
江筠笑道：“姐姐们果然风雅，宋姐姐作了什么诗，说出来也好让我拜读一番。”
宋意蝉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常久不见的陆洵，以往两家人常来往，当着大人们的面，也时常会见一见。
大人之间的意思，彼此心照不宣，陆洵偶尔得了什么新奇的物件儿，也会隔三差五叫人送去，林林总总，相互也算是熟悉的。
如今却觉得陌生，和以往不一样。
宋意蝉想起他去北境之前的那年冬天，他们在侯府的梅园里遇见。
雪下得极大，落在伞上簌簌有声，她转过宝瓶门，看他站在回廊尽头，身后红梅艳艳，白雪皑皑。
她说：“真是巧。”
他呼出一团白雾：“不是，我特意等你的。”
宋意蝉很惊讶，他鲜少会单独见她。
果然，他说：“我不日将随军北上，思来想去，应该当面同你道个别。”
应该，而不是想要。
那时候宋意蝉忽然就明白，两人都是碍于家族情面，不得不如此，但他面面俱到，如果真做成夫妻，也会相敬如宾吧。
她含笑点头道：“多谢。路途遥远，边疆辛苦，还望你多多保重，平安归来。”
他的眼神清冷如寒潭深水，望着她道：“我此行一去不知道何年才回，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再回京。你……不必等我。”
宋意蝉握着伞的手紧了紧，随即又笑道：“我并没打算等你。”
“那就好。”
他神情没有波澜，朝她一颔首，转身便去了。
那是五年前，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如今的陆洵模样没有大变化，气质却截然不同，不再是之前孤高清冷的少年，现在变得沉稳锐利，如一柄破风斩雪般锋利的剑。
他自然也看到宋意蝉，眼神没有变化，略一颔首，没有说话。
宋意蝉侧身福了福，算是回礼。
她转身同江筠道：“听说小江大人前些日子带人修缮皇家寺院，主持当众夸赞你才思敏捷，心思灵巧。我随手做的打油诗，你就不要来取笑我了。”
江筠一被人夸就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
“宋姐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谁不知道你才情卓绝，这园子里的好些亭台楼阁都没有取名，我正想请你赐名呢。”
宋意蝉轻轻一笑：“快别。我那点雕虫小技，哪敢来这里班门弄斧。”
“好啦好啦。”陆芳意见风筝飞的高，让丫鬟抓着线，自己过来道：“大哥哥，筠哥哥。二姐姐刚才的提议很好，你们既然来了，就拿个彩头出来吧，也好叫我们高兴高兴。”
陆洵不置可否，转身吩咐丫鬟：
“去我书房，那口梅花锁的箱子里，有十来支北地的白玉狼毫笔，你去拿来分给众人。”丫鬟领命自去了。
虽然宋意蝉推辞，江筠趁着说话的功夫，早就叫丫鬟拿来她的诗词。
他一看连连说好：“果然是妙极！”
又献宝似的递给陆洵，他一目十行的扫过，摘下腰间一枚玉佩，递给宋意蝉：
“你诗写的好，这枚玉佩，就当作彩头吧。”
外人不知，陆映柔却明白，这是他母亲的遗物之一，自小随身戴着，很是重视。
今日当众送给宋意蝉，这是要再续前缘的意思了。
不知怎么的，她心中突突直跳，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去看宋意蝉，生怕她不同意。
一息、两息……几个呼吸起落……
终于，宋意蝉伸手接过来，轻轻一笑：“多谢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