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手帕风波
在古代,女子的贴身手帕、荷包都是很隐私的东西,这些东西若是落入别人手里,轻则是个把柄,重则影响名节。
云屏也急切起来:“怎么回事?”
月牙道:“昨儿去永国公府赴宴,原本该是我服侍的,哪知道我夜里受了风,头疼的掌不住,换了知夏跟着去伺候。姑娘夜里回来清点物件的时候,才发现丢了帕子,因为姑娘穿的素雅,配着绣玉兰的手绢和荷包,众人称赞,谁都是见过的,万一叫人拾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事儿不能含糊,二姑娘只好使人去告诉二太太一齐想辙。二太太到底见惯风浪,一头安抚姑娘,一头命人让针线房连夜赶工,绣出一模一样的好应对。她们都不知道这花样子不是针线房的,是我私下叫芙蓉绣的,又怕花样子让人瞧见说不清,绣好之后便毁了。二太太让芙蓉连夜赶工,她根本拿不出花样子,太太一怒之下以为是她们捣的鬼,把人拿住一顿好打,现在还没放出来。偏我昨儿吃药睡得早,才刚得了消息,便赶紧来寻你。”
云屏锁眉听了,知道在如今这个朝代,女子最重名声,尤其是大家闺秀,不光要教养得宜,身边伺候的丫鬟也不能行差踏错。
譬如这方帕子,寻常用用也没什么,可若是叫外头人知道了,免不了要说侯府没规矩,说姑娘没脸面。贴身的东西,也随便用外来的,今儿是烧火丫头给的绣兰花,明儿就能用仆妇的绣鸳鸯,后儿是不是就用外男给的合欢花。
她想明白其中症结所在:“这是你和我两人擅作主张拿的花样子,太太和姑娘都不知道,芙蓉是被冤枉的,太太就是打死她,她也拿不出新的来。可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不管咱们初衷是什么,若是叫太太知道,咱们私下做主张罗姑娘的贴身物件儿,都不合规矩。”
“现在去认错,已经失了先机,太太只怕要发落我们两个。可不认错,一旦别人捡了姑娘丢了帕子来指认,事情就更难办。”
月牙愁眉紧锁:“正是这个理儿。”
说着紧紧拉住云屏道,满脸愧疚:“跟姑娘的名节比起来,太太便是要打我,我也是认的。只是肯定会连累你,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云屏不假思索道:“姐姐都不怕,我自然也不怕。本来这事儿就是我们擅作主张,还连累芙蓉挨了打。我和姐姐一样,不管太太要打要罚,我都认。”
月牙是家生子,府里各色人见多了,像云屏这样一腔赤诚,让她心头一暖:“傻子,这事儿原本跟你没关系,是我拖你趟了浑水,这份情我记下了。”
以赤诚真心,总算换得人真心相对。云屏虽然忐忑,仍旧觉得值得:“姐姐太过言重了。”
月牙不再多说,褪下戴的素银手镯,套在云屏腕上:“不说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找太太。”
“等等,”云屏拉住她,慢慢思索道:“咱们虽然是去认错,也不能一五一十的全盘托出。就说是我早就画了花样子给你,你也是为了姑娘好,找不到合适的花样子,这才会拿出来给姑娘选,这样一来,太太顾着你往日勤谨伺候,应该不会有太过严厉的责罚。”
姑娘太太院子里的大丫鬟们也分三六九等,像是月牙这样的一等丫鬟,在奴才当中,也是极有体面的,若是因此受罚,丢了面子不说,八成还会降等。
月牙想明白她的意思,大为感动:“多谢你替我周全。事情是我央着你做下的,没有让你一个人受罚的道理。”
云屏摇摇头:“我也是为了自己。姐姐你想,若是一五一十的告诉太太,只怕太太会认为你是收了好处,存心替我邀功,还不顾规矩,擅自做主,罪过可就大了。”
“不如说我是早就寻着机会送你花样子,顶多是烧火丫头,存着攀附之心想要讨好你,我再现画一副花样子,帮助太太把丢手绢的事情遮掩过去。你呢,也是为着姑娘考虑,才急中出错,说起来都是情有可原。”
月牙叫她说的一身冷汗:“好丫头,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见地。”
“姐姐,这里有笔墨吗?”云屏环顾四周。
“有。”月牙明白她的用意,忙使人去柜子里拿了出来:“往日姑娘教我认字,这是她用剩下,赏我写字的,你看看可还使得。”
上好的宣纸湖笔,只是墨差了些,云屏说:“不妨事。”
屏息凝神,想着那日画就的半开玉兰,细细勾勒,不多时她搁下笔道:“好了。”
月牙凑近一看:“果然一模一样。”
事不宜迟,云屏收起花样子:“不知道二太太如今在哪里?我是等闲不得见她的,还得请姐姐费心。”
芸豆过来道:“二太太正好在我们姑娘院子里。”
那便好办多了,两人不再耽搁,急急出门。
兰因阁,东次间。
二太太孙氏坐在临窗的榻上,一脸怒容,指着底下几人叱骂:“……看来我是忙着,没功夫管你们了,竟敢这么蒙我。姑娘身边伺候的,竟然敢出这么大的纰漏,打量我不敢罚你们,就这么糊弄着!”
知夏叫她骂的不敢抬头:“太太息怒。我们往日伺候无不尽心,绣样子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也是一等丫鬟,往日跟月牙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我瞧着还算稳妥,才把姑娘放心交给你们,谁知道背地里就是这么伺候的!”
孙氏越说越气,喝问道:“月牙人呢!”
另一个小丫鬟小声回话:“月牙姐姐昨儿头风犯了,这两日都不当差。”
孙氏在气头上:“凭她什么毛病,姑娘出了这事儿,她还能睡得踏实?给我叫来!”
正说话着,月牙从门外进来,挑起缠枝宝瓶落地罩间的水晶帘子,在孙氏手边跪下来:“太太息怒,我来领罚了。”
月牙和知夏两个大丫头,往日伺候妥当,人也本分,孙氏也并不是十分怪罪她,见她白着一张脸,尤带病容,便扭过脸道:“上后头跪着去,要罚也暂且轮不到你。”
月牙见众人跪了一地,都被迁怒,心中万般愧疚,颤声道:“不是的,都是我的错,姑娘手绢上的花样子,是我擅自拿给姑娘的。”
“你说什么?!”此话一出,孙氏立马瞪圆眼睛。
“太太容禀。”月牙硬着头皮,将来龙去脉细细说了:“早前厨房新来的小丫鬟云屏,在园子里遇上我,给过我一套玉兰花的花样子,我当时瞧着花样新奇,顺手便收下了。过后她也没找过我,我就把这事儿混忘了。前几天姑娘要绣手帕荷包,针线房的花样子不新鲜,我才突然想起来。”
“因为这个花样子来路不明,我又不好明说,就同姑娘说是针线房新画的样子,姑娘看这套样子和她衣裳相配,便交给针线房去做。因为芙蓉才进府,胆子也小,我便私底下同她说了,叫她赶工拿过来。”
月牙说完,重重磕头:“都是我的主意,连累姑娘,连累芙蓉,还请太太责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