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是她渡不过的应天劫
九黎轻轻上下摩挲着手上的银镯,眼中闪烁着红色寒芒,轻声道:“到京市之后,我要你跟我去个地方,办一件事。”
姜令仪低头沉吟了一番,点点头道:“我大概猜到你要做什么,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
看到姜令仪这般简单就答应了下来,九黎满意的弯了弯眉眼,便把船上交手经历悉数告诉两人,刚把那天晚上水池里交手的事情说完,姜令仪就站在一旁,忍不住的挤眉弄眼,似乎有话要说,九黎只好打住,转头询问:“又怎么了?”
:“你打了他一拳,然后他也不应战,莫名其妙大喊蚩尤的名字?这好奇怪啊,虽然你这红色头发确实显眼,可这蚩尤血脉的象征也就仅剩几个还活着的老怪物们才知道吧!你自己不说,怎么会如此熟拈就喊出这名字,难道说你已经把自己蚩尤血脉交底了?还是说这交手的人是过去的旧相识?”姜令仪一边踱步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
九黎听后点点头:“我也这样想过,可我真不记得以前在哪碰到过他,而且他年岁看起来极轻,体内妖兽血脉也稀薄的厉害,按道理来说应该不曾见过面才对。”
姜令仪背着手又向前走了两步,突然一拍手,转过身来说道:“不会是父辈的渊源吧,当年涿鹿之战的遗族?”
九黎神色愈发阴沉,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不能吧,这已隔了近四千七百余年,还能有仇怨未解”
这就涉及到姜令仪的认知盲区了,他化龙至今不过短短数年光阴,而那些老一辈的事情,他更是无从知晓,只好看向甘华。
此时的甘华已将地上的药材用具收拾得差不多了,待捆绑好固定的绳索后,她拍拍手颇为淡定的一同坐在长椅上,缓缓开口说道:“要想知道真相,去京市直接找那位问一问不就啥都明了了?”
这话一出,姜令仪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转眼间又黯淡无光,不过他此刻还关心另一件事,便打岔道:“话说,你和那位叫柏将的拢共就动手了两次,就中毒受伤?你也委实太不中用了些吧。”
九黎听他这番调侃,神情倒是十分平静道:“第一次水池边时,我还不知对方实力,小小试探了一下,他也并没有什么精妙道法出手,都是些微末伎俩,像是故意隐藏实力,所以当时我那一拳砸在他后背时,才觉得手感不对,没有继续追下去,他那并不是与我等一般强悍的肉体妖身,而是近乎人身的触感。”
姜令仪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后面受伤中毒是因为你大意了?”
这话问的就连甘华都扭头,眼底含笑等着九黎的答案。
九黎面不改色道:“当时我一个是也想看看他还有什么别的能耐,另一个是想下去救长安。不想他碍路。”
这话倒是让姜令仪有几分刮目相看,弯了弯嘴角笑道:“救长安是真,不过我看啊,他这毒你压根就不在意吧,话说回来,你是不是喜欢李长安啊?”
这话一出,真是一声惊雷,旁边坐着的甘华后背都立刻挺直了,她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可她那眼睫毛是止不住的眨。
此刻三人一同坐在长椅上,真是鸦雀无声,甘华屏着呼吸,姜令仪身子反倒往后仰了几分,因为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生怕这是九黎的逆鳞,要一个不着好,说不定几人还没上去之前,就得先活动活动手脚了。
九黎眼帘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红色的长发被微风吹拂,有几缕飞扬在空中。
他其实不太懂他们说的喜欢,指的是哪一种,是占为己有的喜欢,还是想看着她开心活着就好的喜欢,还是像森林中的狼寻的伴侣一般?
他与长安认识的时间太久了,甘华这么一问,让他突然想起几百年前,长安体内三魂七魄四处离散的时候,他那时已来迟了,只能看见她躺在不知名的阵法里,身体一点一点随风溃散,他尤记得自己几乎裂心焚骨地抱着她已开始崩坏的身体,无法阻止已经开始的一切,停不下她湮灭于天地的脚步。
那一天,是她与那人定亲的日子,是她渡不过的应天劫。
既然渡不过,便由他斩了一切的源头,渡不过的劫不过是孽缘罢了,他自作主张的将那人杀了,接连几世皆是如此,一旦长安开始魂魄溃散鬼身衰败,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看九黎久久不答,甘华轻叹道:“整整十次,她都不知道其中缘由,我们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让你执拗至此,或许这一次是一个契机,让她能解了这应天劫?我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你都不该一直替她做决定,如今也总该让她自己做主了。这何尝不是你的劫,整整三百多年,也该有个结局了,若那人这一世又被你杀了,她三魂七魄又须再重组一次,记忆的分崩离析之下,她纵使凭借鬼身之力,能勉强扛住裂魂之术,可这么多次下来,你也已察觉到她原魂稀薄,再如此这般下去,是要化作荒魂的,到时长安她真成了天道的傀儡,届时你又该当如何是好?”
这桩事如附骨之蛆缠绕着三人,近三百余年,也许真的是时候该有个了结了。
:“她入不了轮回,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一旦三魂七魄具消,这世间就再无李长安了,若我不这么做,我连祭祀她的地方都没有,这牢笼既给了我,我便受着又有何妨!”话已至此,没曾想九黎眼中决然之色分毫不改。
姜令仪又惊又奇道:“你与她交情再深,也不过是年少时同窗之情,共患难之情,何至于固执到这个地步?她自有她自己的劫数要破,若是勘不破,便是命了,你强逆天意也终究挽回不了,至终的结局,何不放手让她自己做选择?”
甘华沉默不语,她只是想让九黎将一切事情不要一意孤行,可若长安真就因此殒命,她心中也是舍不下的,低垂着眼睑,沉默不语。
姜令仪见这两人模子刻的一般,一个个都不说话,他重重拍了九黎肩膀一下,怒其不争道:“莫不是你怕他们二人再续前缘?可这已是不可能,一生一死的差距要如何跨过?更何况我见她此世也并未动情。”
九黎微微抬头,不知为何此刻脸色在渐渐暗沉的暮色里,反倒显得有几分苍白,目光看向李长安所在的位置,斟酌良久才缓缓道:“并不是长安自己剖出一魄封印在那把刀里的,是当年那个人封印的,如今的里面的那位李渭水,并不是那人,所以我才放心留他们二人独处。”
甘华几乎是慌忙错乱的跌下长椅,食指纤细颤抖着指着九黎目光所及的方向,大惊道:“不是长安做的?那凡人丢失的一魄,与长安那一魄,不是长安自己剖出来的?也不是你封印的?那一个凡人,哪来的如此大的能耐?你莫框我,甘华我自降生以来,哪怕是在灵植界,也从未听过这样的事情,这事情崔钰知道吗?泰山婆婆知道吗?他们怎么不出手将此事扭转纠正?”
连一旁的姜令仪都倒退了两步,且不说这件事难易度如何,单是分离魂灵之痛,便非常人所能及,哪怕就是大哥应咸在此,要想施法将自身魂魄剥离,还需得分开其中一魄再放入他人体内,其中生魂剥离之痛,便是十倍痛楚的刮骨断筋都比不上,这简直是丧心病狂的恶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