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婚宴
他听见牙齿碰撞的咯咯声。转身，钳住那人手臂猛转，刀子掉在地上。童阳膝盖朝他肚子猛顶，打的那人没绷住，嘴角溢出血来。他把人放倒在地，雨点般落下拳头。
“别……”
那人抱住童阳拳头翻转爬起身，忽然被一阵冰凉触感咬住侧颈——是他自己掉的那把刀。
“别，别，有话好好说……”
这边动静吸引了几人，李岛童覃正被压在地上揍。几个小喽啰闻声停手看过去。
童阳把刀片顺着那人嘴缝划进去竖起来，逼得人迫不得已张开嘴巴。这种威胁比用刀抵住脖子有效，轻轻用力能把舌头割开，再用点力就能捅穿大脑。
童阳压着人转过身：“舌头要不要了？”
像是毒蛇在他耳边吐信子，那人呜呜从喉咙出声，脑袋却不敢大幅度晃动。
“振叔，打架不讲规矩啊。”童阳扫了一眼童覃，面无表情道。
童覃有些发愣。他每次见童阳打架都是这样，不要命的，狠戾，果断，恐怖至极。
童阳手里那个倒霉鬼全身是土，抹了发蜡的头发被狠狠揪着。脸上肿起大包，嘴巴被迫张开，嘴角还在往外渗血，不知道是被锤的还是被刀割出来的。
“哥……”童覃小声唤了一句。
李岛脸被打的青一块红一块，看见童阳却笑出声：“狼崽子……”
飞机头也就是刘振，气得嘴角直抽抽。他恶狠狠瞪向童阳：“那他妈是你叔字辈的人。”
“……”
刘振见没人动，狠狠吸了口气：“把人放了，把刀放下，咱别出事，别进局子……”
“你先放人，这叔叔把我弟弟捅了，不挨两下说不过去。”童阳拿刀轻轻在那人口腔上下点了两下，舌苔和刀刃擦过，刀尖直抵咽喉。
程峰肠子都悔青了，他为什么不去揍李岛，非要来收拾这个狼崽子？平时看场子也没见他打过架，以为拿刀唬唬就行了，结果谁知道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这狼崽子揍得天旋地转。
他甚至不能吞咽口水，涎水顺着嘴角和血一块儿往下流。头皮被揪的生疼，他现在一定狼狈得跟条狗一样。
程峰又呜了一声，喉咙直接往外漾血沫子。他们未成年犯错从轻处置，几进宫的老混混可不行，到时候一查前因后果，这不完犊子嘛。吓得刘振忙制止他：“放放放，赶紧把人放了。”
童阳抿着嘴不说话。
童覃爬起身，他棉衣被割了条口子，飞出来的棉絮上染了红，变成粉绒绒的线。
李岛往地上吐了滩血唾沫，朝童阳比大拇指：“伸手不赖啊。”
童阳没说话，他眸子盯着童覃的袖口，抬头看到那双眼睛，清澈澄明，像是被冷空气冻的结一层薄冰一样，莹亮剔透。
“今天这事……”童阳把刀子从程峰嘴里撤出来，用刀尖抵上他的下巴，帮他把下颚收回去。
“叔叔给我弟弟道个歉啊。”童阳说。
“对不起。”程峰感觉嗓子有些沙哑，不知道是心里因素，还是真的伤了嗓子。但多年混迹江湖的经验告诉他，身后这个狼崽子惹不得，打起架来这是个真不要命的狠角儿。
刘振在心里暗骂，脸上还是维持了表面和谐。他头回见识童阳打架，也不知道黄龙背地里教了他多少，难不成是练家子？
那他今天带的这几个人可能够呛。
周璐璐在一旁吓得脸色泛白，她不懂这里面的规矩，不敢报警，但好在童阳肯帮他们。刘振一走她立马跑到李岛跟前，眼泪汪汪的。
童阳拎起童覃胳膊，小臂开了条六七厘米长的血口子，混着棉絮已经有凝血的迹象。脸上也和李岛一样挂了彩，嘴角很明显鼓起块包。
“你是不是傻？”童阳说，“他就拿刀吓唬人，不真捅。”
“我怕他吓唬着你。”童覃信口胡说，他把袖子撸起来，被袖口的布料蹭的龇牙咧嘴，“他要是把你逮住咱就都别走了。”
“为什么？”
“你打架厉害呗，一个顶仨。”童覃大剌剌道。
其实他没想那么多，看见那人拿刀子冲上去了，身体就已经冲出去拦了，甚至还有种英雄救美的愉悦感，就是没料到自己会被划伤。
童阳把童覃手揣进自己口袋，扭头看向李岛……一不小心看到幅少儿不宜的画面。
“……”童阳把头默默转回去，顺手把童覃的头也掰回来，二人四目相对。
“噗……，你不会也想学他们啵一个吧？”童覃小声说。
“滚蛋。”童阳嘴上骂着，心里忽然想起田嘉誉来，男生和男生谈恋爱也会接吻？
“那你亲我一口吧，我英雄救美。”童覃不要脸的说。
“没完了你。”
童覃的伤口没什么大碍，只在诊所裹了圈纱布。
反倒是嘴角那块淤青比较难处理，一看就知道打架打的。肿起来一小块，他怕李秀勤担心，周璐璐用遮瑕膏帮他盖上。
李岛送他俩回家，临了给童阳塞了张请帖：“你跟黄三不和？”
“算不上……可能思维方式，态度、价值观不太一样。”童阳低头看请帖，请帖上印着婚纱照，不得不承认，李岛换上西装还挺养眼的。
“哦……”李岛点点头。
他之前对童阳的了解仅限于黄三的干儿子，感觉就是个傻逼中二狂效仿古惑仔。明明生在安稳家庭，偏跟着干爹混，打架看场子，认识一些道上的兄弟瞎耍酷。
但今天他觉得这小孩……不太一样。
打架很厉害，和他们这群人根本不是一个等级。也不在乎兄弟长辈，不爽了抬脚就踹，提拳就揍，甚至都不把黄三放眼里。
现在小孩认干爹认弟兄，不就是图的那玩意儿嘛。江湖名声，有小跟班，有簇拥者。这不就是黄三的价值观嘛！
结果童阳说他和黄三的价值观不一样。
李岛想了想，童阳在市重点高中上学，市重点的学生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凤毛麟角。
“以前他收养过我，之后进监狱，领养关系就废除了。”童阳说，“毕竟以前他给我口饭吃，算是半个爹了，就是人傻逼。”
李岛听不少人骂黄龙傻逼，可这话从童阳嘴里说出来他就想笑。
童阳是孤儿？
黄三入狱得有六七年了，那他收养童阳的时候童阳顶多八九岁。还挺曲折离奇的，李岛想。
李秀勤腿脚不方便，春节前的大扫除、年夜饭预备工作都交给童阳打理，童覃打下手。
童阳跟着李秀勤在厨房学艺，做出来的味道和李秀勤做的颇有几分相似，卖相也不错，李秀勤一开始还不放心的拄着拐杖上去指挥，后来干脆去杨清俞家找他奶奶炫耀去了。
杨清俞爸妈离了婚，他奶奶气得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人瘦了一大圈。老太太看开了，谁也不指望，就指着杨清俞好好学习，将来能有出息。
童阳年前年后忙活了几天，李岛初六结婚，请帖都送来了，不去白不去。
童阳带着童覃过去蹭吃蹭喝，他本以为李岛得请不少混混弟兄。可婚宴现场都挺正常，没那么多吆五喝六的兄弟道义，甚至连个脸熟的都没见着。
李岛好像是……退了？
婚宴摆在一个酒楼的二层，台上的司仪官还在做慷慨激昂的陈词，逗得周璐璐捂着嘴笑，白色头纱轻飘飘的，她一晃，下面的婚纱就跟着晃。
李岛穿着笔挺西装，一改往日那副吊儿郎当，俩人站在台上，竟有几分郎才女貌俏佳人的味道。
童覃在果盘里翻糖吃，水果糖、软糖、奶糖、酥糖，还有酒心巧克力，童覃剥了好几块，直把他们这桌的巧克力都剥完了。
台下是闹哄哄的亲友，。热闹，挺热闹。
小孩子们在各个酒桌之间乱窜，这桌吃两口，那桌吃两口，每个人口袋里都鼓囊囊塞满了糖。
童阳拉着童覃跑去前排桌边起哄，顺手在人家桌上捏了几块巧克力给他。
“新郎新娘要不亲一个吧？来亲一个，亲一个！”
“亲一个！”
“亲一个！”
台下的观众跟着起哄，李岛这皮糙肉厚的居然也会不好意思，脸颊上唰的多了两团红晕。
“亲一个！”
忽然，童阳感觉一个冰冰凉凉的玩意儿抵在自己唇上，头下意识往后躲，一躲就抵在了童覃身上。
“哥，你尝尝，这个巧克力特别好吃。”
人群闹哄的厉害，童覃贴在他耳边说话，呼吸声顺着耳朵传进大脑，童阳忽然看见个人。隔着人群，那人也在远远地看他。
“哥，你尝一个。”童覃说。
童阳深处鬼差张了嘴，巧克力冰冰凉凉，他把巧克力裹在舌尖上轻轻一卷，甜丝丝的味道涌进口腔。
“是不是？这里面还有花生碎。”童覃问。
童阳点点头。
人群那头的目光有些局促，童阳拉着童覃回到座位。
田嘉誉做了半天心理斗争，最后还是决定要来打个招呼：“学长，好巧啊。”
童阳回过头：“哎，好巧。你和李岛……”
“周璐璐，她是我表姐。”田嘉誉话是对童阳说的，眼睛却一直落在童覃身上。
“哦，这是我弟弟童覃。”童阳介绍道。
“弟弟？”田嘉誉一愣，随即笑道，“哦，我还以为你也是……”
“是什么？”童覃杯里的可乐喝完了，顺手拿起童阳的杯子喝。
“你干嘛喝我的？”童阳还记得田嘉誉的表白信，他觉得田嘉誉可能把他当成了同类人。这让他莫名有些心虚，当着田嘉誉的面做这些事让他觉得奇怪。因此下意识反驳了童覃。
童覃不明所以，含了口可乐盯着童阳几秒，默默拿起杯子，作势要吐回去。
“停停停……”童阳慌忙抢回杯子，沉声道，“咽回去。”
田嘉誉有些尴尬：“学长，那我先回去了……我在那边坐，吃完过来玩啊。”
童阳应了两声，瞪向童覃。
小屁孩一无所知，喝完又要了可乐瓶子试图给两个杯子重新蓄满，童阳捂住杯口。
“你不喝啦？”
童阳摇摇头。
“你同学？他刚刚问什么，怎么吞吞吐吐的？”
“他……问，他可能以为我是独生子女吧。”
童阳说完又觉得不对……他应该算是独生。他和童覃又不是亲兄弟，而且也没什么法律关系，他怎么能不算独生呢？
这么一想，他们之间那种奇怪的牵绊忽然变得敏感起来，童阳想，不是兄弟的话，这么不分你我……正常吗？他是不是应该，保守一些？
童覃愣了愣，又面不改色的把自己杯子倒满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