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拧巴的爱

    从五层到六层的楼梯间里，夏大雨遇见了江艳艳。

    那是下班之后，各部门的人陆陆续续走了，都忙着往家赶。

    因为版面上撤换了一个稿子，需要补校，拖了夏大雨二十分钟。

    电梯迟迟未到，他便去走楼梯。而江艳艳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准备上楼。

    这是他们第三次在这个楼梯间里碰见。

    第一次——

    刚入职那天下午，她带他去校对室。她从楼梯上摔下，被他拦腰一把抱住。

    夏大雨心里起了一阵疾风，像是火车呼啸而过。他低下头来……

    江艳艳微微闭上了眼睛。红润的嘴唇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可以看清彼此的微表情，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他们唇间的距离只有001公分，一个吻不可避免要发生之时——

    楼梯上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有人来了……

    第二次——

    浩子求着夏大雨帮忙撤下闲城宾馆事件那个新闻稿。

    夏大雨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只能给江艳艳打了电话，约她在楼梯间面谈。

    江艳艳承诺可办，但提出了条件：“我要你答应娶我为妻！”

    夏大雨脸色一变，直接拒绝，转身就走。

    这个条件，他无法答应。心里有疙瘩。

    江艳艳叫住了他，提出了第二个条件。这回夏大雨有些为难，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撤稿之事须尽快搞定。他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其他人。

    第三次……

    他们第三次在这个楼梯间里见面。

    “现在才下班啊？”江艳艳问。

    “是的。你送文件？”

    “不，我是来等你的。”

    夏大雨一愣，随即笑了：“哄鬼吧，你？”

    江艳艳也笑了：“哄的就是你这个小鬼，鬼头鬼脑的。”

    “最近还好吧？”

    “不好不坏。”

    “那就是好的意思了。”

    “你呢？”

    “还行。”

    “那就是行的意思了。”江艳艳学着他的口吻说。

    “你和他？”夏大雨小心翼翼地问。

    “你希望呢？”

    “我当然希望你们好。”

    “真心话？”

    “大冒险。”

    “那——我就如你所愿吧。”江艳艳说，语气幽幽的。

    看来，她和那人，也并不好。

    至少不是很好。

    接下来，两人似乎没有更多的话可说了。

    “那——走了？”夏大雨说。

    “哼！”

    “哼什么哼？”

    “夏大雨！我提醒你，记住你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

    “你敢忘了！我提刀砍你！”

    “那根本就是不平等条约，地锅煮姨般凶残。”

    “知道就好！”说完，她噌噌噌上楼。

    留下一个背影。

    六层的铁门打开又合上。

    那背影也消失不见。

    夏大雨呆立片刻，怅然若失。

    他是在期待什么吗？

    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爱过她，又好像没有爱过。

    她伤了他，又好像没有伤过。

    忘不了，却又不想记得。

    明明在眼前，却又感觉远在天边。

    爱吗？不爱吗？

    不确定。

    不爱吗？爱吗？

    不清楚。

    是不是爱情就是这么恍惚？

    明明爱，却死不承认。

    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夏大雨想到江艳艳，心里更加迷糊。

    分不清爱与不爱。

    不见时想。见了想逃。

    有几次，在走廊里碰上，想跟她多说几句话。

    她却因杂事缠身，步履匆匆。

    她停下脚步，他却又走远。

    拿起手机，翻到她的号码，手指却没有勇气，摁下拨出键。

    心里还在想着她吗？是否对她还有丝丝牵挂？

    那么，她呢？她呢？

    是否也会偶尔想起他呢？

    她说过的另一句悄悄话，又在耳畔响起——

    “半年之内，不准爱上别人。到那时候，如果我回头找你，你不能拒绝！”

    “不准爱上别人……”

    “我回头找你，你不能拒绝……”

    ——看似退让，实则变本加厉。她可以放火，却不许他点灯。

    但愿她别回头吧。

    那样，他也不必是她回头的岸。

    夏大雨摇摇头，一步步下楼。

    四层，三层，二层，一层。

    出得大门，电话响了。

    心里一动，是她打来的吗？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外地的陌生号码。

    “喂？”

    “大雨，是我，浩子。”

    “浩子？号码换了？”

    “没呢。在外临时开个新号，省点漫游费。”

    “你在外地？”

    “是的。”

    “旅游？还是公干？”

    “主要是看病。”

    “你咋了？”

    “不是我……是……孟云。”

    “你们？在一起？”

    “是……是的。她状态很不好。带她出来散散心，顺便找专家做心理辅导。”

    “唉……”夏大雨轻叹了一口气。

    “她确实很可怜……”

    “也是。”

    “现在，她身边，除了我，还有谁呢？”浩子说，语气里有些酸楚。

    浩子和孟云也真是前世的冤家。

    这拧巴的关系！

    拧巴的爱情！

    挂了电话，夏大雨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不觉却来到了“樱花坞”。

    江艳艳所在的小区。

    她所住的那栋楼。

    那扇窗后曾有一段甜蜜的回忆——

    在这里，他曾在厨房哆哆哆哆、哆哆哆哆一阵操作，端出一盘又一盘拿手好菜。

    在这里，他洗过她的衣服裤子鞋子袜子，洗过她的文胸，洗过她的脚丫……

    在这里，他看着她从门后走来，扭着模特步，身上的衣服换了一身又一身……

    在这里，他跟她学会了打麻将，一四七、二五八、三六九，清一色大对子杠上花！

    在这里，他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爱的欢愉。他们把自己完全交付给了对方，也完全拥有了彼此。

    ……

    此时此刻，她在做什么呢？

    应该饿了吧？

    她不会又吃泡面了吧？

    毛手毛脚的她，会不会把厨房点着了？

    夏大雨正想上楼，却看见一辆车朝这边驶来。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宝马x系。

    夏大雨顿时心如死灰，脸色铁青。

    一颗心坠入冰湖。

    宝马转了个弯，滑行一段，停在了楼下。

    车里的人没有下车，但把车窗摇下，露出了半张脸。

    不用说，那人正是秦仁，本报副总编辑。

    他的新上司。她的旧相好。

    现在，他们又走在一起了。

    夏大雨左右看看，藏身于一棵大树后。

    不多时，江艳艳下得楼来了，拎着一个小包，换了一身新衣。

    她蹦蹦跳跳朝那辆宝马、那个男人走去……

    而树后的他，却被刺扎了。

    一根很尖很硬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