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父亲的三人行
“怎么,拿了钱还不走等着过年?”
我生硬的话打破了空气里的尴尬,母亲赶紧扯了扯我的衣袖,示意我不要乱说话。
但我哪管得上这么多,既然我这个亲生的都能下狠手,那我还有什么可眷恋的呢?
“……”
父亲口吐芬芳,想要对我动手,但即便是待宰的羔羊,也还有三分自卫的力气不是。
我捏紧了拳头,随时准备好应对父亲突如其来的袭击。
村里几个年长的人赶紧拉住父亲,同时让我不要多嘴。
“走就走,以后你们不要求我,我要让你们不得好过。”
父亲说完就朝屋里去拿行李,出门的时候他还用力摔了门,木门在巨大的冲击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嘶鸣。
父亲走的时候很坚决,头也不回的那种。
说实话,我还担心他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山间小路上。
看着远去的背影,我突然替他感到难过。
从心底里说,我是希望他能改过自新,明白家庭的重要性。
但估计那只是枉然吧!
有些东西是天生带来的,已经刻写在基因里,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得了。
对着漆黑的夜,我好想喊出“以后都不要回来了。”但我忍住了,毕竟太不孝!
父亲走后,大家伙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空气里总是压抑着悲伤的气氛。
见事情告一段落,院长和她孩子也回去医院,临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自己,没事的时候可以去找夏倩玩。
夏倩将随身揣在兜里的大白兔奶糖放在我家桌子上,朝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就离开了。
村里人见着时间也不早了,纷纷离去。
母亲叫住了大婶,希望她能多待会儿。
大婶知道母亲的心思。
父亲虽说是走了,但保不准他半夜悄悄回来,然后又做出什么要命的事情。
当人们都散去,院坝只剩下我们三人的时候。
母亲开始诉说着这些年的悲伤,我则在心里发了狠誓。
不愉快的日子终归会过去,就像钟表上的指针,不知疲倦地转动着往事经年。
父亲离开那晚,我们彻夜未眠。
我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这个家,散了!
后来的日子里,父亲并没有回来,我们也相对有了个平常的日子。
然而,当我们都以为未来的日子一定是云淡风轻的时候,不祥总是会悄然而至。
在冬月的时候,小叔们回来了。
这一次,他们有备而来!
也许是听说了我们和父亲的事情,小叔和奶奶回来那天,就吵着让我们搬出去,这个房子已经完全属于他们,他要推掉重新建新房。
不可避免地,我家又是鸡飞狗跳。
最后协商的结果,是暂时让渡出那间猪圈,打扫出来作为我和母亲暂时居住的场所。
说心里话,我们挺不服气的,但又能如何呢?
白纸黑字写着呢,我们“霸占”了那么久,是时候搬离出来了。
父亲才不会管我们死活,他只要自己过得舒坦就可以了。
我们就是他不舒坦时候用来发泄脾气的。
看着那间曾经喂养小肥猪的猪圈,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会是我居住的地方。
母亲自然是不会让我受到半点委屈。
她花钱找了几个木工,在离我家现在房子最远的地方买了一小块地,用木材和稻草搭建起了我们临时的居所。
母亲暗下决心,一定要建一栋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
没有任何的牵扯。
就这样,我们搬离了我们原来居住的房子。
记得搬家那天,小叔和奶奶坐在院坝的石凳上,我和母亲忙上忙下,将所有的东西都搬了出来,然后一件件地挪到茅草屋里。
持续到月亮升得老高的时候,我们才将所有东西搬完。
走的时候,我看到了小叔幸灾乐祸的嘴脸,也看到了奶奶的无情无义。
可能他们永远也不会想到,此刻他们这样对我们,未来有一天会有求于我吧!
搬到新家当晚,我和母亲坐在炉火边,什么也不说,但我们却感受到了无比的幸福,那是任何时刻都无法替代的。
因为我们终于有了属于我们的新家。
虽说只是茅草屋,只是简易房子,但总比看人脸色强。
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不用低头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小叔因为挣到了大钱,我们刚搬离的第二天,他就请人将老屋拆了,说是要建乡间别墅。
母亲嘴上不说,但她心里其实全都是苦水。
这是她的心血,但小叔却空手套白狼般据为己有。
小叔家建新房的同时,母亲也开始着手准备建自己的房子。
我的成绩也突飞猛进,被学校推荐到县城中学就读。
我知道这对我和母亲意味着什么。
我和母亲本就是相依为命,如果我去了县城,意味着母亲的压力大了好几分。
因为据说那边的开销是农村学校的好几倍。
并且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去过县城。
从内心里我是不愿意去的,所以这个消息我并没有告诉母亲。
这是我一辈子的秘密,母亲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没有母亲。
家里遭受了这么多的内耗,我们急切需要稳下来、静下来。
特别是母亲的建房计划,我不能为了自己去到好的地方求学就让母亲搁置建房,更不能让母亲用攒了好几年的钱给我当学费。
那个时候在我们乡镇中学,我白天上完课,晚上还得上晚自习,大部分学生都选择住校,但我为了能和母亲在一起,也为了能帮衬着母亲建房,我选择了走读。
没办法,那些年的日子就是这样,人们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用在我身上再适合不过。
每天上完晚自习,我还要步行30分钟才到家,这时候母亲都会在房前屋后准备建新房的木料或者石料。
为了省钱给我读高中,大部分活儿都是母亲自己摸索着干。
因为我们那边的乡镇没有高中,初中过后想要继续上学,就只能去到县城,在县城求学就必须住校,还有生活费这些,算下来一学期就是好几千。
这对于我这样的家庭来说就是一笔巨款。
母亲必须精打细算,为了我的学业,也为了我的未来,她可以当牛做马。
因为我是她的崽啊!
当我们信心满满建好房子的时候。
当我以全县排名前十的成绩被县城一中录取的时候。
当我们都沉浸在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盼中的时候。
父亲回来了。
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外地女人。
那女人怀里抱着的,是他们刚出生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