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父亲误入传销的真相
小叔喝得满脸通红，趁着酒劲说起了胡话。
话语里都是对我家的贬损和嘲讽，我虽然小，但大体能从小叔那泛红的眼眶里听出话里有话。
大家伙都像看小丑似的看着我小叔在表演。
只有我和母亲保持着绝对的沉默和冷静。
到兴头上的时候，小叔谈起了父亲在浙江误入传销的事情。
从他的口中得知，小叔因为做生意挣了不少钱，父亲还是在工地打工，但父亲的内心里埋着一颗不安分的心，他见着小叔挣了大钱，自己也眼红，更不想落于人后，所以开始一门心思专研挣大钱的空子，有时候连班也懒得上，整天在浙江的大街小巷探查各种小道消息。
就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终于，在好心人的牵线搭桥下，父亲终于找到了发财的机会。
据小叔描述，父亲的发财之路是推销一种治疗风湿关节炎的神药。
说是神药，其实外表看起来也没那么神。
这种药是透明的胶囊，后来父亲回家还带了些回来推销给村里的老人用。
但是想要获得售卖权，需要先交2999元的人头费，这个人头费就是拿药的钱。
然后把药卖掉的钱就是个人的，公司并不管销售的价格和销售情况如何。
但公司负责从宏观层面对产品进行宣传，不需要个人出任何费用，个人也不属于公司。
相当于就是个卖药的。
花了2999元从公司买了治疗风湿关节炎的“神药”进行销售，不管挣多挣少都是个人的。
按理说，如果只是这样单纯销售神药的话，这个生意并没有什么诱惑人的地方。
但其实卖药只是披着的合法外衣，只是表象。
实际上大多数选择交钱卖药的人，并没有想着真的把药卖掉挣那点利差。
而是在公司的规定中，如果卖药的人能够发展出一个下线，自己拉一个人头到公司，发展成公司的销售人员，那么个人就可以获得丰厚的提成。
也就是说拉一个人头需要向公司缴纳2999元，然后公司会将这2999元中的1999元作为奖励，一次性奖励给我父亲。
如果我父亲发展的下线再发展下线，那么我父亲作为第一联络人，也能得到999元的奖励金，而我父亲发展的那个下线则能领到1000元的奖励金。
如果第三个人再次发展下线，我父亲依然能得到399元的奖励金。
一直持续到第五个下线才终止。
到第五个下线的时候，第一联络人还能得到99元的奖励金。
并且这五人就算成是一组，而第一联络人就可以算是组长，负责日常维护好这五个人。
说白了就是给大家做思想工作，一是多拉人头赚取人头费，二是多卖药然后赚取利差。
你以为就这样结束了么？
事实没那么简单。
这五个人算成一组，然后每人单独发展出的人又可以组成无数组，前边的人都能分到不菲的人头费。
以此类推，只要发展的人员够多，那到后期就可以成为坐在金字塔尖的人，只需要自己发展的下线，下线的下线，下线的下线的下线去拉人头就可以坐着数钱了。
这样交2999元就可以实现一本万利的生意，对于从小山村出去的人来说诱惑力不可谓不致命。
我父亲就是这样陷入传销的。
按理说，这样即使是亏了也花不了多少钱。
但事实恰恰相反。
很多误入传销的人都是为了想赚快钱，这也就是为什么说很多进入传销的人其实比谁都明白，他们是自愿的，大多数都不是被别人哄骗的。
因为从一个智力发展健全的人来说，基本的事物评定能力还是有的。
就像现在很多进入缅北进行电诈活动的人，他们难道不知道缅北的凶险么？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是违法犯罪么？他们难道没有听说那边把人命当成儿戏的事情么？
其实他们都是知道的，但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的人去呢？
无外乎就是利欲熏心，想挣快钱罢了！
说到底了，还是离不开“欲望”二字。
但那些进去诈骗的人都实现财富自由了么？
事实并非如此，就像我父亲想要通过传销实现财富自由一样。
本以为自己花费2999元就能做成一本万利的生意，其实里面还有许多套路在等着鱼儿上钩呢！
总之一句话，想要真正挣到钱比登天还难。
如果这样都能挣到钱的话，那全中国的老百姓都去做传销挣钱了，还有谁愿意去辛辛苦苦打工干活，踏踏实实挣钱养家糊口呢？
我父亲的败家行为并不仅限于此。
初入传销，他确实挣了一笔钱，但这些都是靠自己去骗那些熟悉的人获得的佣金和提成。
最后大家都发现被骗了的时候，由他发展起来的人联合起来找他要钱。
但我父亲毕竟得到的只是零头，大头部分早就被他的上家拿走了。
并且他的这部分钱早就被他花天酒地挥霍一空了，哪还有什么余钱。
人呐，一旦尝到了挣快钱的滋味，就很难再回到脚踏实地挣慢钱的生活。
我父亲本身是一个极其好面子的人，他自己也是受害者，完全可以和所有的受害者一起去讨伐更上一级的人物，或者是从下线中讨要那部分提成。
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毕竟对于一个极其好面子的人来说，什么家庭幸福呀，活着呀什么的并不是最重要的，面子才是他的生命。
所以我父亲自己拉不下脸面去找他的上家，但他也不愿意在大家伙的面前认怂。
最后他选择自己赔付所有从他开始发展的下线的损失。
这个口子一旦打开，钱就像流水一样哗啦啦流不停。
那时候不光他自己的工资全都用来赔付别人的损失了，我奶奶的3000元棺材本，母亲卖玉米的2000元都全部用来偿还别人了。
这还不够，当时因为好些都是老乡拉老乡，亲戚骗亲戚。
所以很多人出于信任，都被骗入传销。
这样的网一旦铺开，涉及面极其广，并且那些年我们这边的人外出打工挣钱也主要是去往浙江，这么一算下来，前边提到的钱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但问题还得解决，特别是对于一个好面子的人来说，没有什么能比别人三言两语的推崇备至的话语更能激发一个人内心里对虚无缥缈的“威望”的认同。
就这样，我父亲拍着胸脯给所有受害者打了包票，用自己的钱偿还损失。
此外，他还向我小叔借钱。
这是我小叔那晚醉酒后吐露出来的。
并且数额还不少，听说至少是3万元。
要知道，那些年一个农民家庭，按照一年四季种植农作物，家里养上几头肥猪，一年盘算下来的收入也才1万左右。
从我对我小叔的了解，这笔钱我小叔是不可能借的，因为对于一个商人来说，利益是第一位，不讲利益本身就脱离了商业的本质。
最后我小叔还是借了这笔钱给我父亲偿债。
但我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父亲一定是用了什么和我小叔做了交易或者是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