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母亲！！！
入学的日子就在三月的第一个周一。
入学前一个星期，母亲就开始为我入学的事情做准备，她在赶集天给我买了一身新衣服，还有一个小书包，两支铅笔，一块橡皮擦，4个作业本。
这就是我上学全部的财产。
母亲还带我去我即将入学的学校周围转了一圈，说是让我提前熟悉学校的环境，这样我才能安心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的学校。
我就跟在母亲后面，奔跳着，我早就迫不及待想上学了。
每当看到村里的孩子都去学校的时候，我就特别羡慕他们可以上学，现在我也即将入学，那份心情在我的记忆中挥之不去。
开学前一晚，母亲专门做了我最爱吃的腊肉，我们娘俩就着月光慢慢吃呀吃呀吃，吃完了母亲就坐在石凳上指着天上的星星给我讲故事。
我记得母亲给我讲了天上住着神仙的故事，讲了好些我们苗疆流传下来的恐怖故事。
我吓得悄悄挪动位置，慢慢靠近母亲，最后竟然趴在母亲的怀里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母亲依旧早早开始给我做早饭。
因为今天开学的缘故，母亲比往常起得要早许多。
吃完早饭母亲送我去学校。
那是隔壁村往镇上的一所六年制私塾。
学校离家并不远，但学校边上有一个巨大的天然水库，本来我是想和村上的小伙伴一块去的，但母亲放心不下，硬要亲自送我去学校。
路过水库的时候，母亲拉住我给我讲水库里住着一条大蛇，那条大蛇她亲眼见过，嘴巴张开的时候可以吞下一头大水牛。
让我不要到水库边上玩，当心被大蛇吃了去。
我当时居然还信了。
所以后来但凡和同学们一块玩乐的时候，我都会主动避开水库的区域。
每当有同学要去水库边玩水的时候，我也会像母亲一样板着脸严肃地告诉他们水库里有条大蛇，张开嘴能吞下一头大水牛。
完了还特别强调我妈妈亲眼见过。
不管同学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那深绿色的水里透着的森寒让我不得不信。
母亲送我到校长办公室报名，报名费好像是45元钱，我见着母亲从衣服兜里摸出一张100元钱，那是上次和奶奶打斗后得到的战利品。
母亲毫不犹豫地递到校长手上，校长笑呵呵地找了零钱退给我母亲，然后开始登记我的入学信息。
报完名母亲就要走了，她跟在校长身后左一句右一句地交待着什么。
我的心思全在一个个新面孔身上了。
母亲走的时候我正端坐在教室里，从门板上的猫眼里，我看到母亲正在外面悄悄打量着我，我也没让母亲失望，认认真真听老师交待学校的各项规章制度。
开学的第一天，我是在欢快中度过的，这是我离开母亲后自己独立生活的开始。
放学回到家，我就迫不及待地给母亲讲学校里好玩的事情，给她介绍我的新朋友，然后像老师一样装模作样地打开崭新的书本，比划着连我自己都不知晓的图画和文字。
母亲这时候总是笑呵呵的看着我，满脸幸福。
这也是我难得的看到母亲高兴的样子。
所以我后来的日子里总有这样一个习惯。
那就是对着书本给母亲讲故事。
只要母亲爱听，听了高兴，我就愿意讲。
哪怕那些故事听起来幼稚而可笑。
因为我知道，我就是母亲快乐的源泉，因为她是我的靠山，我要让她开心快乐。
自从我进入学校后，母亲的担子更重了。
她每天天刚亮就要起床给我做早饭，然后送我去学校后才能去地里干活，快到中午的时候又得赶紧从地里回家给我做午饭，然后又是送我去学校，下午放学的时候继续去学校接我。
所以可想而知，母亲得有多累。
但我从没听到母亲的怨言。
虽然地上的活因此落下不少，但母亲总归是高兴的。
有时候为了赶上时节，母亲不得不接我放学后继续到地里干活，直到漫天的星斗和月亮都出来的时候，才回家做饭吃。
那个时候我也会在地里拾捡野葱果，或者是趴在石板上翻着书本瞎看。
回家的路虽然漆黑，但母亲和我有说有笑，我也会将我在学校学到的儿歌唱给母亲听。
母亲一高兴，晚上就会做腊肉给我吃。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六月。
父亲说要寄钱回家的事情一直没有音讯，望着地里的作物，母亲心里有说不出的焦虑。
为了筹钱买到肥料，她只好去给别人家打零工挣钱。
不仅如此，家里的口粮也所剩不多，特别是装猪油的坛子早就已经见底了。
我记得那时候的母亲异常辛苦。
她不仅白天要去打零工，早上和中午还得给我做饭，加上腰伤的原因，母亲的报酬总是最低的。
当时一天大概有12块钱的零工费，但母亲往往只能拿到8块或者10块。
虽然少了些，但母亲每次都非常高兴，争着活儿干，生怕要零工的人家嫌弃她干活不利索不要她。
晚上母亲总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给我做饭吃，吃完饭等我睡着了的时候，母亲就扛上锄头开始打理自家的土地。
等到月亮升得老高的时候，等到鸡叫二遍的时候，母亲才回家休息。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7月份放假，农活了了的时候才结束。
那个时候我还记得，大婶看着我们着实辛苦，悄悄给我家带来差不多10斤样子的净米和一大碗猪油，只要省着点吃，这足以支撑我们吃好几个月。
所以后来我家的日子大概就是只能一个星期吃一次猪油炒菜，一个星期吃一次玉米面兑米饭。
我还记得，当时母亲为了给我补充营养，她特意将还剩下的半块腊肉熬炼成油，只要没有炒菜的那天，母亲就会用筷子夹一点油给我拌饭，顺便还会放上一块熬炼出的油渣，也就是我们说的脆哨。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母亲真的太辛苦了，为了供我上学，她牺牲了太多。
虽然我不曾让她失望过，但心里还是有深深的歉疚。
假期的时候，我也会帮着母亲干些轻巧点的活，我们娘俩就在贵州苗疆的大山深处，辛勤地耕耘着。
充满了希望。
直到晚秋时节，庄稼喜获丰收的时候，父亲的回信终于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