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麦和玉米被盗
以往的时候,我们的房间总是昏暗的。
虽然有一小扇窗户,但那束光不足以照亮我们这小小的世界。
虽然楼板上留了许多孔洞,但因为全被房梁上的玉米遮挡的缘故,从孔洞里跑出来的光是照不到我们房间里的。
所以,当我和母亲被刺眼的光亮照醒的时候,母亲都顾不上我,逃也似的往堂屋里跑去。
紧接着,我就听到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那声音到今天我都还清晰地记得。
我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跑出来,看见母亲已经瘫坐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房梁上,原本摆放整齐的一排排黄橙橙的玉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洗劫一空,只留下横跨房梁的玉米叶孤零零地挂在上面。
初春的太阳光正透过孔洞照在房梁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母亲,只是轻轻抱着坐在地上的母亲,当时的我特别恨我父亲,也恨我自己。
恨父亲为什么不在家,不然玉米也不会被别人偷走。
恨自己为什么还不快点长大,这样就可以照顾好母亲,让母亲不再流泪。
哭了好一阵子,母亲无力地爬起来,顺着楼梯往楼上去。
我也跟在母亲后面。
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整个楼板的包谷棒,只是上面已经没有了玉米,还有满楼板还没来得及打扫的零零碎碎的玉米粒。
母亲又开始流泪,我也哭了,哭得很伤心。
我哭母亲和我一年的成果没有了,这一年我们的口粮也没有了。
哭母亲养三头大肥猪的计划落空了,年底我又吃不成腊肉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母亲紧紧抱着我,哭得眼睛红肿,眼球布满血丝,眼泪都流干了。
我想起来母亲锁在柜子里的小麦,然后指着放在楼板角落里面的柜子。
母亲知道我想说什么,起身朝柜子看过去。
幸好,柜子上的锁还在,我们也只能寄希望于小麦还在。
然而,当母亲颤抖着用钥匙把锁打开的时候,里面原本满满当当的一袋袋小麦,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小袋。
母亲彻底崩溃了,她用力将柜子狠狠砸下,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愤怒。
因为母亲的这全力一砸,整个楼板都晃动了一下,到处弥漫起烟尘。
我吓得直接抱紧母亲的小腿哭了起来。
这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让我们辛苦耕耘的劳动成果颗粒无存!
母亲眩晕着瘫坐在楼板上,有气无力地扶着柜子,双眼无神地盯着空落落的房梁发呆。
我被吓坏了,连着喊了好几声妈妈,母亲才回过神来。
可能今天的我们是感受不到那些年口粮对于一个家庭的重要性。
那些年的苗乡,一家人最大的财产就是一整年的口粮,这口粮主要是一年中耕种的玉米和小麦、稻谷等,我家没有稻谷,主要是没有田地。
全家老小都靠这些口粮才能活命,至于购买,那些年虽然也有卖的,但苦于世代贫穷,家里本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哪里来的钱?况且母亲那仅有的300元钱都被父亲临走前给忽悠走了。
母亲像是完全失去了生活的支柱,完全丧失了对未来生活的信心。
就这样,我和母亲一上午都瘫坐在楼板上,母亲哭够了就发呆,发一会儿呆后又接着哭,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母亲,只能用自己的小手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轻轻靠在母亲边上,以此来安慰母亲已经破碎的心。
后来母亲下楼去做饭给我吃,她只喝了一点点汤,然后把家里面所有的门关上,告诉我不能乱跑也不能开门。
做完这些,母亲说她头晕想睡觉。
我当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吵着也要和母亲一块睡觉。
今天看起来,我当时的任性是对的。
母亲不愿意让我进屋,她说她想一个人静一静,然后就关上里屋的门睡觉去了。
我在门外使劲敲门,撕心裂肺的哭喊,但母亲就是不打开。
我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把门全部关上,更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把自己锁在里屋。
那是我哭得最伤心的一次,也是哭的时间最长的一次,以至于村上很多人都听见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反正我哭得趴在地上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大婶正在屋外用力敲门,我像是看到了救星,赶紧跑过去开门。
里屋里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响,也听不见母亲的哭声。
大婶进屋就看见布满泪痕的我,赶紧问我母亲去了哪里。
我已经说不出声来,用手指指着里屋。
大婶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去敲门,屋内的母亲并没有回应。
我当时只听到大婶一直在叫我母亲的小名,焦心地说着什么不要想不开,不要吓着娃娃之类的。
一连叫了十来分钟,屋内还是没有动静。
大婶预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将我放在地上,使劲推门,然后又是用脚踢,但门只是轻微抖动,母亲也没有任何回应。
最后大婶急了,找来斧头准备破开房门。
我也在大婶的担忧中感受到了异常,又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所以,那天的我家屋里,哭声从早哭到晚,眼泪从早流到晚。
当然,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也是。
这时候,村里的马夫还有几个伯伯也急匆匆地跑到我家,生怕出了什么人命关天的事。
我家一下子热闹起来,但这样的热闹是我一辈子也不希望见到的,更不希望再次发生。
大家都焦急的喊我母亲的小名,但屋里还是没有回应。
最后在我一个伯伯的首肯下,大家一致决定砸门。
当斧头高高扬起的时候,我的心都哭碎了。
就在这时候,门开了。
房门从里面打开,母亲浮肿的脸上满是泪痕,头发也杂乱无序地披散着,仿佛一下子衰老了许多岁。
看到母亲主动开门,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大婶赶紧上前查看母亲的状况。
万幸,母亲只是一下子接受不了打击,并没有想不开。
伯伯把门全部推开,大婶拉住我母亲问上问下,好像在问吃没吃什么东西,如果吃了一定要说,不要让大家担心,更不能丢下才6岁的我。
母亲噙住眼泪,说她已经想开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况且,我是她用命换来的,她不忍心丢下我。
我挣脱伯伯的怀抱,紧紧搂住母亲,生怕母亲不要我了,更害怕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母亲把手从裤兜里伸出来,轻轻抱住我。
我当时好像闻到了母亲手上有什么不同的味道。
但我没往心里面去想,也不会想。
当天下午,大婶和村上的人又聚集到我家了解情况,更多是开导我母亲。
当大家知道我家的玉米和小麦都被偷后,大家都在猜测是谁偷的。
因为最近这一个星期我们都没在家,而我奶奶听说我们走的那天也跟着走了,至于我小叔,早就在结完婚后不久就外出打工去了。
只有我父亲回来过,但他回来后第三天就外出打工去了。
所以,在大家的推测下,好像真是外人所为。
得出这样的结论,母亲脸色稍微好点。
正当大家继续排查最近村上的陌生人的时候,马夫的一句话点醒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