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相依为命
从坟山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吃下午饭的时间。
还没到家,远远地又听见父亲和亲朋好友大声猜拳的声音,听起来好不热闹!
母亲和大婶边走边说着心里话,我则被大婶背在背上。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虽然和父亲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也就爷爷离世的这几天,但父亲已经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就是只要喝酒必发酒疯。
母亲听到父亲如雷贯耳的猜拳声,渐渐放慢了脚步。
大婶安慰着母亲,并且给母亲保证今天晚上她就在我家陪我母亲,我们才开始往家里走。
刚走到门口,父亲就看见我们仨一瘸一拐地回来。
父亲的怒骂声随之传来。
“我还以为你们一起埋了说,回来搞囊子,短命儿些。”
母亲也不说话,大婶搀扶着我们往屋里走。
我小叔和我奶奶围坐在炉火旁啃着酒席剩下的骨头。
见我们进来,她们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热情或是怜悯,反而将未啃完的骨头放进锑锅里盖上盖子,若无其事地用手擦了擦嘴。
对于这样的情景我已经习惯了,虽然我也很想尝尝骨头的味道,那一定非常好吃,但我知道那不属于我,如果属于我,那也一定是需要承受皮肉之苦才能换来的。
大婶扶我母亲靠在墙边坐下,奶奶和小叔避嫌似的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猜拳声终于停息了,父亲醉醺醺地进来。
先是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坐在炉火边,将烧得正旺的炉火往自己边上挪了挪,嘴上念叨着要秋后算账什么的。
母亲的眼里满是惶恐,紧紧握住大婶的手能看出布满了血红。
不一会儿,我奶奶、小叔、大婶家那个当老师的儿子、家屋里的几个叔叔伯伯一块走了进来,他们全都围坐在火炉边,房屋里出奇地安静,像是在酝酿着一场腥风血雨。
奶奶首先发话了。“这些天麻烦大家了,事情总算告一段落,现在喊大家到跟前来,主要是让大家帮忙出出主意,我家的房子现在这个样子大家都看见了,老不死的人虽然走了,但也给我们留下了一大堆烂摊子,我想着现在趁大伙儿都在家,看看能不能帮衬着把这房子建起来,幺也不小了,就等着我们把房子建起来娶媳妇呢。”
奶奶的话说完,稍显拥挤的房间里无比安静,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让空气不是那么的尴尬。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率先表态。
因为大伙儿都知道,这是一件棘手的事情,毕竟现在是春节期间,全村的人几乎都在家,当初爷爷去世为什么要停放家里面这么长时间大家应该也能猜测出来,因为就在今天白天上山的路上,村里人都在窃窃私语。
现在钱到位了,人员到位肯定就是下一步的计划了。
毕竟大家都不傻,爷爷去世收回的礼金解决了建房子最紧缺的钱,大家本来就有些不悦。
现在好了,还要全村人免费出力帮忙修房子。
本来都是村上的人,相互搭把手也没什么。
主要是我爷爷停放家里14天,全村人都极为疲惫,况且因为爷爷常年瘫痪,父亲和小叔常年在外打工挣钱,这就导致村里哪家有个大小事情的时候,我们家的主要劳动力基本都缺席。
平时大家都不说而已,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又开始攀亲戚搭关系,确实让大伙儿心中不悦。
见大伙儿没有人说话,奶奶显得有些尴尬。
其实这样的情况她肯定是提前想到了的,只是碍于免费劳动力,奶奶还是厚着脸皮以祈求的语气希望大家伙帮忙。
小叔见没人应,可能也觉得自己几年不在家,和村上人关系有点生疏,所以将有些发红的脸埋在两个膝盖之间。
过了好一会儿,父亲发话了:
“放心,这一回大家帮衬着点,我们每天好酒好菜招待,绝对不怠慢大家,之前为了讨要生活,村里的大小事情我们参加不多,但日子还长,哪家都有个大小事情,以后哪家有个啥事情的时候,我们绝对不推脱。”
父亲的话其实也在理,那些年的苗乡就是这样,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肯低头,凡事都好商量,凡事都好解决。
大婶见我父亲说完话后,见气氛稍微缓和了点,准确把握时机做大家的思想工作。
“是啊,我们这村子本来就穷,平时大家只能外出去讨要生活,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回来,大家也看到了现在的情况,反正这段时间也都在家,外面冰天雪地的,就当是大家伙儿找个地方聚起来喝酒吃肉顺便把事情办了不是?”
“既然大嫂都说了,我们一群大老爷的也没啥意见,只要大家没啥事,就来帮衬帮衬,权当是为了我古家。”
气氛逐渐被调动起来,大家逐渐开始讨论建房子的材料等问题。
整个讨论过程持续了3个多钟头,我小叔全程虽然没有说话,但也勤快地往火堆里添柴,往乡亲们手里奉上一杯杯浓茶。
接近凌晨的时候,大家基本敲定了建房子的问题。
马夫负责购买和运送建房子所需的器材,大婶负责招呼妇女们在地面运送木板、瓦片等,我父亲和村里的男劳动力就负责建造房子,我小叔负责负责端茶送水,而我的奶奶,则负责每天的伙食供应,我妈妈负责照顾我。
一切准备就绪,择时不如撞日。
大干快干的日子就选在第三天,之所以没有选在第二天,是因为这十多天大家都无比劳累,一天时间好好休息足够了。
深夜鸡叫的时候,大家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散去。
大婶为了照顾我母亲,所以当天晚上留在了我家。
半夜当我醒来的时候,母亲和大婶还躺在床上说着悄悄话。
主要是我母亲觉得当初给我看病所花的医药费问题还没有解决,她想第二天和我奶奶还有我爸爸提一提,希望能从这次我爷爷去世所收取的礼钱里面支取。
毕竟当初我看病全靠大婶家小叔帮衬,要是现在有钱了不还的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大婶其实也想提这件事的,但看到我父亲一脸横肉,酒气冲天的样子也没有提。
她也在寻找合适的时机,那些年的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
我母亲后来听从了我大婶的建议。
但我还是听出了母亲语气里的无奈,她是担心这笔钱会无限期的拖下去,毕竟建房子是大事,处处都要花钱,这次爷爷去世收回的礼钱虽然足足有5000多元,这对于那些年建房子来说肯定是绰绰有余,但如果不提前把医药费的钱除开,以家庭这样的消耗速度,她担心最后没有多余的钱来偿还。
母亲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一旦动工,钱就像流水一样。
大婶也知道,她也在心里面盘算着怎么才能尽快把钱要回来。
并且得赶在动工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