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矛盾爆发
父亲是在爷爷去世的第三天深夜才回来的。
听说专门坐了趟飞机。
父亲回来的时候，村里大部分人都还在守夜。
我那时候已经睡着了，连着守了两天夜，母亲也睡着了。
但我们全然没有想到会发生什么！
睡梦中的我还做了个甜甜的梦，梦里，父亲给我买了新衣服，带来我一直想吃而没有吃到的水果糖。
然而，半夜的怒骂声将我从美梦中吵醒。
接着是母亲的哀嚎！
我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眼前的一幕是我永远也不愿意回想起来的。
只见父亲站在床前，手上拿着一根为去世的老人绕关才会用到的竹筒，狠狠地砸在我母亲的身上，那竹筒上缠绕着的白纸还是我和母亲白天一根根沾上去了，竹子也是母亲顶着大雨去竹林中砍的，记得白天的时候母亲还对我说，这个竹筒要大小一样，长短一致，上面缠上白纸，为爷爷绕关的时候我们要每人拿上一根绕关。
现在，讽刺的是白天我们用来尽孝的工具却变成了父亲夜晚教训我们的凶器。
我也不能幸免。
见我醒了过来，父亲一把将我从床上拽到地上，我都没来得及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父亲手中的竹筒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顿时我的小腿上就爬满了血红色的印痕。
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终于引起了堂屋中人的注意，他们赶紧跑到偏房，也就是我和母亲的房间。
父亲再次举起手中的竹筒，母亲已经翻身起来将我护在身后。
眼看着竹筒狠狠落下，大婶赶紧冲过来，连着大婶家放寒假的小叔，他们合力将父亲拽住，但二人的力气又怎会是暴怒之下我父亲的对手？
父亲气不打一处，手中的竹筒在房间里挥动着，其中一下狠狠砸在大婶的身上，大婶的儿子见自己母亲挨了一竹筒，顿时火冒三丈，使出全身力气才将我父亲手中的竹筒夺了下来。
我大婶被这一下打的眼冒金花，母亲又哭成了泪人，而我，因为挨了重重的一竹棍，早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在几个守夜的人一起合力，终于将我父亲制服。
没等喘过气来，大婶和我母亲又赶紧抱着我，我的脸已经铁青，那是气接不上来的表现。
父亲各种脏话满天飞，而我的奶奶，冷漠地站在门边看着眼前的一切。
甚至她的脸上还有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像大仇得报的样子！
场面逐渐控制了下来，就在大家围坐在房间里放松警惕的时候，父亲又一脚踢在母亲的身上，母亲反应不及，加上又抱着我，身体瞬间失去重心，狠狠摔在石板地上。
这一摔，彻底将母亲的身体摔垮。
自此以后，母亲的腰彻底废了。
如果说在我出生后母亲就被奶奶压着干重活是造孽的话，那后面从房梁上摔下来就加重了这一罪孽，而现在，父亲的这一脚就完全是置生命如草芥。
当然，这一脚也彻底在我的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大婶顾不上疼痛赶紧将我母亲扶起来，然而，我母亲却是半边身体歪斜着，她的旧伤又复发了！
父亲见着母亲的模样，又想再来一脚，好在大婶家小叔制止住了父亲的行为并挡在母亲的前面。奶奶嘴上骂骂咧咧说着什么就会装模作样，要死赶紧死了好。
村里的人七嘴八舌地数落着我父亲，事情才渐渐平息下来。
但母亲却是承担下了所有的不公，半夜被马夫送去镇上的医院。
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当天晚上施暴的理由主要是回家没看见母亲和我给爷爷守灵，只有奶奶一个人守灵。他觉得我们不孝顺，所以他才火冒三丈大打出手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母亲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忙上忙下招呼客人准备吃的用的，反观我的奶奶，前两天像个没事人一样，因为她一直觉得我爷爷瘫痪在床是个拖油瓶，还不如早点死了好。
第三天本来我母亲也要继续守灵，我奶奶也准备按点睡觉，后面是村里的人都觉得母亲辛苦应该休息一下，主要是母亲不休息我也不愿休息，母亲看着疲倦的我，最终才决定休息一晚上，而我的奶奶是被大婶从床上叫醒的。
后面几天，母亲是在镇上的医院度过的，虽然她很想送爷爷一程，但被医生制止住了。
而我，被父亲天天罚跪在爷爷灵前，为他认为的不孝子孙忏悔。
多么讽刺！
幼小的心灵里，仇恨的种子一旦被深深种下，就注定无法掐灭。
爷爷葬礼的前一天晚上，我小叔终于姗姗来迟！
小叔刚到家门口就哭成了泪人，满脸泪痕地冲进堂屋，连行李都扔在了外面，然后就是扑在爷爷的棺椁上哭得死去活来，哭声感天动地，就连我这被天天罚跪在灵前忏悔的侄女都备受感动。
村里人见着我小叔哭得过于难过，担心出问题，主要是奶奶担心儿子的身体，毕竟经过长途跋涉的小叔，身子本就虚弱，再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了。
所以小叔在村里人三番五次的劝说下，在一声声节哀顺变的哭泣声中，终于坐到了奶奶提前准备好的饭桌前，饭桌下还贴心地准备了一炉燃烧正旺的炉火。
我透过门缝望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年幼的我柱着竹筒起身，想要也去吃上一口热气腾腾的饭菜，然而，我还没离开爷爷灵前，奶奶就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父亲远远地伸出他的手指指着我，示意现在不是我吃饭的时间，我只能屈服于他们的淫威，又匍匐在爷爷灵前。
这个时候我想起了母亲，只有母亲才能给我安全感，只有母亲在我才能吃饱饭，也才能不挨打。
至少，有问题母亲都会帮我顶着！
正如多年后，我成了母亲最大的安全感一样。
……
就在我低头发呆，怀恋母亲的温暖，靠着爷爷灵前冰冷的石墙陷入昏睡的时候，父亲突如其来的狠狠的一脚把我从饥寒交迫中拉回现实！